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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聰明的奴才啊。”高貞嘆。
要說這個馬維,對朱璃那副忠心耿耿實在沒的說的。
一隊小騎兵馬上被派了出去,去尋找這對主僕逃亡的身影。
李敏在帳篷內單獨吃早飯的時候,聽見自己老公穿過帷幔走了進來。
“王爺。”春梅、紫葉一塊行著屈膝禮。
朱隸的目光像是在春梅那兒掃了下之後,說:“去吧,本王和王妃說會兒話。”
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
李敏咬了一口高卑軍隊裡常帶的那種軍糧玉米餅,天氣冷,這些餅咬起來肯定是硬邦邦的,都能咬斷牙那種。
朱隸看著,心口都快疼起來了,說她:“她們沒有去廚房給你找點粥喝嗎?”
“喝什麼粥?這個天氣,吃粥根本不抵用,一會兒就餓。難道,她們能整天給我做粥嗎?王爺,我知道你心疼。可是,現在這個狀況,根本不是在府里享福的時候。敏兒很清楚,這會兒享受清福,到時候,怕是見到棺材都掉不出眼淚。”
她這幾句話句句都是要點,切中命害,倘若讓聞家和東胡人得逞了,高卑國改旗易幟的話,北燕首當其衝,兩面受敵,只怕他們夫婦倆,都不用有好日子過了。
跟了這樣一個天生為王者的男人,一方面,或許可以登峰造極,享盡榮華富貴,可另一方面,不可避免的,一生中充滿了殺戮,成敗,以及敗落的話最可怕的結局。
當然,她和他貪圖的其實都不是富貴,只不過都是被人逼出來的。不對敵人冷酷,敵人難道會放過他們?不可能。
日子苦的話,其實她都不怕的。她以前都生活過很苦的日子。沒得吃,上山挖野菜的日子都有過。
聽她這樣說的有情有理,朱隸肯定不會再說她,坐下來後,幫她把玉米餅掰成一塊塊的小塊,泡在煮開的馬奶里,讓它們稍微軟一點容易進食。
兩個人安靜的,沒有任何聲音,對於他們來說,這樣安靜的相處像是第一次,倒更像是老夫老妻似的了。李敏不禁想,哪天,這男人變成了老太爺了,她變成了老太太,一塊兒坐在院子裡掰土豆什麼的,可能這一生,都沒有什麼遺憾了。
剛好,他貌似一樣是這樣想的,說:“等哪天,天下太平,世態平穩,百姓安康樂業。我們帶著孩子,找個世外桃源,日子不見得會比現在差。”
“你挑水,我織布嗎?”李敏想起那個天仙配的詞句。
“挑水那種重活肯定我來做了,你只要張羅好幾頓飯。”
看來,這個男人對於穿什麼無所謂,對於吃什麼,卻是看得比什麼都重。
整個吃貨,貪吃鬼。李敏都不由地伸出指頭想點下他鼻子,說:“你怎麼這麼愛吃?”
“民以食為天。你不也是很講究吃的。我看你做的菜,樣樣都講究,色香味俱全,要營養,要健康。”
聽聽他的這些口頭禪,哪一句不是學她李大夫的。
有人說,夫妻做長久了,相處的時間越長,互相影響之下,夫妻越來越像,叫做潛移默化,夫妻相。長相不說,但是,性格上,做事情上,必定會受到彼此影響的。
其實,真要較真的話,可能他們倆之間的那點事兒,根本都不及她貓爹與任何一個女人之間的一點浪漫。與他在一塊兒,基本上風花雪月是沒有的。他肩頭的擔子,太重了。比起她貓爹,還要重。
所以,他主動說要找個世外桃源和她一塊過日子,她只要想一想,都覺得這好像是遙不可及的一個夢,伸手一抓全是泡沫。
“再說吧。”李敏嘴角輕輕地溢出一聲說。
朱隸深幽的眸子在她平靜的側顏上望了望,微張的嘴,只是張了下也就閉上了。
男人的想法和女人不同。對於他這種男人來說,多說不如多做。花言巧語的事,他其實是最不屑的。不能做到的事情,不要輕易給人承諾。君子一言,是為九鼎。
見他那邊沒有聲音,他是什麼性情的一個人,她能不了解嗎?只知道他既然出了這句話,八成拼了命都會幫她做到。她不想給他壓力,她現在唯一的希望只有一個,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千萬不要再有其它事兒了。
“王爺還有其他事兒嗎?”
他來找她,肯定不是來和她說什麼種田織布的事。
“你爹,國王,說了,說你可以留下來。”
李敏聽這話就瞥他那邊:“你呢?你不同意?”
