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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看見太后震怒,都慌裡慌張的。說是破門,可這畢竟是太后自己宮裡的門,真砸了的話,太后事後看見破爛的門不也得心裡不舒服。何況,這院子裡住著人,是大皇子。
姑姑緊張地趕緊讓兩個太監肩頭站肩頭,攀到高牆上,在躍進院子裡,從裡面抽開門閂。
門一打開,太后不用人扶,一個人怒氣沖沖,率先衝進了院子裡。
太監們提著的燈籠緊隨其後,給太后照路。
那些太醫們看到太后氣成了這樣,卻是都大吃一驚。要知道,太后的性情,向來都不是會這樣輕易冒火的。太后是性情穩重,統領六宮,母儀天下的女子,修養極好,基本不會發脾氣。除非是,太后突然討厭了某個人。
可是,太后不是一直很喜歡李敏嗎?怎麼會突然變成討厭了?
“常太醫,我是不是聽錯了,太后娘娘,剛那頓脾氣是沖隸王妃發的嗎?”許太醫問常太醫。
常太醫撫摸了下下巴:“看起來是這樣沒錯的了。不信,你再問劉太醫?”
都知道,劉太醫近期跟了李敏幾次以後,因為治好了幾個病人,在宮裡越發受到太后的重用,貌似私下與李敏關係也不錯,有點交情了。現在李敏一旦遭殃,太后轉變態度了,說不定,太后回頭是要找劉太醫算帳開刀了。
太醫院裡,本來派系爭鬥都很嚴重的了。像是跟隨左院判的常太醫等,一直被右院判的魯仲陽勢力所壓制著,許久不得志,鬱悶的要死,早巴不得魯仲陽為首的這群人早點出問題,出洋相。
許太醫是新晉升上來的太醫,倒也不敢在這會兒馬上趁機踩扁魯仲陽的人,因為他都沒有想好跟哪邊派系好。魯仲陽勢力大些,但是,魯仲陽年紀大了,論後來居上的潛力,肯定沒有左院判強。
轉頭,許太醫找到了同樣在人群里四處觀望的周御醫。
周御醫據說到現在,一樣沒有找到派系依靠。周御醫是那種出了什麼事,才想到抱那棵大樹求救的人,屬於臨時抱佛腳。
許太醫撤退到周御醫身邊,小聲說:“周御醫對這事怎麼想?”
周御醫望了望四周,知道許太醫不是任何一派的人,眼光一閃,道:“恐怕隸王妃是哪兒得罪到太后娘娘了吧。”
“周御醫知道怎麼回事?”許太醫很吃驚地問。
常太醫、劉太醫,四周所有人,好像都不知道太后為什麼發脾氣的,怎麼只有周御醫能知道。
周御醫像是神秘兮兮眯了下眼睛,道:“這個你不知道了。護國公府里的靖王妃,現在都是我在給看的。所以,你明白了嗎?”
不是醫術好就好的,人家有時候不想要這個大夫看,只因為這個大夫不對病人那個脾氣。
許太醫卻是想不明白了:“可是,倘若治不好病,不是還得找回隸王妃給看?”
周御醫聽他這句晦氣的話,恨不得抽他的嘴巴,說:“你以為隸王妃真是神仙,真是什麼病都能治?她自己都不是說了自己不是神仙嗎?”
哦——許太醫恍然大悟,可能是李敏哪兒沒有能治好太后,讓太后對李大夫的醫術產生強烈質疑了,結果,跑到大皇子這兒趁亂要對李敏發難了。
怎麼說都好,當大夫真是一樣高危職業。
把病人的病治好了,病人對大夫感恩戴德。一旦,哪天不小心把病人治壞了,病人馬上反咬大夫一口,恨不得把大夫殺了才可以補償自己。但是,說起來,哪個大夫真願意把病人治壞了。有些病大夫也是無能為力,只能是全心盡力而為。
太后氣的這個,具體還要看,究竟是不是大夫的錯,才決定該不該找大夫的茬子。問題是,越是像太后這種位高權重的,唯我獨尊的,事不關己可以高高掛起,一旦涉及到自己的話,反而是沒有辦法冷靜判斷,控制自己的脾氣了,只覺得大夫應該把她的病治好,治不好,理應就是該負責,該殺。
許太醫是從外面推舉進太醫院的,剛到太醫院不久,對官場這點還不太了解,聽周御醫仔細教誨。
“誰都不敢給太后治病,你知道嗎?魯大人都不敢。”
“為何?請周前輩賜教,晚輩悉心求教。”
“你看劉太醫吧,別看他蠢蠢的,他最終敢給太后治病,後來我算是摸到了一個規律了,那就是無為而治。”
“無為?”
“太后不需要什麼根治,只要自己感受不到難受了,感受不到痛苦了,至於什麼病根其實太后聽了也是聽在耳朵里而已,過了就忘記。所以,隸王妃那天給太后說了那麼多,你真以為太后真聽進去了嗎?我看未必,太后只記得,今日自己睡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手腳能不能動,其餘的,無所謂。”
太后性子其實是很急的,希望下藥立竿見影,哪裡會想到李大夫為病人長遠考慮的心情,李大夫是,能用飲食調養就飲食調養,再來用藥,畢竟藥傷肝損腎,不是長久之計。
許太醫回頭,尋找到劉太醫在人群末尾屹立不動的身影,劉太醫下盤很穩,真的是如周御醫說的那樣,無為而治,什麼都不用怕。
前面太后是走到了大皇子的屋門前,姑姑趕緊走到了太后前面,隔著扇門對著屋裡面小心翼翼地喊話:“隸王妃,太后娘娘來看大皇子了。”
屋裡先是一樣安靜,沒有什麼反應的樣子。是姑姑都害怕了。這不會是裡面發生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吧。
姑姑嘗試推下門,開不了。
太后要不是想著害怕驚嚇到病重的大皇子,早喊人砸門,再次破門而入。
“窗呢?”姑姑示意幾個宮女太監。
一群人急急忙忙嘗試打開屋子的窗戶,結果都是被什麼卡住了,推不動。
在眾人心頭惶惶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時,屋裡終於傳來了一串腳步聲,緊接著,屋門一開。打開門的是徐掌柜。
徐掌柜抬頭,見到真是太后本尊到了,嚇了一跳,來不及跪下來請安時,太后身邊的小太監突然一腳踹到了徐掌柜的膝蓋頭上,罵道:“見到太后娘娘不知道下跪?!”
