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頁
朱理聽見這話立馬黑了臉:“你三哥和我大嫂本就是路人了。”
“是,可我八哥也高興——”
“你八哥和我大嫂從來是路人。”
“那我大哥呢?你大嫂剛治好了我大哥的病,是我大哥的救命恩人。”
李敏想在他們兩人之間插個手來個STOP,眼看他們這個七拉八扯的耽誤以後,馬車堵在路中央,這個一枝香本就在京師里極有名氣的一個酒樓,門前來往馬車多,車水馬龍的,在這個堵車情況下,四周聚集了越來越多的觀眾。
上面竹簾敞開,傳出老九的喊聲:“十一,還不快把人帶上來!我們這是來喝酒,不是給人當猴戲。你想和你的理兒嘮叨,上來再嘮叨吧。”
老九後面那句話,引來樓上一群人的捧笑。
朱琪驀然漲紅了臉,嘴裡噗吐出一口痰,唾罵:“好你個老九,回頭到樓上看我怎麼收拾你。”說罷跳下馬車,衝著馬車上兩個人說:“瞧我都被我九哥罵了,下車吧,給我個面子。”
十一爺的面子,當著眾人的面不能不給。
李敏率領小叔下了馬車,同時吩咐蘭燕先把徐掌柜送回到護國公府里再回來。
與這群皇子在一起,想出事一時半會也不容易。
沿著木板的樓梯,來到二樓,邊角上那個最大的包廂,是兩面有窗,一面臨街,一面朝河,望出去的窗口風景秀麗,青山綠水,藍天白雲,看著人都心情好了起來。
走到門口的時候,聽著門裡傳出了一串美妙的琵琶樂聲,伴隨樂聲的是晃動的海洋珍珠串成的一串串珠簾里,光線交錯,翠綠的窈窕身影,曲線玲瓏,優雅至極。猶如大珠小珠落盤的琵琶樂聲,一顆顆聲音圓潤飽滿,可見彈奏者本身高超的技藝。
“這是李娘子嗎?”
李娘子藝名又叫做李鳴玉,千面佛手,彈奏出來的曲子宛若玉在發聲,音質剛硬圓潤,又不失溫柔。聽過的人,只覺得餘音繞樑三日,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是的,十一爺,正是京師里最有名的琵琶歌女李鳴玉。”客棧的小廝說。
“什麼人請來的?”朱琪擠眉弄眼,打趣的唇角兒一彎,扇子頭打在客棧小廝的肩頭上,“莫非是你請的?”
被十一爺唇間吐出的蘭香一吹,小廝的臉皮薄得像一蒸馬上就紅的蝦,說:“十一爺,小的哪有這個本事。那個,曾經有人一擲千金,都請不到李娘子彈奏一曲,更別說,這個李娘子親自來到這兒給眾爺清唱。”
清唱,是指沒有樂器伴奏的情況下,唱者僅憑一副歌喉猶如黃鶯輾轉纏綿的歌聲,唱的好不好,如瑕不掩瑜,一見分明。
只聽屋裡琵琶聲仿佛伴隨這屋外的討論聲剎然而止,隨之,一曲《憶江南》,唱的婉轉飄渺,如墜仙境。剛才琵琶聲還不能壓住的吃喝拉說的喧譁聲,都一下子靜止了,屋內屋外一刻全安安靜靜。所有人只生怕不留神之間,耳朵錯失了這天籟之聲的其中一個音符。
同時,屋裡老九忽然一拍大腿,吼了聲:“好。”
李鳴玉停住了歌聲,歌喉依然美麗動人地說:“小女子謝九爺賞賜。”
金錠子落在人掌心裡啪的一聲。
趁這個間隙,小廝掀開了珠簾,對屋外的幾個主子說:“十一爺請,王爺,王妃,請。”
朱琪走在前面,李敏和朱理依次跟在後面,三個人走進了包廂。
那坐在竹椅上抱著琵琶的琵琶女,聞聲已經站了起來。
見其衣著那柳綠的碎花暗銀衫子,下身是粉紅的百褶裙,腳上一雙藕粉的盆鞋,春景怡然,像是冬季里獨樹一幟的一支花香。
臉蛋自然長得精緻,鵝蛋臉,額頭中間一點硃砂痣,兩道柳眉堆砌萬種風情,盈盈一雙美目里透有幾分水樣的靈動。