“我想聽聽,你究竟想做什麼。”
不愧是她選中的男人,比她爹更了解她。她說給公孫那些話,一部分是她不能這樣回北燕的理由,是沒有錯。另一部分,有些理由,她不好直接說。畢竟,這是個男權社會,女人說話做事,太要強,不懂得迂迴,不懂得婉轉,不懂得做好人情公關與手段,不要說古代,在現代,照樣只是給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王爺。”李敏道,“妾身這不是不說,只是不太好說。像上次妾身打算弄個大藥莊,如果不是王爺正好相中了妾身的計劃打算,妾身肯定是不會聲張的。女子在社會上要做什麼事兒都好,哪怕是才華橫溢,都是寸步維艱的。”
聽她這話,貌似在此之前已經受過不少苦頭。李敏是在現代承受過不少這方面的苦頭了,比如說一個醫院招人,情願要優先用男的,也不想用女的。因為女的要結婚生孩子,照顧家庭,這些都是會分散女人在工作中的注意力,對於用人單位就是麻煩。女性在職業圈裡被歧視,社會發展多少年都一樣。
李敏這也不是說,對女性的身份自卑,只是,現實如此,憑一己之力豈能逆天,那種什麼穿越過來以後可以為所欲為的情節,是不可信的。人,是萬能的,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像她現在,先把話說在前頭了,等於先做好人情公關了。好吧,她這是先向自己的男人撒撒嬌,哭訴自己做點事都是這樣艱難的。
朱隸果然是,把她的腰一摟,說:“本王知道王妃辛苦,王妃為了本王,為了北燕,都是付出了比別人都要多的努力。”
“王爺?”
“沒事兒。如果你是想,在這裡留下來,想剛好趁這個機會看看軍隊裡軍醫們治療士兵的環境和情況。本王只要你安全,答應本王絕對不到前線去,本王都是允許的。”
聽他都一口把她要說的話都說了,李敏反而一怔,想他是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怎麼一猜這麼准。
她肚子裡能有幾條蛔蟲?她那滿腦子塞滿的東西,好像比他更重要的,無非都是那些藥糙和醫書了。他能不猜出來?
手指在她小下巴上捏了下,說:“你以後,說不出來的話,不用說了,本王代你說就好了。免得你辛苦。”
李敏一片瀑布汗和黑線從額頭落下,這一刻,怎麼覺得自己突然變成了孫悟空,在這個男人的如來佛掌心裡跳著一樣。
這邊有人來找他,他日理萬機的,根本是沒有這個時間在軍營里和老婆談情說愛的。起身要走的時候,他終於是惦記起那件事,軟聲和她說:“你也別太惱了,別反而氣著了自己。”
“我能惱什麼?”他不提還好,他一提,讓她直接撕了手裡兩片玉米餅。
“瞧瞧,你還說你不惱?”他拿眼珠子看著她那手。
李敏低頭見著掌心裡變成粉末的玉米碎。
見她稍微靜下了心,朱隸語重心長的:“我叫你不用惱,是因為那是你的人,你一手教養出來的人,你應該比我清楚,更好的姻緣肯定在前面等著她。”
“是——”
聽她這一聲里貌似夾了道嘲諷,無疑是針對站在帳篷外的那個男人的。
孟浩明的臉,宛如真正被冷風刻出了刀渠一樣。他低頭能看見自己的拳頭早握成了一團。
心如刀絞,可以說明他此時此刻的心境。
要讓他怎麼辦呢?他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像朱隸一樣,給那個女人一生只要一人的承諾。他辦不到。本來以為她可以理解的。可是,他忘記了一件最重要的前提。前提是,她不是普通的丫鬟了,她的主子,是天下最不可忽視的女子。
他看錯了,把她看得太低了,以為她僅是一個能手到擒來的女子。結果,完全不是。
現在,他面前的路只剩下兩條。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和一般的男子一樣,全副心機都花在事業上。等到哪天,事業成功了,可以再娶一個或許自己喜歡的女子。但是,恐怕,再也遇不到像這樣讓他心動的女子了。
另一條路,基本是沒有辦法在這個嚴酷的現實裡面存活下來的。娶了自己喜歡的,然後放棄了以後發展的機會。或許婚後開始他會很幸福,可終究會因為事業的瓶頸而鬱悶,最終一樣害了她。
紫葉和春梅,都蹲在木桶邊,用打來的溫泉水搓洗主子的髒衣。出於好奇,紫葉在春梅身上打量了下,發現,春梅的兩隻手腕都空空的,這令她低聲的:“呀——”
“怎麼了?”春梅被她聲音給嚇的,抬起頭,問。
“我想——”紫葉小心翼翼的,拿眼睛邊瞄她表情,邊說,“姐姐的手鐲子,那個喜鵲不會膽大包天到偷姐姐的鐲子吧?難道姐姐擔心丟了,找個地方先小心包裹了起來。”
“沒。”春梅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一口否決,“我只是把它物歸原主了。”
紫葉當場愣了,手裡提起來的衣服滑落到了木桶里。
春梅埋頭搓著一個袖口,好像根本不知道她的表情。
“我說,為什麼?”紫葉焦急地問,“姐姐,為什麼?!你是在擔心喜鵲嗎?孟旗主那種人,看不中喜鵲的。”
“世上美好的女子,哪裡只有喜鵲和我,多的是,也多的是,有人想嫁給他。”春梅平心靜氣的,“不管怎樣,他真娶了我的話,我倒怕他會終有一天後悔。再喜歡也沒有用的,像他這種具有野心的男子,一個人爬到這個地步,艱辛萬苦到了這個地步,要是因為一個女子功虧一簣了,他以後只要想到,都能不怨恨我嗎?”
紫葉說:“可你是王妃的人。像我二哥,不就因為我討到了機會。誰不想巴結王妃?”
“王妃是什麼性子你能不知道?你二哥,是剛好頂了個肥缺,王爺正需要人但是找不到合適人選的時候。到時候伏燕回來,你二哥不一定能留下。王爺的事兒,王妃從來不會插手的。這是夫妻之間和睦相處的要訣。王妃是這麼以為的。他能改成跟著王妃做事嗎?不可能。他是個軍人,從來都是王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