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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隸皺著眉頭,掃過尤氏,同時掃過喜鵲。對於孟浩明的一舉一動那樣清楚,哪怕是這王府里的主子和丫鬟,都有些不合邏輯的地方。
“母親讓人去查看孟旗主的院子了嗎?”
聽兒子這麼問,尤氏才知道自己錯哪了,轉了口氣低了聲音說:“本妃關心王爺安排在本府里的貴客,何況這位貴客是王爺重要的臣子,受了傷的人更需要人看護和關心,這都是本妃作為王爺母親應盡的職責。本妃可不像某人,一心一意每天只顧著往外跑的,府里的事都沒有做好,只想著外面的花花世界。”
婆婆呢,不能算是個口才很好,尖牙利嘴的人,最多只能算是個有時候說話不經大腦,一般這個年輕的女人最會犯的發飆的事兒,反正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李敏聽著習以為常。
見那麼難聽的帶刺的話,這個兒媳婦居然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尤氏的牙根咬到酸疼。想當初,自己也有兒媳婦這樣的心性,因為得寵嘛。可是,現在不同了,是她兒媳婦得寵,她不得寵。
“王爺沒有聽見本妃的話嗎?”尤氏提醒兒子。
對於母親這種荒誕的,到了被人笑話的地步,做兒子,確實需要提點一下,朱隸說:“母親,府里的事情雖多,但是母親身子不好,需要調養,需要靜心養病,所以,都由敏兒擔待了。本王見敏兒做的也挺好,像上回本府辦的冬至宴,賓客們回去後,沒有一個不讚譽的。王府外面的事兒,敏兒也不是願意天天往外跑的人,只是有些事,像本王一樣身不由己,自己倘若不親自操勞的話,生怕底下人事兒沒有辦好。”
見這些話沒有一句不是兒子為兒媳婦說的,尤氏吞了一口悶氣,道:“是,你維護你媳婦,但是,你母親不是外人,你怎麼能睜眼說瞎話呢?”
“孩兒哪裡睜眼說瞎話了?”
“你不要以為你們不說,我會不知道。那些在冬至宴回去的賓客,在路上,在我們王府裡頭,都開始抱怨我們的女主子了,說你的王妃,接受了她們送的厚禮,卻擺著一張冷麵孔,清冷高傲,好像誰都欠了她八輩子的債。”
婆婆的耳朵向來在王府里挺長的了。李敏相信,尤氏聽了這些片面之詞以後,沒有不去打聽理由,不過人都是這樣,只撿對自己有利的說。
果然,尤氏說了這話以後,搶在兒子面前繼續道:“我知道,那都是你指意的,可是,她不會做人,這終究是對的吧。好歹,這些賓客,都是王爺費盡心機從外面請來的,結果,她連個面子都不會裝,這不是打王爺的臉嗎?”
本以為說完這話,這兒媳婦必須飆了,可是望過去之後,發現這個兒媳婦竟然在吃茶,沒有想說話發表意見的意思。尤氏心裡悶了起來。
李敏想的很簡單,母子倆吵架的時候,哪怕說到兒媳婦頭上了,這個兒媳婦要是趕著上去為自己辯護,那等於是一頭撞槍口上了。因為怎麼說兒媳婦都好,到底是母子之間的矛盾,把無辜的兒媳婦給牽扯上了。她李敏才不會去可笑地主動踏這趟渾水。
並且,像她這麼聰明的老公,怎麼會不知道這是怎樣的一回事兒。朱隸道:“母親不用扯到敏兒頭上,孟旗主這事兒,是孩兒決定的,孩兒不喜歡母親給孟旗主安排的這個人。因為孩兒之前已經說過了,作為一個真正體恤臣子的父母官,肯定不能強人所難。孟旗主喜歡的是誰,本王心裡也很清楚,所以,母親把這個念頭收回去吧。”
尤氏愣了半刻,硬是沒有能聽清楚兒子這話。等回過神來時,朱隸負手走出了屋子。
李敏跟著起身,沖婆婆行了個禮。
尤氏抓茶盅的手指在顫抖,想直接砸到眼前這個人的頭頂上,可不遠處,兒子回身那雙冷丁丁的目光像是瞧著她那隻手。
是聰明點的人,都知道不能這麼做。
尤氏嘴角一抽,道:“行了,你回屋去吧。準備準備,不是要回高卑去了嗎?可別去了高卑以後,認了親人,忘了撫養你長大的大明。”
“敏兒勢必記得母親教誨的話。”李敏道。
尤氏聽著她這話心裡彆扭,怎麼,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按理,不是應該說,自己哪怕是高卑人,認了高卑的親,但是,肯定不會忘本,忘記養育自己,沒有拋棄自己的是大明,自己生也好死也好都是大明人。難道這人忘了,她母親都是大明人。這因為,母親出身沒有父親出身高,所以立馬改變主意了?
