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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里充斥的全是迷霧,都伸手不見五指了。眼看,八爺和小李子的身影在煙霧裡瞬間消失。
蘭燕暗叫一聲“不好”:“大少奶奶——”
可能是上次護主不力導致的害怕,讓蘭燕飛身穿過雲霧,直奔李敏這兒來。
李敏猛的喝過去一聲:“小心門口!”
聽見這聲音,蘭燕急速轉身,手中兩把飛刀直she出去,宛若兩道流星斬破了迷霧,噔的一聲,插在了門板上,剛好生生地擋住剛往門口逃脫的人影。隨之足墊地上一躍,即飛了過去。
聞及屋內聲音的在院子裡守衛的護國公府侍衛,早守在了門前,窗前,呈一幅四面撒網,只等獵物落網的姿態。
念夏早就撤退到了李敏面前,一心保護主子。
朱濟在迷霧中輕微地勾了勾唇角,知道她膽敢喊自己的護衛回去守在門口上,恰恰料定了他八爺不會不敢抓她,更不會對她動手,因為這樣做毫無意義。
“八爺!”小李子眸中一緊,眉眼一抬,望向屋頂。
於是,不過須臾,突然啪啦一聲,屋頂瓦礫頓然塌拉下了一片,冒出兩個大窟窿,隨之,兩道身影以流星般的速度穿過了窟窿,上了屋頂。
“追!”蘭燕大喊一聲。
院子裡幾名侍衛接二連三上了屋頂。可是,那兩道逃逸的飛影快的不等他們上屋頂前,已經逃出了幾十尺遠。
“不要追了。”李敏淡淡的一聲,阻止了下面的人繼續做這種無用功。
主人都逃了,八爺府上的侍衛,向李敏鞠躬之後,持刀出了徐氏藥堂。李敏也沒有再讓人攔著他們。因為沒有必要了。
在小李子露出那一手的時候,似乎答案已是若然揭曉。
而逃出了一段距離以後,眼看沒有追兵逼近,朱濟慢慢地停住了步子,那雙溫和如一塊看不清裡面的玉眸子,眺望李敏所在的那幢屋子,眸子裡旋轉幽幽的一層光芒,看起來,似是有一絲不解困惑,又似乎想到自己居然被她逼到狼狽而逃這個地步,想想都覺得好笑又可氣,嘴角未免不是掛上了一抹嘲笑。
小李子在他身邊跪了下來,主動請罪道:“都是奴才辦事不力,輕而易舉被人識穿了身份不說,還被人利用了,請主子降罪!”
那聲音里的懊悔,分明是前所未有。
這可是他第一次,這麼快被人洞穿了是誰的間諜,而且,害的自己主子一塊入套了。
風聲里,像是夾雜她那清脆悠遠,意味深長的聲音:八爺,好自為之。
朱濟眉頭不得不因她這句話,拉攏成一座山,轉身時,一聲嘆氣。可見,小李子露的那一手奇怪藥霧,更坐實了蘇姑與他有關的可能。因為那個藥物,不止可以遮蓋人的視線,而且,能讓人產生輕微的幻覺。這些,都與千面女俠易容聖手不謀而合。
她究竟是知道了多少事兒了?
朱濟發現自己也捉摸不透了。每次感覺自己設了圈套成功騙到人時,結果往往是反而在她那兒栽了個大跟頭。
可怕的女子,同時,令人是又愛又恨的人,和護國公一模一樣。
鼻子裡不由冷冷地哼了一聲,朱濟轉過身,發出一句:“回去吧。”
“主子——”小李子不敢起來。
“本王不會責怪你的。本王什麼為人,你跟到今日會不知道?”朱濟的聲音,像是那道春風,永遠那樣的祥和,溫和,溫柔。
小李子眼眶裡一熱,道:“是。”
主子是多好的人。但是,李敏也不能說不好。反正在徐氏藥堂做事的時候,都能感受到李敏雖然為人嚴厲,卻是個好心腸的老闆。平日裡,哪個夥計家裡人病了,李敏都會特意吩咐徐掌柜再三問候。
要是李敏不是護國公的人,是八爺的人多好。小李子發現自己不由自主想歪了,這可能是他第一次身為八爺的人,卻是深感左右為難。
京師的東碼頭,一艘漁船,趁著清晨沒有撥開的濃霧,剛要離開啟程。
兩名女子,面對面佇立在碼頭上。都是戴著斗笠和面紗,四周的人,沒有人,能看清楚她們的花容月貌。
只聽,那個要上船的布衣女子說:“請姐姐受妹妹一拜。”說完,膝蓋落地,剛要跪下去。
對面的青衫女子,急急忙忙扶住她雙手,不讓她跪,說:“妹妹這是何苦!都是同病相憐的人,沒有誰欠誰的。”
“姐姐。”布衣女子只能是勉強站直了腿,說,“妹妹今日能倖存下來,都是姐姐相救。怎能不叫大恩大德。”
“好了,都不要說了。”青衫女子道,“倘若你真信得過我,十九爺等我找到合適的時候,再幫妹妹送出京去。”
“十九爺現在應該是把姐姐當成親娘一樣看的了。”布衣女子垂下眉眼說。
“但是,親娘終究是你,不是我。十九爺心裡始終惦記的是你。”
聽到這話,布衣女子哆嗦的嘴唇,像是欲言又止。
碼頭的霧氣似乎因著一道風的過來,在慢慢散開。見此,青衫女子催促對方上船,再謹慎交代船家務必小心行走水路。回頭對布衣女子說:“妹妹一路小心。”
“知道了,姐姐。姐姐先走吧。”布衣女子答道。
“不,我先看著妹妹走。”
在對方的堅持下,布衣女子只好拎了包袱上了漁船。船家撐著船杆,讓漁船離開碼頭。雲霧未散,漁船和女子的身影,逐漸地消失在了河面上的雲海里。
青衫女子轉回身,搭上了陪自己過來的馬車。馬車隨之離開了碼頭。剛離開不到十尺遠,聽見身後傳出撲通一聲,物體穿破水面的聲響。
“停!”