撲通,徐掌柜兩個膝蓋落地,自己心慌意亂不說,更怕接下來這些人會不會想對李敏做些什麼。
這群人,看起來來勢洶洶,不懷好意。
太后瞟過徐掌柜哆哆嗦嗦的腦袋頂上,冷笑一聲,走進了屋子。
屋裡點著燈,到了大皇子的床頭,太后命人把大皇子床前的屏風移開,看見了躺在床上的病人。
大皇子看來是精神不濟,頭靠在枕頭上昏昏沉沉地睡著。守在大皇子床邊的兩個太監公公,動都不敢動一下,只看太后眸子裡閃過的驚色,只覺得是那把砍頭的刀都懸在自己腦袋上了,嚇的一個個撲通撲通跪下來,額頭貼著冰涼的地磚,直喊著:“太后娘娘饒命!”
太后沒有聽見他們的聲音,只是腳步不穩,盆鞋搖晃。姑姑上前連忙把太后扶住,喊:“太醫——”
後面的太醫聽見喊聲,卻是大部分都不敢輕易動腳,生怕一不小心衝上前去時沒有得到好處卻是直接撞上槍口了。只有那些鬱悶已久不得志的,早就在等著這個機會,不怕當先鋒英雄,只見一群人裡頭,只有常太醫猶如小炮彈一樣,倏然,猶如離弦的箭杆飛了出去。跑的可快了。
氣喘吁吁跑到了太后面前,常太醫上氣接不上下氣問:“太后娘娘,臣來了,臣這就給太后娘娘查脈。”
“不用了。”太后沒有真正暈過去,是靠在姑姑身上站著,聲音微急,氣息急促,催促太醫說,“快給大皇子看看。”
大皇子?
常太醫轉過頭一看,同樣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難怪太后剛才看到大皇子的樣子時要被大皇子嚇倒了。因為大皇子臉上,手上,可能全身皮膚上,都出現了一個個紅的或是蒼白的小包。
這樣的風團,皮膚病,曾經在四公主福樂以及十六爺身上都出現過,當時,皇宮裡甚至緊張到擔心是瘟疫進了皇宮。但是,大皇子不一樣。大皇子一直在宮裡沒有外出過,怎麼會突然出現類似的症狀,不得不讓人質疑起是不是剛剛李敏給大皇子治病鬧出來的。
常太醫穩定氣息,奉命上前給大皇子把脈。
兩名留守在屋內觀察了整個醫療過程的公公,跪著對太后承認:“隸王妃說了,說這是普通的尋麻疹,用過那藥以後,一些病人,會出現類似的過敏症狀。隸王妃說的這些話,奴才們爺聽不明白。”
徐掌柜在後面聽著公公們把李敏的話照搬不動地說給太后聽,額頭急出了大汗。這話這樣一說,豈不是變成了李敏用藥不慎,把大皇子害了。
恐怕,太后想的東西,比徐掌柜推測的這個還更恐怖一些。太后想的是,李敏明明把病人治壞了,還故意推卸責任,說是什麼藥物反應。說不定,李敏本來就有謀害大皇子的心思。不要以為她太后不知道,之前,莊妃不是都為了皇后去過護國公府找過李敏嗎。
太可恨!
太可怕了。
太后怒道:“隸王妃呢?”
屋裡不見李敏,難道李敏是逃了?因為看著沒能治好大皇子,趕緊逃之夭夭?
徐掌柜這時已經被太監們五花大綁了起來,向太后喊著主子冤枉。
李大夫哪有逃。李敏不過是太累了,見到病人睡了以後,自己找個地方先小憩一會兒,再準備等病人的尋麻疹退了些以後可以打道回府了。
院子裡亂糟糟的聲音,早把李敏驚醒了過來。蘭燕守著她,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鑑,這會兒說什麼都不讓她出屋,說:“王妃,王爺說過了,倘若情況不好,奴婢可以直接帶王妃回府。”
“徐掌柜在這裡呢。”李敏可是說什麼都不會讓自己的人代替自己受罪。
脖子掛上受傷的右手,李敏對依舊攔在自己面前的蘭燕說:“你現在帶我出宮也沒用。如果你真帶我出宮,我真成犯人了。皇上有藉口可以圍剿護國公府了。”
蘭燕聽到這兒一怔。
趁這個機會,李敏擦過她身旁走出了自己休息的屋子,對著那些在找她的人說:“本妃在這兒。誰找本妃?”
那氣勢,在夜風裡凌厲果斷的聲色,幹練的猶如一把刀,刷刷刷,擦過眾人的耳朵。那些本來端了太后的命令氣勢洶洶想來抓拿她的人,只聽她的聲音,都不禁縮回了脖子。
李敏擦過那些突然變成木頭的人,走到了大皇子的屋裡,先是看見了被繩索捆綁的徐掌柜,眉頭微皺,對跟在自己身後的蘭燕道:“還不給徐掌柜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