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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本來勝局是屬於她們的了,畢竟常嬪都被懲罰了,十九爺,也被收到春秀宮裡來了。八爺必定大受打擊。
淑妃因此,也會大受打擊。畢竟,敵人的敵人,就是同盟。
華妃像是稍微沉思了下,猶豫著開口:“三王妃,其實在淑妃開口之前,好像有話要說。”
“是。”莊妃也留意到了這點,趕緊接上一句疑問,“三王妃本來是走出來,想說淑妃的事兒的。可很奇怪的是,皇上不可能沒有留意到,為何——”
對,都是淑妃突然拿出來的,李敏寫給皇帝的那封信,把局面全部給扭轉了。
越想越是讓人生氣,氣得牙痒痒的。
莊妃皺著眉頭。華妃沉眉無氣。
至於皇后,只差一不小心,把手裡的帕子給扯斷了。
皇帝這顆心裡,哪止裝著淑妃,是裝著李敏!
太后回到屋裡,讓人把十九爺先領到自己面前。
十九爺一張小臉蛋,全都是泫然欲泣。
他喜歡常嬪,可那些人,把他和常嬪給分開了,好比那會兒分開他和親娘那樣。
太后看著眼前這張小臉,猛然是低喝一聲:“知道自己錯哪兒了嗎?”
“太后娘娘——”十九爺怯怯的,倒是沒有忘記當初自己乞求太后結果導致更糟糕的結果的那次事件。
“說吧,自己錯哪兒了。”太后拿起茶,喝一口。
十九爺說是個孩子,但是,到底是經歷過這麼多事兒的人了,而且一樣的事情經歷過了兩次,怎麼都知道是哪兒出了問題,小聲說:“是我把常嬪害了嗎?”
“你怎麼害的她?”
“不——不知道——”
“你如果不知道,你接下來,就把哀家一塊都要給害了。”
十九爺大吃一驚,害怕地縮了下肩頭。
“你年紀也是不小了。”太后平靜淡然的聲音說,“這些事,本來該由你親娘或是常嬪來教你,可很顯然,她們都沒有教你。所以,太后才說她們失責了。這也是她們咎由自取。再喜歡的人,在這個皇宮裡,只能藏在心裏面,知道嗎?”
十九爺懵懵懂懂的,看著眼前這張好像鐵面無私的老臉,一瞬間,仿佛也不是那麼看著讓人害怕了。
最終,小腦袋點了點。
皇帝離開春秀宮以後,是突然中途轉向,朝景陽宮過去了。
☆、【279】龍潛
尤氏在公公的帶領下一直往前走著。由於與皇帝作對的關係,她所有的,皇室對她尚且屬於客人般款待的待遇全沒了。
沒有轎子,天寒地凍,畢竟未到春天,徒步在宮裡行走。宮內的道路時刻有人打掃,乾乾淨淨,可是,一樣腳踩著冰冷,那股寒嗖嗖的,仿佛陰曹地府的氣息從腳底上能直接貫徹到心扉。
讓人大口地倒抽了口肺氣。
尤氏哪個時候,曾經有走過這麼長的路。別說小時候,不,是從小到大,她好歹是出生在一個將軍府家裡的唯一的大小姐,在軍營里學騎個馬叫做賣弄展現,因此,根本上,她從來就是個養尊處優的,沒有受過一絲一毫苦頭的女人。
沒有吃過苦頭,如今走這樣長的冰冷的路,四周寒風肆虐,哪怕是皇帝沒有讓人剝了她身上厚實的棉襖裘衣,換上像囚服一樣簡陋的衫衣,同樣是難以抵禦的寒冷。
尤氏走幾步,喘一口,走幾步,喘一口。
而宮裡人的脾氣,誰都知道,都是喜歡見風使舵的。你好的時候,對你百般討好。當你不好的時候,落井下石,比比皆是。好像不這麼做,都不能叫做宮裡人。
走了不知道多久,總覺得眼前的路好像黑漆漆的,沒有盡頭似的。
帶路的公公看她走的慢了,回頭催促她。催促幾聲,見她猶如烏龜爬樹,老半天進展不了半天。這外面的天氣冷,公公也想早點兒躲進暖和的屋裡找個取暖的地方避寒,暖和身子。結果,尤氏這樣慢吞吞的,不是要人老命嗎?
公公瞪白眼了,衝著尤氏,只差沒有在尤氏屁股上直接踹上一腳,道:“靖王妃,雜家念你是隸王的母親,想這隸王為天下英豪,腿腳受傷的時候仍然健步如飛讓東胡人聞風喪膽,而你,靖王妃,您這是腿折了,還是怎的?”
說罷,公公對底下的小徒兒使個眼神,走到尤氏前面,蹲下身,仿佛仔細研究尤氏的兩條幾乎邁不動的腿。
尤氏的臉頓時像被針扎的一樣,惱羞成怒,這個可惡的老太監,這樣輕浮的眼神是什麼意思,當她是青樓里的女子了嗎?
她兩隻手來不及被老太監瞅著的裙擺時,突然膝蓋後頭狠狠地被人一踹,尤氏差點兒跌在地上吃了個狗爬式。
尤氏吃驚地看著在背後敢踹她腳的太監。
前面,那老太監悠哉悠哉地說:“看起來,靖王妃這腿也沒有什麼事,山個腳兒都沒有摔倒。”
“你們不要借著你們主子的勢頭狗仗人勢,本妃告訴你們——”尤氏憤怒的話未完,兩隻膝蓋頭後面又被狠狠地一擊,這會兒她向前撲倒,也沒有人扶她,直接門面接觸到了地面上,磕到她額頭、鼻樑、乃至門牙都要缺了個角兒了。
老太監站在她灰頭喪臉的面前,冷冷地笑一聲:“怎麼?靖王妃要雜家攙扶靖王妃一把嗎?”
