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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自然知道這是虞家老頭子給她說話的機會,立馬接上話道:“本妃作為一名大夫,當然不會罔顧病人安危無故開窗。”
“既然如此,你開窗的目的是如何?你知不知道你此舉讓病人受寒了?!”太醫像是感同身受,宛如自己是被欺凌的病人一樣生氣拂袖。
“那是因為你是一名庸醫,而本妃是一名講良心的大夫。”
“什麼?!”
太醫惱怒地直蹦三尺高,吹鬍子瞪眼的表情,卻儼然還沒能和屋裡被李敏這話給驚愕到的眾人相比。
李敏見眾人安靜了,開始陳述自己的觀點:
“本妃踏進病人屋內以後發現病人所在的房間空氣渾濁,並不適合常人呼吸換氣。一個都不適合健康人的環境,更別說這是能適合一個病人養病的環境了。一個虛弱的病人,本來就需要充足的氧氣來換氣。時而開窗通風,才有利於把新鮮的氧氣換入病房內,給病人足夠的氧量。至於這位太醫說的——”
李敏眯了下眼,直指到那太醫神色掠過慌張的臉上:“你說國王的氣色受寒了?本妃看到的是病人的呼吸,本來由於病房裡渾濁的空氣,變得急促而難受。你說的國王氣色受寒,無非是急促呼吸導致的臉上浮紅,由於開窗通氣以後好轉,病人臉色降到了本該有的顏色。受寒要發熱,病人發熱了嗎?病人打冷戰了嗎?病人的肢體寒冷了嗎?”
一連串的質問,對方那肯定是答不上來,因為是根本沒有的事兒。
“沒有任何體徵可以證明的醫學推斷不要亂說,誤導不懂醫學的人,這是坑蒙拐騙的庸醫才會做的事!”
什麼才叫做驚雷,可能這才叫做真正的驚雷。這話炸得,那個本來像公雞驕傲地昂著腦袋的太醫不知不覺中縮了脖子畏縮,滿下巴的鬍子顫抖著猶如秋風落葉。
麗惠郡主不由自主摸到了自己的胸口前,想自己昨天在李敏住的付親王府里所領教的,似乎在今晚上一對比,完全還不能算是李敏最厲害的本色。
這女人,簡直是前所未見的角色!
良久的沉寂之後,敬賢皇太后輕輕地咳了聲痰。
虞世南的眼光與眾人一樣,從李敏臉上回來以後,不禁是想拿起拳頭堵住自己的嘴。想著每次見到她,她都能讓所有人驚訝的論調。這裡這些人是沒有見過,初次撞見而已。不過即使是這樣而已,儼然,已經是讓那隻老妖精感到可畏了。
蓮生眸子裡一深,不由的,把自己的身體遮擋在她面前。面對坐在皇權椅子裡的那個貴婦,他們的奶奶。
敬賢皇太后默默的,揭開茶盅蓋子喝了一口水,僅是眉角處的眉梢,向上提了提。
接到太后無聲的示意,麗惠郡主走上前,笑吟吟道:“回稟太后娘娘,隸王妃昨兒臣妾見過,隸王妃是向臣妾表達過想快點給病人治病的心意,說都是因為北燕與高卑是友邦,王爺掛心國王安康的緣故。隸王妃不管是出於己身或是出於王爺的囑託,是一名好大夫,這點臣妾可以確信。只可惜,臣妾還未來得及把隸王妃的話轉告給太后娘娘聽,這二皇子儼然比誰都心急,竟然把隸王妃先請進宮裡來了。不過,臣妾以為,二皇子離宮多年,終於捨得回來看望國王和太后,也算是好事一樁。”
很顯然,這是太后給台階下,給自己也是給他人。事情如果真這麼簡單就好了。八成這個老妖精,已經確實嘗到李大夫的厲害了。先趕緊退一步要緊,自己先得到喘息的機會,再找對策要緊。
屠二爺虞世南跪著垂下的袖管里,微微握了握拳心。
“是,臣也以為是好事一樁。”
見自己爺爺突然接上這話,虞世南向爺爺側臉上偷偷瞧去一眼。
虞允文進言:“二皇子回來了,國王哪怕身在病中,心裡頭知道的話,肯定很高興的。國王的病情,因此也會有所轉好。這不,我們高卑的國都里都開花了。”
說到那樹苗突然開花的事兒,太后的臉上略浮現一絲不留痕跡的晦暗,淡然而過。
武將聞良輔也開了口:“臣以為虞大人這話是合情合理的。二皇子回宮,本就是一件該舉國歡慶的事兒。”
敬賢皇太后好像都想明白了,垂思的眸子睜開,對底下的人說:“許久漂流在外的二皇子願意回家來,沒有比哀家更高興的人了。隸王妃是受二皇子委託,同時是我國的貴客,哀家對此當然不會有任何怪罪。如此,隸王妃想為友邦進獻的心意,哀家都收到了。然而,各國有各國的律條,二皇子此次為情有可原之舉,哀家算是就這次給予了豁免。希望二皇子不要有下次了。”
這個台階,真正是太后給太后自己下了。
為見自己父親一面,還得承受如此委屈,大概,只有皇家裡能做出來的事兒。
“二皇子當年離宮以後,並沒有接受封爵,所以,在外沒有單獨設立王府。二皇子在宮裡小時候住的院子,哀家讓人去打理過後,二皇子回宮這段時間,暫時就住在那吧。那裡畢竟離國王的宮殿近,二皇子思念國王的心境,哀家可以理解,更是要寬容懷抱。以後二皇子想見國王,這麼近的距離,隨時可以見的了。”
這個奶奶,突然都變得如此寬宏大量起來,讓人都不得不吃一驚,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蓮生低了頭:“兒孫不孝,離宮以後,便遁入空門,如今法號蓮生,還望以後眾人能稱呼貧僧的法號。”
敬賢皇太后對此微微一笑,沒有說好或是不好,轉頭對另一個人說:“隸王妃是高卑國的貴客,當然是要回到自己的使館裡。”
很顯然,這是要把兩個人隔開。老妖精就是老妖精。
虞世南垂低的臉上,不由地撇下嘴角。
李敏這就被太后的人送出宮去了。太后連問她一句有關病人的病情的話都沒有,更別說認不認她這個孫女了。當然,哪怕太后問了,真問了,她李敏會吐實話就怪了。因為這個病人,現在是身處四面的危機之中,一有點吹風糙動,都可能動則全身。
幾個人走出太后的宮殿。
虞世南的爺爺虞允文,坐上轎子前,對自己孫子示意了眼。
虞世南點了點頭,轉回身,對蓮生說:“知道你不喜歡人家叫你本名,但是,今兒我還是得叫你一聲高堯。你聽我說,她由我本人親自送出宮去,你就不用太操心了。”
蓮生聽了他這話以後,果然是臉上略有遲疑。
“太后雖然說可能是為了給自己台階下,才把原先你住的那個院子給你繼續住。但是,這顯然對你來說,也是個好事兒。離他這麼近,你可以天天觀察他是不是受到什麼人危害了。你回來的目的,不就是為此嗎?”
