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頁
紫葉微笑著,趕緊走過去給朱理打開棉帳。
朱理站在門檻外面,但是沒有邁進來,恐怕顧忌的還是尤氏那顆玻璃心和愛鑽牛角尖的性子。不是怕尤氏生氣,而是怕尤氏無理由的脾氣給發泄到無辜的李敏身上。
一眼抓到小叔臉上的猶豫,李敏當然能理解,嘴角微噙著一抹笑意,對對方點了下頭。
朱理一樣含了頭,望了她一眼,隨即轉身,走到了隔壁尤氏屋裡。進尤氏屋子裡前,朱理可能是自言自語的,對著蘭燕說:“大嫂穿衣的品味就是好。哪裡像剛才那群女子,一個個穿得像要發喪一樣。”
蘭燕一怔,沒有想到朱理這樣說,而且,朱理說的還真對。剛才那一列女子,說都是燕都里的名門貴婦,可是穿得都是一系列的白,白晃晃的,是很像披麻戴孝哭嚎誰死了的隊伍。真不知道那些貴婦小姐們是怎麼想的。難道到太白寺里來祭拜就是來發喪的嗎?
還是,那群人以為自己穿了白,馬上可以化做神仙了。
況且白不是什麼人都能穿的,比如趙氏和曾氏,都是因為養尊處優的日子過的太舒服了,吃得身體都有些發福了,穿上白的,更顯的胖,猶如一頭大胖豬。
蘭燕不禁掩住嘴角那絲笑意,在停在門口沒有進去尤氏屋子時,卻見前面邁過門檻進了屋子裡的朱理的背影明顯是僵住了。
出了什麼事兒?
蘭燕都忍不住往屋裡頭悄悄望了一眼看動靜,這一看,真是讓她大開眼界,是差點兒雷暈了。
屋裡面,尤氏端莊地坐在椅子裡,等著小兒子進來拜見,穿的那身新衣服,和他們剛才來的路上見到的那群女子一樣,一眼望過去,發喪的白。
朱理怎能不被震住了?!
“理兒?”見小兒子好像傻在了門口,尤氏不禁感到疑惑,難道是幾日沒有見面,小兒子卻快忘了她了,所以一見面太感動居然傻在門口了。
天地可鑑。現在朱理心裏面只轉著一個念頭,是誰,是誰送的他母親一身戴孝的新衣?不知道嗎,在護國公曆代祭拜祖廟的儀式裡面,從來沒有人會穿成這樣白的。
尤氏恐怕是忘了這點。除非發喪,護國公肯定是不會在重大儀式上穿白的,因為這個顯然是不吉利的顏色。倒不是說護國公迷信,只是,白的話,很讓人容易聯想起喪事,不好振奮人心,鼓舞士氣。
“母親。”朱理冷靜地走上前兩步,沒有對著尤氏叩拜,只是簡單地拱個手,接著問,“母親這身新衣服是何時做的,為什麼孩兒以前沒有聽母親說過?”
尤氏只當小兒子這話是關心自己,沒有猜疑,甚至頗為得意地笑道:“這身衣服好看吧?我也覺得是,照著鏡子越瞧越好看。”
“母親覺得好看?”
