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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兩句話,直接把寧遠侯父子的老底揭了。朱天宇早說不出話了。朱承敏滿臉漲的通紅:“王爺,怎麼可能?再怎麼說,都是親生骨肉。”
“所以,寧遠侯追究本王王妃出身何處,是何含義?與眼下,本王打算大刀闊斧整治貪官污吏,有何關係嗎?”
朱承敏胖胖的兩條腿跪在了地上,伏拜道:“臣還望王爺三思。”
猛的是,朱隸喉嚨里發出的一聲冷哼,像雷打一樣打在廣場裡那些蠢蠢欲動的人頭頂。朱承敏整個身子發了一陣哆嗦。
“把箱子打開。”
聽到這話,慧可突然急上一步,道:“王爺,請把箱子交給貧僧處置。”
“為何?”朱隸銳利的眸子掃過慧可的臉。
慧可的神情不像朱承敏,很是從容和鎮定,聲音清楚冷靜地說:“這個事,本來就屬於太白寺的內務。貧僧作為太白寺內的維那,有處置太白寺中任何違反寺規的僧人的權力。護國公與太白寺定過協議,護國公不會插手太白寺中的內部事務。這點,王爺不會不記得吧?”
“可是——”朱隸雙手背負,語聲凝重,“這事兒如今,也牽扯到我們護國公一族裡的個別人。本王作為宗主族主,不可以視而不見。”
“護國公一支,隸屬的,也是大明王朝皇帝的親故。如果當今皇上都說了,這個事希望到此為止呢?”
似乎場內所有跪著的人,沒有人會想到慧可會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
什麼意思?皇帝說到此為止?
慧光的眸色一個冷縮:“師弟你——”
“方丈。”慧可對著慧光,雙手合十鞠了一個躬說,“慧可認為,方丈和眾位寺廟裡的僧尼們一樣,從來在寺廟裡祈福,都是希望天下太平,國泰民安。”
這話充分說明了,慧可是從其他人口裡,或許知道了一些內幕的,所以,才這樣說。
慧光驀然猛咳一聲,神情里流露出了一絲無奈和憤怒。蓮生在後面扶著方丈,神情一樣的肅穆。
“師弟,你知不知道你,哎——”慧光拂袖間一別臉。
萬曆爺哪裡是那麼簡單的人。不用說,慧可定是被對方三言兩語給迷惑了。
淨遠在旁邊旁觀,根本不打算插足,只是念了句哦彌陀佛。
朱承敏抓住了這個時機,爬起來,對著朱隸:“王爺,這事兒不如就算了吧,您看看,那位天下的主子都這樣說了——”
“本王,怎麼知道維那說的話,真是皇上說的話?”朱隸聲音不變,“本王,可是有十足的把握,維那說的並不是皇上的話。”
“王爺?!”朱承敏和慧可同時一驚。
慧可惱怒:“貧僧是出家人,從不打謊。”
“那好。本王問你,你這話,是從皇上口裡親自聽見的?”
慧可一愣:“那倒不是——”
怎麼可能是?不說萬曆爺不可能親自到北燕來,慧可也不可能一夜之間飛到京師皇宮裡聽萬曆爺口述再跑回來。
“但是,貧僧——”慧可眉頭一擰,“皇上可以——”
“皇上倘若真的是要大赦這些人,自然可以頒發聖旨。可是,皇上並沒有這麼做。所有的道聽途說,都有可能是有人藉助皇上的名義做不道德不公義的事。最後,過錯卻都算在了皇上的頭上。到那個時候追究其責任來,慧可大師,你打算承擔那人的罪責嗎?”
慧可全身連打了兩個哆嗦:“這怎麼可能?!貧僧不會做為虎作倀的事!這種壞事,貧僧為出家人絕對不會做的,天地可鑑!貧僧出面勸止王爺,只不過是想著皇上——”
“想著皇上什麼?”朱隸驟然一個冷冽,打斷了對方的話。
想著皇上想給他朱隸一個面子,這事兒就算完了。其實也就是,皇帝怕一些事情敗露了,所以,想暫且和朱隸打和。想到這兒,慧可真是一身冷汗了。很顯然,皇帝更怕天下知道了自己與朱隸要正面撕破臉的事,所以無論如何對這事是不會承認的。即是說,皇帝怎麼可能頒發聖旨特赦這些人?
皇帝不承認自己做的事說的話,才讓人私傳話給他,由此可見,是把他慧可當作替罪羊給推出來了。
“師弟,你到如今還不明白那人的用心叵測嗎?”
慧光的聲音,吹過來,慧可咬了一口嘴巴:“這還不是因為你!”
“我?”慧光在愣了下之後,頓時明白了什麼,一拂袖,嘆氣道,“傻子。”
慧可怒氣沖沖:“你說我傻?!”
“人家說什麼你就信什麼。是不是人家說了,那事兒可能不是弘忍做的,而是我做的,你也信了?”
慧可變成了一根木頭:不是嗎?
“你我師兄弟,同門這麼多年,我什麼為人,你到如今能不知道?輕而易舉受他人挑釁,你真是令我失望,慧可!”