虞世南的這番話讓人沒有辦法反駁。
蓮生默然。
虞世南在他肩窩裡搗了一拳,好像在說:放心吧,有兄弟我在。
李敏緊隨坐上離宮的另一頂轎子。
虞世南騎上馬,陪著她一起離開宮殿。
李敏如果望回去,肯定能見著那人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到她離開為止。對此她都有些不忍了起來,因為可以想見,留下的那人,雖然說這裡是他曾經的家,但是,該有多孤寂寥漠。
到了高卑皇宮昨晚他們潛進去的北門大門口,李敏看到了,不止有留在原地等了她一夜的蘭燕,以及在今早上聽說消息以後急急忙忙坐著馬車過來的表哥徐有貞。
徐有貞站在馬車旁,一身素淡的書生服飾,肩頭上還披著雪粒,腳下的棉鞋在雪地里一腳一個淺坑兒。真難為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只有滿腹經倫的書生了,大冬天的,一早上天沒亮,凌晨未到,雞鳴之前,即在這裡刮冷風受寒了。
受點冷還不要緊,這心頭如火如荼的,很顯然,是有把某人揍一頓的衝動。
王德勝給他牽著馬車,一樣是心焦如焚。
當李敏的轎子走出宮門以後,徐有貞對著走出轎子的表妹猛然一拂袖。
李敏走過去,聲音里略帶一絲愧疚:“昨晚敏兒來不及告知表哥。”
“我說過!”徐有貞那聲肺底里衝出來的吼,再望到她身旁騎在高馬上的屠二爺時,突然噤了聲。
虞世南坐在馬背上,手裡拿著玉鞭,像是挺好奇他們徐家人之間這番爭吵似的。
可以說這位屠二爺是真正喜歡湊熱鬧的那種人。
李敏無語地扁了下嘴角。
徐有貞肯定也想著,要罵妹子也是要回家關起門罵,怎能被人看了笑話,因此,書生脾氣忍耐力極好的他,轉身上了馬車。
李敏跟隨徐有貞上了同一輛馬車。
馬車向前走的時候,還能依稀看見那位屠二爺帶著人,在他們的馬車後面一路跟隨。
對此徐有貞發怨了:“什麼人來著?”
“都尉。高卑國大皇子二皇子的親信。祖父為當朝左丞相。”
來到高卑以後,徐有貞肯定不是什麼活兒都沒有做的。一如既往發揮了他在京師里打包聽的才華,不久即打探到了高卑國的一些情況。虞家赫赫有名,為高卑國里的第一名門,誰會不知道。
“你昨晚入宮以後——”徐有貞低了聲音問。
“見到了。”
三個字,讓徐有貞的臉色都變了。
徐有貞很顯然,心情一度複雜到了極致。
李敏猜他在考慮第一句話該問她什麼。倒不如她把什麼話都和他說了,免得他在內心裡生疙瘩。
“他人在睡著,好像永遠都不會醒來一樣,和死人差不多。所以,有人想讓他死,也有人想讓他這樣活著生不如死。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身在皇家,他的命本就是如此。因此,我不知道他人口裡描述的他,是真是假,畢竟他本人都不能開口回答我的問題。”
“他們怎麼說的他?”
“他們說,他當初遇到我娘的時候,自己髮妻已亡,實際上是想給兩個年幼的皇子找到一個好母親,彌補母愛。結果,當他回國後終於勸服眾臣想要娶我娘時,我娘突然死了。因此,他也就一蹶不振,到至今都沒有能醒來。”
徐家人想過的所有版本裡頭,很顯然,沒有這一個版本。導致徐有貞老半天好像都沒有緩過神來,在夢遊之中的感覺,喃喃道:“這不是騙人的吧?”
“說了,是真是假,當事人自己都沒有醒過來,怎麼知道?”
徐有貞用力撓的過去眉毛,抬頭時,與李敏沉靜的眼神對望了下,由此可見,彼此都看得出來,這個故事如果是編造的話,想拆穿也十分容易。只要把皇后死去的時間,和徐晴懷上李敏的時間做個對比。如果皇后真的是早徐晴懷孕之前幾年仙逝的話,實際上,這群人真沒有什麼必要來編這樣的謊話來騙他們,很有可能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