當然好看了。怎麼看,都像是天上雲端下來的仙子了。尤氏和趙氏她們一樣想著。
朱理閉住了嘴巴,生怕自己不小心說出個喪事兩個字,尤氏或許不會罵他,但是,肯定又會因此怪罪到他大嫂頭上了。
不會兒,朱隸那邊差來人說,說僧人們已經都準備好了,這邊大家也都可以出發隸。
尤氏站了起來,率先走了出門。朱理埋頭跟在她後面。到了院子裡,見到了隔壁一樣換好了衣服走出來的兒媳婦。
李敏今日挑的這身衣服,是想到了老公,給配的,是藏藍的打底,間紋為黑,所以,望過去好像是黑的,同樣滾金的花飾。兩耳佩戴的首飾,為兩顆黑色珍珠。
朱理抬頭,再次望到李敏身上這身打扮,不由微笑。
說他大嫂品味好,真是品味好,知道他哥喜歡護國公那身高貴的黑袍子,所以為了他哥專門配的這身顏色。不僅如此,女子穿深色的衣服,少有能像李敏這樣穿出氣色氣勢的。
深色的衣服顏色,如果不是很有氣質的女子,根本撐不起這個沉重的顏色,會顯得發暗和難看,但是,氣場強大的女子,這樣一身隆重的顏色穿起來,只覺得大氣端重,威儀天下。
李敏現在就是,一出場,讓人頓覺金光萬丈,沒有人看得到她衣服上的黑,只記得那黑中散發出的奪目金光。
尤氏那一瞬間,不由自主地退了一小步,心裡亂蓬蓬了。她剛才宛若畫作神仙的自信,仿佛被突然擊碎了,碎到乾乾淨淨。
“王爺。”
緊隨院子裡家奴家臣們尊敬的聲音,朱隸背負雙手,從門口走了進來。與朱理一樣,穿的是護國公的正裝,黑袍金紋的麒麟,一身威武。哪有什麼白色的喪氣味道。
尤氏看到兒子走到兒媳婦身邊,兩個人站在一塊兒,搭配的顏色,望過去,絕對的金童玉女,天仙之配。
剎那之間,尤氏心頭某處狠狠地被撞擊到了。說起來,她當初和老公感情也算是不錯的夫妻,可她從來就沒有像李敏這樣,想著老公來搭配自己的衣服。
朱隸威儀的雙眼,落在李敏上下,嘴角微微地揚了揚:“王妃辛苦了。”
知道她都是為了他,他心裡別提多高興和滿意。
李敏沖他微微屈了下膝蓋頭。
朱隸轉身,再看到自己母親和弟弟身上。弟弟不用說,肯定穿的和他差不多。可是他母親尤氏,怎麼突然間冒出了這樣一身衣服,他前所未見的新衣服?
眉頭,一瞬間擰起了半截,朱隸來不及發問,院門口走進來的明德僧人,對著他們一行人合十說道:“王爺,時辰差不多了,該啟程了。”
聽見這話,朱隸抿緊了苛刻的嘴角,率先走出了院門。
尤氏只覺得大兒子好像眼神有些意味深長地在她的新衣服上瞅了一下,令她很是一頭霧水。至於自己小兒子和兒媳婦,當然是一言不發。
祖廟門前,兩側整齊排列著僧人們,廟宇前面的方正廣場裡面,此次被護國公邀請來的名門望族們,都站在那兒,列成兩個方陣。男的自組成一個方陣,女的組成一個方陣。
朱慶民看著林氏在一群女子中間跟隨大部隊走來的時候,眼珠子都快瞪成大大的圓了。他身邊的男人們,一樣發出不可思議的噓聲。因為,這些女子們,怎麼都穿成了一個樣。
沒錯,參加典禮,是要衣裝整齊,穿的比較貴重的衣服顯得對儀式的尊重,端莊為首要條件。可從來沒有規定過,所有人必須穿一樣的衣服。現在,這群女子幾乎整齊劃一的顏色,只讓人腦海里頓時浮現出了尼姑庵三個字。
只有尼姑庵的人,因為都是穿著尼姑服,那絕對是整齊劃一的顏色和衣服。
現在這會兒,這些女人們腦子裡是想到什麼了?