馬車急停,青衫女子著急地揭開車上的帘子露出個腦袋,望到那水面上,只見漁船上幾名習水的好手躍進了水裡救人。
沒過多長時間,剛從藥堂回到王爺府里的朱濟聽見消息,猛然一愣,幾乎是失神地跌回到椅子裡。
儼然是這一刻,他似乎才明白了李敏贈他的那句話含義。
好自為之。
八爺,你以為你真的救到人了嗎?
小李子和他臉上同樣閃過一抹驚詫之後,道:“八爺,不如奴才去普濟局找個大夫——”
“沒用。”朱濟回過了神,語聲低沉地說。
是的,沒用。倘若有用,劉嬪不會主動跳河了。
小李子想,不是逃都逃出皇宮了嗎?都快逃出京師了。為什麼劉嬪還絕望地想跳河?不對,劉嬪不是這樣的人,為了自己兒子十九爺都不會想著跳河的。
“算了。”朱濟道,“本王親自去一趟護國公府吧。”
小李子聽到這話,在他面前跪下來,攔著他說:“由奴才代主子去吧。雖然奴才是由主子指使辦事的人,但是,欺騙了隸王妃這麼久,奴才是欠了隸王妃一個交代。”
朱濟略顯猶豫了下。
小李子說:“隸王妃倘若想拿八爺出氣,八爺門面大,隸王妃不好出氣。不如奴才可以任隸王妃出氣。反正,奴才是八爺的人。”
最後面那句話,才真正讓朱濟放了心。
“好,你去。”
李敏回到護國公府的時候,沒到中午,據宮裡傳出來的消息,好像是老公今早上上朝的時候,剛好趕上了好時候,在朝廷上許多人為了廢不廢太子一事吵的不可開交。
東宮這也算倒霉了。倒霉事兒一樁接著一樁,都衝著東宮來。不得不佩服,這時候皇后娘娘孫氏能如此沉得住氣,太子妃被抓都不吭一聲的,帶著一群嬪妃去到太后娘娘宮裡去探望大皇子。
大皇子的病情哪有那麼快好起來。氣胸,插了管子,接上水瓶子排氣,排了二十四小時後,如果太醫們聽從她的指示,應該是給大皇子封管了。可是,大皇子的基礎病沒有好的情況下,再次爆發這種急症乃至奪去大皇子的命是遲早的事兒。
那天,據她初步摸查診斷,大皇子這是肺氣腫,肺氣腫引起的併發症裡頭,包含有自發性氣胸,情況危急時可以直接危及生命。
肺氣腫這種東西,屬於慢性炎症積累,那肯定是要用抗生素來治療的了。中醫的話,主要是輔佐增強身體的免疫力。中醫對於細菌感染之類,一般都是沒有什麼辦法的,或者說是,沒有比西醫的抗生素來的有效。而且,大皇子這個病已經這麼重了,沒有抗生素,真不行。
自己培育的青黴素有沒用,李敏不敢保證。但是,她不想隨意把平民百姓作為藥物試驗對象。如果,大皇子的病真是到了走投無路,非逼到她李敏出手的情況之下,她李敏只好拿這個東西出馬了。所以,才讓徐有貞通知徐三舅,先把東西準備好。
皇家的人,都是喜歡把其他人當奴才用的。有所準備,總比兩手空空要好。而且,既然皇家喜歡把奴才當畜生一樣做牛當馬,她李敏把皇家人當試驗品,倒也可以心安理得。
準備著的時候,想著那時間才不過一會兒,在她面前逃之夭夭的主僕倆,自動送上門來了。
小李子要進護國公府見她之前,被念夏揪起了鼻子。
“哎,你主子不是八爺嗎?跑來這裡想幹什麼?我告訴你,我們王妃,從來不收三心二意的人。”
小李子那個鼻頭,被念夏姐姐捏到快喘不過氣來,說:“是,是代八爺來負荊請罪的。”
“別欺負我沒有念過書。大少奶奶剛好教過奴婢,負荊請罪的話,背上要背著荊條過來,你背上的荊條呢?”
小李子從懷裡摸著,摸出了條剛才騎馬過來用的馬鞭:“在這兒,奴才任憑隸王妃處置!”
“念夏,帶他進來。”李敏在屋裡傳出一聲。主要是琢磨著要不是情況危急,這個八爺不會剛逃不久,馬上把腦袋低下自個兒送到她面前任宰。
念夏唾罵一口:“算你小子好運。天下少有我們大少奶奶這麼仁慈的人。”
小李子連爬帶滾,進了花廳以後,沖坐在椅子裡的李敏磕了三個響頭。
“本妃傷沒有好,救不了人,你回去跟八爺說吧。”李敏在對方開口前,先送上一句。
小李子一臉苦笑,道:“王妃喜歡戲弄八爺和奴才,八爺和奴才這都認了。王妃如果不是有心救人,又怎麼會到那兒找八爺。”
李敏秀眉絞了絞,所以說挺討厭,好不容易看上這樣一個腦瓜靈巧好用的人,結果是朱濟的人。
“八爺說了,人等會兒,由八爺親自送到王妃這兒來,不需要麻煩到王妃出府。”小李子說著這話,因為剛才進來她這裡時耽誤了些時間,因此,剛剛好,八爺的馬車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