頭上綰的仙髻插的是一支鯉魚金釵,鯉魚嘴巴里含著一顆銀珠,金銀搭配,並不俗艷,反而是一身清秀,像個船家小娘子。
迎著進來的人,李鳴玉福身道:“小女子給十一爺、小理王爺、隸王妃請安。”
“哈哈。”朱琪朗笑兩聲,臉直逼到李鳴玉面前,像是調戲的樣子眯著眼,嘴裡吐出一句,“百聞不如一見,李娘子果然美若天仙,不如隨小王到小王府里給小王一人唱上一曲。”
在她身後的朱理早就大皺眉頭,想她剛才剛調戲完帶路的小廝,接下來到了屋裡,又調戲起唱戲的,整個風流無度的花花公子,是男的倒也算了,是女的簡直成何體統。以前只覺得這個小子說話無拘無束,舉止放蕩無羈,大大咧咧,現在,簡直是不識規矩,難怪她母親把她當男子養了。
氣悶的朱理重重地咳了一聲。
這一咳,是把圍在酒桌上的各位都驚動了。老九手裡把著酒壺的玉柄,一愣一乍。十爺嘴裡的花生咬了一半沒噎進喉嚨里嗆著。朱佑吃茶的時候像是被燙到了舌頭。老八朱濟在與旁邊站著的店裡小廝說上菜的菜單時,不得不停下話。更別提,那個冷麵的玉顏王三皇子朱璃,從望著河水東流的窗戶前轉回了身子。
“我說,理兒,你被誰給氣著了?來來來,告訴我老九,我老九幫你出氣。”老九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招呼來客。
朱理冷冷地說:“沒有。”
“沒有?”老九驚叫,“沒有,你怎麼臉黑的比咱三哥的臉更黑。”
噗!朱佑那口茶率先噴了出來。
朱璃那眼光像刀子刺到老九的脊梁骨上。老九慌的全身冒汗,站起來趕緊賠罪道:“我是說,三哥的臉從來是黑的,咱們京師的包青天,怎能不黑臉?”
“收起你的狗嘴吧,九哥。”朱琪走過去,插在了老三和老九中間,嬉皮笑臉,“三哥的臉從來是白的,哪裡是黑的。皇上讓三哥在這個大好日子到江淮出差,等於免費游江南賞美女,三哥可不得樂著。李娘子也是來自江淮,對不對?”
李鳴玉點了點小下巴:“小女子老家是在江淮。聽八爺說,三爺這次到江淮去,是給江淮兩地百姓帶去賑災的糧食棉被,小女子在這裡先給三爺叩頭。”說罷,李鳴玉雙膝跪了下來。
朱璃立馬上前阻止,道:“本王只是奉了皇上的差使辦事。想謝恩,對著皇上謝恩吧。”
瞧瞧老三這話一下,人家美女想叩個頭,都只能停在半空了。場內氣氛頓時僵硬到比屋外的寒冬更冷。
“三哥!”朱琪扶了眉毛無語。
朱璃掃他一眼,說:“人是你請上樓的,卻是讓人站著。”
聽到這話,朱琪連忙親自搬了張大理石凳子過去,對李敏說:“隸王妃請坐。”
李敏是覺得站著要被人看,不如坐下。反正,當作在這群爺豐富的荷包里蹭一頓免費的午飯吃。
桌上擺放的是飯前開胃的小吃小菜而已,一碟花生,已經被可能肚子餓的十爺掃掉了大半,幾樣涼菜,天氣冷,不合這些嬌生慣養的爺們的口味,還放在桌上原封不動地放著。老九倒是開了酒壺,先喝了兩杯入肚。
只看這幾樣小菜的擺放,都可以看出這家酒樓的菜式應該不錯就是了。可以盡等類似鮑魚魚翅等珍饈美味豐盛上桌。
大家是都在等主角過來。
什麼主角?本來不都是給三爺餞行的嗎?但是,送行的人裡面,年紀小的皇子不說,肯定不能來這裡陪人吃酒聽戲的,要挨皇帝罵的。這樣,從十二以上的這些皇子裡面,只餘下太子、大皇子、老七沒有來。
“七哥去陪他媳婦了。我們都還奇怪,為什麼不是十哥陪媳婦。”朱琪照舊皮不怕欠揍的一副口吻說。
十爺的臉色變了變。
老九說出秘密:“你十哥在你三哥娶完媳婦以後,說是要迎側妃入門。這不先冷一下你十哥媳婦。”
十爺猛咳一聲:“胡說八道!我內子是有喜了。”
禧王妃有喜了?