果然是個見風使舵的狗腿子,偏偏,她兒子還這麼喜歡。
尤氏銳利地去掃兒子那張臉,兒子那張臉,卻像極了她生前的老公,一聲不吭的,不知道肚子裡揣著什麼陰謀詭計。
等兒子兒媳婦都走了,尤氏拿起了一串佛珠兒抓在了手心裡摸了摸,像是在揣摩兒子在想什麼。
喜鵲是在旁邊啜泣了起來。她怎能不傷心?眼看,朱隸都把話說的明明白白了。她根本別想有這個機會。那個春梅,怎那樣好運,憑什麼?因為是李敏房裡的丫鬟,而她只是尤氏房裡的丫鬟。
尤氏聽得出她哭啥,只聽她的哭聲,是把她房裡其他人的氣氛都給攪和了,這還得了?哪個房裡的主子,都是最煩哭聲的了。
都知道,一哭喪氣,什麼倒霉的事兒都出來了。
尤氏猛地沖喜鵲一喝:“你哭什麼?!本妃為你做的事還不夠嗎?對王爺都撕破臉到這個份上了。只能說你自己不爭氣,沒有抓住男人!他要是說喜歡的人是你,求的人是你,王爺都擋不住,王爺不是這樣說了嗎?”
聽尤氏這話卻也沒錯的,喜鵲兩個膝蓋頭跪下來,說:“奴婢給夫人叩恩。奴婢這就回老家去,免得留在這房裡,讓人家看著笑話,給夫人臉上抹黑——”
尤氏那口茶水沒有喝進去,整個要砸的杯子,直飛到了喜鵲腦袋上。
喜鵲呀一聲尖叫,被熱水燙的,猶如蚱蜢一樣跳了起來。
“你想走?你這樣把一爛攤子事兒丟給本妃,自己想逃之夭夭?!”尤氏嗤嗤地喘著粗氣,一腳踹到喜鵲的身子上
喜鵲把身子弓成一條蝦,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哭著說:“夫人把奴婢留下的話,奴婢除了讓夫人丟臉以外,讓他人說三道四以外,能做什麼?”
