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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嘴角噙著那抹似笑非笑,走進屋裡,像是先故意忽視掉了旁邊的男子,對跪在地上的小李子說:“快起來吧。本妃不過是聽了徐掌柜說到你這個新店這幾日要開張了,所以過來看一看,看有些什麼東西未準備齊全的,看本妃能不能幫不幫上忙。”
小李子一聽這話,臉上掠過一抹驚恐:“大少奶奶,這藥堂是您的。”
“資產是本妃的沒有錯,可是,是你在經營。一開始,本妃已經把這個重任委託給你了。”李敏一邊說,左手按在小李子肩頭上。
小李子垂低著腦袋,他身旁的男子側目時,似乎都能在小李子臉上捉到一抹不該出現的情緒。小李子是他的人,不是李敏的人,是間諜的話,是不該出現這種像是背棄原主子似的,對待李敏的這種貌似愧疚的情感。
男子溫和如玉的眸子裡微微眯成了一條弧線。
李敏像是注意到他的視線,轉過頭,卻沒有對男子說話,是徑直對身後的念夏吩咐著:“還不快衝壺碧螺春端上來。據說八爺最喜歡喝碧螺春。李掌柜,你招待八爺這種貴客,怎麼可以不先弄清楚八爺愛喝什麼茶,普通茶水怎麼可以招待八爺,像是給本妃進獻的麥冬茶,更不適合八爺了,是不,八爺?”
當八爺兩個字,從她微吐蘭息的嘴唇里吐出來時,真真是,一瞬間把所有遮掩的遮羞布扒拉扒拉,拆的一乾二淨。小李子的腦袋垂的更低了,直接想往地上鑽個洞。
其實,當她突然出現在這個院子這個屋子時,本就是讓他們無地自容。只是,她是那樣雲淡風輕,輕描淡寫的,進了這個屋子,和他們談笑,臉上不見半點怒氣。這樣而已,卻是讓被洞穿了的人心裡頭真正發悚,乃至要發怒。
她是剛好無意中跑到這裡來撞見的,還是說,她早知道如此,在這裡撒下了天羅地網,守株待兔,只等他們自己落進圈套來,原形畢露。
前者與後者的差別太大了。倘若是後者,無疑是計劃這一切的那個人,反而變成了只傻子一樣,自導自演,自鳴得意,結果殊不知是任她耍了有不短的一段時間了。
朱濟拂起袍角,落到了榻上,嗓音溫和,俊秀的眉眼裡面含著不慍不躁溫吞吞的笑意,說:“本王這也是聽說隸王妃的新店開張了,所以,在路過此地時,想到與隸王、隸王妃的交情,就此進來拜訪,道聲恭喜。”
“難得八爺如此看得起本妃的小藥堂,給本妃賣面子。只可惜,本妃這個藥堂,慣來入不敷出,實在平日裡也難以對外啟口的事兒,不知八爺是如何得知的?”
在念夏把碧螺春端上來時,李敏坐在了對面的榻上。
朱濟等著小丫鬟將茶杯斟滿,道:“本王在南市有些人脈,早前聽說隸王妃在這邊找鋪位時,已經想開口幫這個忙,不過,知道隸王妃對本王向來心存顧慮。”
李大夫是不上八爺這條賊船,從來不上。
朱濟可能是想到這兒,溫溫吞吞幾乎從來不會為任何事憂愁憂慮的眉毛,突然拉攏了下,說:“實際上,隸王妃不需要如此戒備本王。本王從來沒有想過與隸王妃為敵。”
“是不想與護國公府為敵吧。”李敏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譏諷,直刺到對面的男子臉上像是閃過一抹狼狽慌措。
所以說,連皇上都最畏懼自己這個八兒子,是難怪的了。
朱濟做任何事情,都是有頭有腦的,絕對不會失去一點方寸的。比起來,是比那個冒冒失失,能輕易之間拿她手腕弄斷,時不時冒出一句無厘頭話語的老三,說是一樣能幹的老三,不知道聰明多少倍。
這個男人最可怕的地方是,很明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隸王怎麼允許王妃出府了?”朱濟的眼,像是漫不經心掃過她懸掛的手腕,“據說,隸王愛妻如命。”
“王爺是覺得本妃既然傷不重,偶爾出來散散心也好。”李敏說到這兒頓了下,“王爺今日入宮了。聽說八爺身子不好,在府里修養,上朝都不能上,本妃也是萬萬沒有想到,八爺居然會心血來cháo上本妃這個沒有一個大夫坐鎮的新店來,貌似這店裡哪怕要按方子抓藥也是藥材不全的。”
她是全想到了,好不好?
論其他人,早聽到這個話都要吐血了。朱濟在心頭裡慢慢地調整呼吸,避免一口鮮血吐出肺來。他雋秀高貴的劍眉時而輕簇,像是在琢磨她是如何得知他在她藥堂里安上眼線的。
說到這個的話,必須提到那個說話永遠不知道在嘴巴上掛把鎖的十一爺朱琪。那天,剛好,老十一,為了在她面前炫耀他八哥其實對她心裡早存了暗戀的心思,特意把朱濟之前在永芝堂看她救小虎子的事說了。
徐掌柜和她介紹過,說小李子到店裡的時間不長,經人介紹到徐氏藥堂打工的小李子,到徐氏藥堂的時間點,剛好在她救了虎子的隔日。
說巧,真是巧。要說起疑心的話,早在小李子特意端茶到她面前露臉的時候,她已經心存懷疑了。
徐掌柜介紹小李子的來歷和背景時,不過說小李子是從家鄉出來打工的人,沒有其他。可是,剛從鄉村里出來到城裡來的人,辦事能這般利索?說話能這般流利?人情世故能懂得這麼多?