朱慶民心頭哪兒覺得直跳,好像哪兒快大禍臨頭的感覺。拿袖子抹汗,見前面司儀喊了一聲。
從左側走出來的一列人,正是護國公府一家。走在最前面的人是朱隸,隨後是尤氏、李敏、再有朱理。
看見朱理,底下朱湘怡等人,不由地心口活蹦亂跳。
扶起袍角,邁進祖廟裡的朱隸,接過了高僧點燃的香火,帶著家人,對著一排排的祖先靈位,叩拜。
廟外的人,緊隨之,也都跪了下來,等著。
朱湘怡有些焦急地舔著嘴唇,聽到自己兩個嫂嫂在她前面議論道。
“看這個情況,這個儀式一結束,宗族裡的人,都不得不承認隸王妃了。”
“不一定吧。”赫氏遠沒有袁氏來的樂觀。
之前,李敏都沒有先急著巴結一些宗族裡的長輩,倒是好像鬧出不少事來,宗族裡的長輩怎麼都不會馬上拉下這個面子。
裡頭的儀式進行結束以後,朱隸帶著家人走出了廟門,再次看著底下一眾臣子。大家心裏面其實都早知道,朱隸邀請他們來,肯定是有話要說的。一群人,卻其實不知道朱隸想說什麼。
朱慶民緊張中吞著的口水,都可以把他淹沒了。
他身後跪著的朱天宇,口氣裡帶著一絲嘲諷衝著他說:“奉公伯,出了好多汗,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朱慶民幾乎是想一腳踹到朱天宇的嘴巴上。
站在上面的朱隸,剛好一個威嚴的眼神掃過來,這兩個叔侄,馬上低下了頭。
朱隸道:“今兒本王心裡很高興,今日畢竟是個重大的日子,本王自從父親過世以後,也是很久沒有來祖廟面對列祖列宗了,只因為,覺得事兒沒有做完之前,有愧對列祖列宗的嫌疑。今日,算是本王成家立業的大日子,帶著妻兒過來敬拜祖先,告知祖上之靈,大家能來到這裡賞本王這個臉,本王深感欣慰。”
有善於拍馬屁的人,已經很快反應過來,在朱隸話聲剛落,馬上回應道:“王爺千歲,王妃千千歲。”
“皇上都不敢自稱萬歲,本王怎敢自稱千歲,王妃更是一名大夫,從來不信什麼千歲萬歲的事兒。本王和王妃都是順應自然走的人。”
眾人改口:“王爺萬福。王妃萬福。”
“好了,閒話少說了。大家都是很忙碌的人。”朱隸一拂袖管,置於身後,俯瞰那一排排的人,尤其是衣著整齊劃一的女子方陣,像是頗感興趣。
尤氏是當看見趙氏、林氏等人,幾乎穿的和自己一模一樣時,只覺得眼前一陣發暈,似乎明白了為什麼兒子對她露出那抹意味深長的笑了。
老天,這個赫氏是想害死她嗎?肯定是想拖著她一塊下水。
話說在底下跪著的那群白衣女子們,卻還沒有察覺到大禍臨頭的預感,一個個,只瞅著李敏那身打扮,心裡各自糾結起來。平心而論,李敏這身衣服站在護國公旁邊,真是太配了。
天下哪有這樣體貼到如此細緻的妻子。
光說這份貼心老公的心思,李敏堪稱是敬夫的典範,連宗族裡的長輩們,八成都做不了聲說不配了。
同時,這群人心裡頭在轉思著,李敏這身衣服配是配護國公,可是,哪有她們這些好像仙子一樣的白衣漂亮。
朱湘怡鼻孔里都一哼,要是她,站在朱理身旁,肯定也是不會遜色的。
站在大哥身後的朱理,只覺得越看下面,越覺得是一堆想著要發喪的人。
“方丈。”朱隸突然轉身,對著慧光。
眾人方才驚覺的樣子,之前有聽說慧光有死沒死,真的,現在所有人親眼所見,慧光真的沒有死。這對很多人來說,真是一件又愛又恨的事。愛的是,慧光是佛道高僧,當然是大家都不希望慧光真的死了。但是,慧光這個人固執,而且很多事情不配合大眾,對他們來說像是刁難諸多,如果有個能替代慧光位置的人出現,他們真巴不得慧光能快點圓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