“沒門!”尤氏可不聽她這些鬼話,抓住了孫婆子勸架的手,坐了下來,身體由於激動未平持續發著抖,手指頭指摘在喜鵲瑟縮的腦袋上,像是要把喜鵲從地獄裡揪出來繼續作惡,說,“你聽好了,本妃這就安排你,陪她去高卑。孟浩明不是要去高卑嗎?你跟著去,本妃不信,你連這樣的機會都沒能抓住,如果這回你跟去以後都不能抓住孟浩明的心,你回來以後不用來見本妃了,自個兒解決吧。”
喜鵲的臉,刷的,變了好幾個顏色,是又驚又喜,又怕又悲。有這樣一個機會,是個好機會。但是,如果做不好,回來的話,不,沒得回來了。尤氏把話都說的這樣清楚了。
問題在於,她不照著尤氏這話做也不行,因為尤氏不會讓她回家,而她被孟浩明拋棄的事兒,很快會傳遍府里府外,她其實這張臉真的沒有辦法在尤氏房裡擱了。只能一賭了,隨李敏去高卑還好呢,少被人閒話。
給尤氏磕了兩個響頭,這事兒算是這麼定了。
李敏走回到自家院子時,見春梅已被叫來,在屋門口的走廊里等著她了。
“收拾收拾,本妃這回去高卑,打算帶你一塊去。”
聽見李敏這話,春梅臉上,一時浮現出交錯的情緒。應該說,一開始,她是很驚喜的。喜在,可以和李敏一塊走,這說明李敏對她一直重用的決心沒有變。聽說紫葉都在待定呢,不知道跟不跟李敏去。可是,這陣驚喜只是很快的,在春梅心頭一掠而過。因為春梅後來聽說了,聽說尤氏把李敏和朱隸叫去,是為了喜鵲的事兒。府里誰不知道,尤氏早已放話過,要把喜鵲指給孟浩明。
跟李敏進了屋子,春梅站著說:“主子,奴婢可不可以問一聲,主子為何先選了奴婢,而不是選了其他人隨行?”
“你這人心眼還真多。”當這幾個丫鬟像妹子,李敏說話可就不會那麼客氣,該怎麼說就怎麼說。
春梅臉蛋浮了紅,屈了下膝蓋道:“主子當奴婢剛才那話沒問。”
“問就問了,說都說出來了,有什麼好丟人現眼的。你要是心裡真沒有他這個人,不會心眼多到像長刺兒一樣,聽見什麼都疑心。不過,有幾句話,本妃作為過來人,倒是必須對你提個醒兒。這個男人和女人相處,女人心裡要放寬一些,千萬不要什麼事兒,都想到男人身上去了,這顯得女人自己多么小心眼,知道嗎?一次兩次的話,男人覺得你吃醋你可愛,多次的話,男人只覺得你這人生性多疑,犯了疑心病,人格有問題,把你列為瘋子一樣的人,是遲早的事兒,男人的這顆心,去找其他女人成了最正當的理由。”
“主子說的都對,是奴婢心眼小,欠缺考慮。”
“這倒不能全怨你的,畢竟男輕女愛這個東西,要是都時時刻刻能被理智控制得住,不叫愛情了。本妃只是要你在衝動的時候,能多回想下本妃說的話,小心點說話做事兒,總沒有錯的。”李敏說著,揭開茶蓋喝了口茶。
春梅抬起眼,見她身上有點雪粘在衣服上,走上去,蹲下身,輕輕給她拍打。
李敏對這種小事向來不放在心頭上,偏偏這些小妹妹一個個都擔心她像雪一樣融化了的人似的。
“好了好了,快起來吧。你這個傷剛養好,別蹲著。”李敏說。
春梅起身的時候,看到尚姑姑帶了紫葉和方嬤嬤、李嬤嬤等人進來。看來,李敏是打算趁此把房裡府里的人事,先安排好了,以方便日後上路。
“尚姑姑肯定是要跟本妃去的。”李敏對這些人說,“方嬤嬤呢,肯定是要留在府內的。這王府里的人事,也只有方嬤嬤能說得上話。”
方嬤嬤聽了李敏這句直言不諱的誇獎,不禁喜上眉梢,屈膝福個身,道:“奴婢哪怕留在府里,心裡都肯定時時刻刻惦記王妃和王府世子的安危。”
李敏聽著這個老奴才的話但笑不語。或許,人只要相處久了,才知道都是怎麼回事兒。所謂日久見人心。當初,從一開始,老公把這人安排在她身旁,是早知道,只有這個人,能幫著她和尤氏對抗。
確實,人做什麼事兒都有利益驅動的。這算不算是她和她老公,都在利用這人的企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