本想著這個傢伙難道是其它藥堂安插到了他們徐氏藥堂里的間諜,要在他們藥堂里搗鬼的。結果,到那次徐掌柜被順天府抓過去的時候,小李子冒死,幫了徐氏藥堂許多。從這裡可以看出來,小李子不是他們死對頭那些同行派來搗鬼的。
小李子這個機靈勁兒,還真不是一般什麼藥童小廝能具有的能幹。所以,她自然要懷疑到這人背後肯定有個更大的來頭,有個能把自己人訓練到很有本事的主子。
與她李敏不是死對頭,卻對她李敏虎視眈眈,除了那個行事模稜兩可的八爺能有誰?
南門是嗎?小李子都想不到為什麼八爺要把她新店開到南門的原因,她李敏卻是很清楚的。因為,南門,為京師四個門之中,離北燕最遠的那道門。
說是防她李敏,不如說是防護國公府。
朱濟雖然不能就此猜到所有,但是,也是能稍微揣摩到了一些,明顯肯定是自己哪兒做的不夠周全,給她露餡了。結果,在他直覺里不太對勁時,卻已經是來不及,掉進了她準備好的陷阱里。
光吃綠茶肯定是不太好的,尤其在天氣寒冷的季節里,消耗大,再吃茶的話,很容易傷胃。李敏讓人準備了兩盤甜點上來。
朱濟見事情既然都如此了,在她面前敗露無疑了,說:“本王讓府里的下人到隸王妃的藥堂里幫忙,真的只是幫忙而已,從沒有做過其它危害王妃的事兒。”
“這點本妃心裡自有分寸。上次,藥堂發生危機時,李掌柜幫了藥堂許多忙。可是,藥堂和本妃都不是會忘記恩情的人,所以,才把李掌柜委任為分店的掌柜。”
聽到李敏這話,小李子更低了低腦袋。
朱濟溫溫聲地在喉嚨里發出一串笑聲,說:“本王底下的人,能得王妃賞識,是他的福氣。”
“到底他是八爺的人,不是本妃的人。”
小李子撲通,又跪了下來。
念夏冷冷的眼角睨到了小李子的腦袋上。
“既然隸王妃早知道他是本王的人了,卻不急於拆穿,本王是否可以理解為,其實王妃此次來見本王,是另有含義?”朱濟說。
“八爺猜的沒錯,本妃想著,是要向八爺討一個人。”
朱濟或許猜到前面她是有事來找他,只是沒有猜到後面她說的這句話裡面所指的含義,因此,他捉著茶杯的手指兒停頓在了半空里。
屋裡的空氣瞬間有了一絲凝固。
“隸王妃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隸王妃是想向本王討誰?本王府中,哪有隸王妃想找的人。”
“劉嬪沒有死,很快,這個消息會傳遍宮中。”
朱濟溫吞如玉的眸子裡忽然閃過一抹利光。
雖然,她是有意不告訴朱準,希望這孩子不會傻到去皇帝面前告狀,但是,恐怕是按捺不住了,這個孩子。這樣的話,這個孩子如果去了皇帝面前告狀,以皇帝多疑的性子,哪怕當面會駁斥這個孩子無理取鬧,私底下必定也是要派人重新調查清楚。
“隸王妃如何看出來的?”朱濟的聲音,沒有那樣自如了。
“母子連心。劉嬪比誰都愛自己的兒子,不惜陪兒子一起中毒。”
朱濟輕嘆一口氣,可能是沒有想到這,說:“這是本王意料不到的,可能天下,也只有隸王妃這雙眼睛,能洞穿這一切。隸王妃的醫術,果然是讓人感到忌憚。”
“本妃只想問八爺一句話,劉嬪,現在還在京師里嗎?”
“隸王妃既然都找到了本王這裡來,隸王妃素有料事如神的本事,隸王妃以為呢?”朱濟說完這話,不顧她she來的眼神,喝完了自己茶杯里的茶,道,“隸王妃想和本王討的這個人,看來,隸王妃心裡都清楚是討不到的,何必在為難本王?”
“誰說討不到了?”
朱濟因她這聲驚了一下。
李敏說:“本妃,想要和八爺討的人是,江湖上人稱千面女俠易容聖手蘇姑。”
啪啦。
那一刻,朱濟手指間的茶杯滾到了桌子上,茶水幾抹濺到了八爺身上那身高貴潔白的綢袍。此等狼狽相,恐怕八爺平生是第一次。
“隸王妃如何知道這個人的?”朱濟沉下聲音問。
“這個八爺就不要問了。本妃只想問,蘇姑現在是在皇宮裡長春宮裡,對不對?”
朱濟忽然按下桌面起身,轉身要走。屋門口,持劍的蘭燕擋在了門口上,道:“八爺請留步,八爺未回答王妃的話。”
一眼眺望出去,自己兩個侍衛,分別被人看住了不能動彈。護國公府的護衛為精兵良將,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沙場勇士。哪怕是三爺朱璃身邊的馬維,都知難而退。
小李子忽的從跪著的地上跳了起來,走到朱濟身邊,對屋裡其他人說:“放八爺走!”
“小李子,你——”念夏瞪圓了杏眼,看著小李子。
“對不起,奴才本是八爺的人。”小李子道,那雙本是清秀靈澈的雙瞳里忽的閃過一抹暗色。伴隨他這話落地的聲音,忽然是,米色的煙霧在屋裡冒了出來。不知從哪個地方冒出來的煙霧,像仙霧一樣裊裊地四處散開,團繞住小李子和八爺,接而,瀰漫在整個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