慧可稍稍彆扭地扭過臉。
“人的私心重欲,真是可怕。”慧光說到這裡,猛地再咳嗽一聲,這一聲,使得他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的痕跡。
“方丈!”其他僧人見狀,紛紛表露出了震驚。
“扶方丈先下去休息吧。”李敏替老公做了聲,“方丈的身子不是很好,不易動怒,一旦動怒,犯了肺氣,病情會益發嚴重。”
兩個僧人馬上扶著慧光先撤了下去。
廣場內的人們,只覺得這個情況越變越複雜了。但是,慧光這一病,或許——
也或許,只有在這個時候,這些人,才知道,護國公就是護國公。
只見在朱隸一聲令下以後,箱子被打開了。露出來的,是弘忍逃跑的時候,沒有來得及帶走的證據。這些都是弘忍與那些和他進行不法勾當的人,簽訂的協議。許多人,甚至在合同上按下了鮮紅的手印。這些,無疑都是最確鑿的犯罪證據。
“是要移交都督府處置嗎?”
不知是誰,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眾人不由想著,移送到都督府也好,因為都督府是萬曆爺的,而萬曆爺既然都托慧可放出話來說可能這事兒就算了。
“當然不能了。”朱隸慢條斯理地說,“皇上是個嫉惡如仇的,再有之前太子的人在江淮辦事兒,沒有把公差辦好,結果,差點兒帳都算在了太子頭上。皇上那時候就訓過太子了,這樣重大的事兒,你怎麼不可以親力親為,虧朕如此信任於你。皇上信任於本王,本王怎可辜負皇上?都督府呂大人為初來乍到的欽差,對這裡根本不了解,難免會被人鑽了空子?本王哪怕是為呂大人未來的仕途著想,都不可能把這個案子交給呂大人來辦。畢竟呂大人,之前魏府和奉公伯府那么小的糾紛,都不敢親自審理要本王定奪。”
眾人聽到這兒,忽然才察覺,都督府的人,其實都一直站在大家中間。只是無論是呂博瑞還是晉氏,都是一句話不坑,像是空氣一樣。
呂博瑞其實是想在關頭上現身的,化身成為那個搭救所有人的玉皇大帝,結果,朱隸忽然說出這樣的一段話。
早知道,上次,他哪怕是給魏府和奉公伯府的人各自五十大板亂判,也比現在被朱隸抓住他要命的把柄好。莫非,朱隸早算到了有這樣一刻,那時候,才如此慡快地一口答應他的。
一步錯,步步錯。
呂博瑞到底說不出半句話來反駁朱隸,更別說當天使當英雄了。
人群里,一個個哭啊哇啊,尖叫著。而不留情面的衙役衝進了人群里,一抓起來,都是一茬茬的人。猶如赫氏說的,都是學來學去,扎堆的。
還有部分人,因為之前不知道,打開了箱子才知道,沒有在現場,奉了護國公的命令下山,手拿護國公手諭的士兵,進城裡抓人了,一個都不會放過。
柏家的夫人潘氏,手指頭點起了胸口,心想,還是老公做生意厲害,知道這種生意不能做。否則,說不定自己上回禁不住某個人一說,和這群人犯了一樣的事,結果可想而知。
李家人看著眼前這一幕,卻是各有各的表情。
馬氏笑眯眯的,趁亂趕緊再次抓住了李敏討好起來:“民婦參見隸王妃。”
尤氏就站在李敏身旁,想:這人是誰?這樣沒有禮貌的?沒有看見她尤氏嗎?
打量那個馬氏,穿的衣服,不算華麗,但是,算得上是不錯的料子。今兒第一次公眾露臉,李家人一家肯定都不敢怠慢,都拿出最好的衣服來穿到身上,可是這一路逃亡的,哪能說留下什麼特別好的衣服,能一路保住命已經是最好了。
李家人,在京師里的時候,都算不上什麼闊綽。馬氏一家,三房的,據李敏知道,日子過的不算很好,所以馬氏才整天和摳門的王氏賭氣作對。
對於這個馬氏,李敏總是會想起那會兒她李敏在尚書府最落魄的時候,整個李家,屬馬氏最看好她。不得不說,這個馬氏,有些高瞻遠矚的目光。
“嬸子身子可好?”李敏讓馬氏起身,問。
聽到李敏這句話,馬氏卻是激動了起來,拿起袖管擦起了眼角:“好,哪裡不好,這一路跟著老太太跑到燕都里來,我那兒子一條腿都被車輪子給壓斷了。”
李敏冷靜地問:“找大夫看過了沒有?大夫怎麼說的?”
“說是接腿,要,要躺床上三個月。”馬氏對著李敏那張肅靜的臉,卻是一句浮誇的話都不敢往下吹了。
“傷筋動骨,是要三個月的。嬸子既然一家都到了燕都里。燕都百姓安居樂業。嬸子一家,在燕都里,找到個落腳的地方,好好過日子。”
馬氏對於李敏這話兒,一時半會兒只能琢磨著。當然,她心裡清楚,李敏不可能說一開口就幫他們李家怎麼樣怎麼樣。
尤氏在旁聽著,卻有些氣。為何氣?雖然兒媳婦沒有說拿他們護國公府的東西去扶持李家,可是,李敏都開口說了要李家在燕都里留下來了,豈不是,李敏以後有娘家可以依靠了。
李敏本來就有娘家可以依靠的。比如李敏親生母親的娘家徐家,可是有好幾個徐家人,都到北燕支援李敏了。但是,徐家人到底只是賣藝的藥師,不當官,沒有背景,沒有什麼家境,能支撐李敏到什麼程度呢。
因此,連尤氏對徐家人,都看不上眼,認為壓根不成氣候的。
反倒這個李家,看這個李老太太,好歹培養過李大同那樣當過大官的兒子,在京師里見過世面的,算是個大戶人家,不能過於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