這該死的老東西!不過就是個奴才!
可偏偏,現在就是個老奴才,都能把她尤氏蹂躪。
只見對方一隻腳,踩到了她一隻手背上用力地擰。尤氏嘴巴里不由發出一聲痛叫。
“疼嗎?”老太監笑著,“知道疼就好,不知道疼的話,雜家真怕靖王妃一點感覺都沒有,是真被這天氣凍死了。”
尤氏身子猛打寒戰,只見這些人沒完沒了,是嫌棄她身上這些厚重的衣服拖累了她的步伐,直接先扒走了她身上的皮裘。
登時,寒風像鑽骨一樣直接刺進了尤氏的身子裡面。
尤氏這就好比從頭到腳不僅被澆冷水,是整個兒被拋在了冰水裡的感覺。她剎然跳了起來。
“還走不走,靖王妃?”老太監眯著她在寒風裡打哆嗦的兩條腿,“這裡可沒有轎子,也不會有人背靖王妃,靖王妃要真是走不動了,雜家只能用繩子把靖王妃給拖著走了。”
宮裡的路,不是全是平整的,況且不知道他們是要把她帶到哪裡去呢。尤氏只要想到像是一具死屍被他們在地上拖曳著,都不寒而慄。
老太監一點同情她的表情都沒有,只是喉嚨里沉了一聲:“靖王妃可千萬不要怪雜家,雜家這也不過是奉旨做事。要怪,只能怪這條路是靖王妃自己選的。”
尤氏的臉頓時狠抽。
她這是選了什麼嗎?
不,她不是這樣子說話的,她本來不想這樣子對皇帝說話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只要看到皇帝和太后,她不知覺會提起容妃的事,一提起容妃的事兒,她那張嘴巴根本停不下來了,好像大腦不受控制了,只堅持一個理念要見到容妃。
說自己是北燕人,說自己不會背叛自己老公和兒子,這話確實沒有錯。容妃的下場在那裡擺著,她該知道,和皇帝只能說平等交涉,要是真依從皇帝所有的意思,她這就肯定要完蛋了的。
皇帝到時候饒不了她,而護國公一樣饒不了她的。
到底,她也是個深思謀慮的女子,怎麼能輕易被皇帝牽著鼻子走了,總得想著怎麼保住自己的命。
只有當她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時候,皇帝,才會把她殺了。在此之前,她必須利用這點,來保住自己的命,同時,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她從皇帝里要的東西其實很簡單,她想扶自己的傀儡當護國公府的主子。
只是,萬曆爺會不會答應她呢?恐怕不容易。因為,她尤氏,可從來沒有想過真的屈服於皇帝。她自己都有勃勃的野心,哪裡顧得上皇帝的野心。
北燕人,沒有錯,她是北燕人,北燕的女主子,為何要屈服於皇帝?北燕從來就沒有屈服於皇帝的時候。
前面,幾個屋子,在黑暗裡仿佛大風一吹隨時轟然倒塌的頹敗樣子,巍巍顫顫的乾枯的枝條交錯在屋宇上方,讓這個地方與傳說中的鬼屋百分之百的貼合。
風聲鶴唳。
尤氏在走到那扇破爛的大門前的時候,心頭嗖的一陣寒氣又到了腳心兒。
之前總是聽說自己妹妹在宮裡突然間失勢了,萬曆爺完全不念以前與容妃唧唧我我的男女感情,一瞬間,把容妃從高貴的妃座上打進了十八層地獄。消息據說十分可靠,不會有假,但是,終究沒有親眼所見。尤氏對此還是抱了幻想的。
想自己妹子進宮以後,皇帝對容妃是百般討好,怎麼著,這樣的情人愛人,說變就變,太不可思議了。
“請進屋吧,靖王妃。”公公為她打開那扇破爛的,到處漏風兒的柴門。
尤氏一路走來,兩條腿是要斷了。才幾步路而已,走到她全身好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全是汗。要不是因為她平常吃的太多的緣故,能量儲存多了,以她今日從來沒有徒步走過的這麼遠的路程,直接能讓她餓暈了。
她今晚和皇帝說完話之後,都沒有吃飯。肚子早就唱起了空腸計。
老太監聽見她肚子咕嚕咕嚕叫的聲音,不知道是調侃她,或是好心幫她指條路,說:“或許,靖王妃在這兒廚房裡能找到點吃的。聽說,這裡的人都病著,胃口不好。”
說的是在這個冷宮裡住著的容妃和靜妃,都病倒了,在屋裡苟且殘存。
尤氏的目光,驚疑地站在院子裡朝四周的屋宇掃上一圈。
老太監在她耳邊又貼了一句:“右邊,是前段日子才去的人。”
死人?
對了,這個冷宮,可是死過好幾個人的了。不說前朝死的女子貌似有多少個,光是著名傳說中的,在皇宮裡傳的沸沸揚揚的,都有好幾個。
如今,這種傳說繼續往上添上歷史記載了。不知道死去的李華,知道自己將有可能因為這被載入史冊的時候有何想法。
尤氏感覺,四周的風聲無疑都是陰曹地府里冤魂女子的哭音。
住在這裡,豈不是隨時隨地變成瘋子的節奏?
尤氏的心頭一陣陣寒戰。腳步卻也沒有停下,往前走,走到左邊點了燈的一個屋子。
裡面,幾陣催人命的咳嗽聲傳出來。
只聽一道蒼老的女聲說:“我快不行了。趁我現在身上還藏了點軟銀,珠兒,你拿著它,去找公公,看能不能出宮,撿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