一桌子人裡面,恐怕只有李敏最淡定。
“可喜可賀!十哥,我敬你一杯!”朱琪立馬端起酒杯。
老九一把捂住她杯口:“你胡亂敬酒,敬什麼酒?消息還沒有報到皇宮裡吧?”
是沒有。早上,十爺要出門的時候,才接到的消息。他本想就此留在府里陪老婆的,但是想到不知道自己母親莊妃會不會因此再刁難他老婆,想來想去,還是出了門。
“不管怎麼說,這是喜事。”朱濟笑著說,“之前不是挺擔心沒有孩子嗎?禧王妃這下心裡可以踏實了。”
老八這人還是會做人。一句話說到了十爺的心窩裡。知道對不起禧王妃,禧王妃現在有了孩子,也算是好事一樁。他心裡可以贖罪了。
“那麼七哥為什麼不來,莫非,七哥哪個媳婦也有喜了?”朱琪問。
老九隻得再抽她一下手臂:“你什麼時候嘴巴里能吐出一句好一點的話?你七哥說是府里有事。”
“能有什麼事?”朱琪追問。
老九被她逼急了要跳腳:“我怎麼知道?你自己去問你七哥!”
一時場面亂糟糟的,幾個人見著老九的模樣都要捧腹大笑。
李鳴玉捂著小嘴伴隨這些王公貴族笑了兩聲之後,退到了旁邊,抱起琵琶,慢慢地給在座的貴客們撫琴。
琴聲自是美妙勝仙,老九坐了下來。朱琪也隨意搬了張椅子,偏偏是又坐到了朱理旁邊。朱理那張臉自始自終罩著個黑鍋,沉著。
“喂,這麼好聽的琴聲,你板著臉做什麼?好歹給我八哥賣個面子。”朱琪對此向朱理挑了挑眉。
朱理眼角掃到那個叫朱濟的男子,想朱濟是不是知道朱琪是女的。老九那個慢半拍的只知道吃的性子八成不知道。可是,這個被人稱之為最和善的八爺知不知道朱琪是女的,值得斟酌。
拿起桌上的酒杯,朱理仰頭一口倒入了肚子。
老九瞪著眼看得都呆了。那滿滿的一杯,是號稱一杯能醉倒神仙的仙人醉。朱理喝完這杯烈酒,白皙的俏顏一點表情都沒有,整個白雪山一樣的冰封表情。那些皇子們心頭都不得不一驚,有些面面相覷。
護國公與其軍隊常年居住北燕,北燕那是大半年都是冰天雪地的地方。那裡的本土居民哪個不會喝酒,不會喝酒的不是好漢子。
只是這朱理,貌似住在京師的日子居多,都這樣能喝?
朱琪忽然喉嚨里滾下了一口口水。
朱理高貴冰冷的眼睛睨著她,像是聽見了她吞口水的聲音。朱琪忽然臉蛋燒紅,不受控制的,趕緊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