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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隸就此瞥了瞥自己弟弟:果然是一個什麼都還不懂的小男孩,誰喜歡上誰辛苦的樣子。
“小叔,十一爺,應該不叫十一爺,是公主殿下。”
朱理的眼瞳,瞬間成放大的圓形,李敏都怕他一瞬間被嚇昏了。眼看,朱理確實有被嚇瘋了的傾向,拍了桌子跳起來,不敢指著她這個受人尊敬的大嫂直言說這是胡說八道,只能是瘋瘋癲癲地喃喃自語:“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李敏說:“其實,你們回來之前,八爺帶著常嬪來過護國公府拜訪,經由許大俠回憶,常嬪以前是江湖裡赫赫有名的易容聖手蘇姑。”
“易容?”朱理再吃了一大驚,往肺里抽口氣,完全昏了,連六宮裡的娘娘,八爺的生母原來是江湖女俠,這種事,簡直不能想像。這種不能想像的事都能出來,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回頭對上老公的眼神,老公的眼神里儼然是讀出了她話里的另一層意思劉嬪找到了,然後,眸光微微閃了閃。
朱理一心掛在朱琪是男是女的問題上,問著李敏:“大嫂是想,那個蘇姑,給公主殿下易容,所以,大嫂才懷疑十一爺是公主殿下?”
“沒有。”李敏一口否認,“十一爺沒有易容。女扮男裝而已,何必易容。只是,她能女扮男裝到今時今日,都沒有破綻,實在令人欽佩。不知道她母親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把她扮成男裝?是由於皇宮裡,其實皇子比公主還好養一些嗎?”
是,她是在皇后娘娘娘家門口,第一次看到十一爺朱琪時,被十一爺那酷似女子的風流容貌引起了注意。或許,有些男子由於年少,喉結不明顯,所以,英俊美貌的少年少女,是最難分辨其是男是女的。再有十一爺扮成男裝後,那個大大咧咧的個性,一舉一動,都酷似男子,根本沒有古代閨秀的舉止風範,很能糊弄人。是她都快被十一爺和其他人一樣給糊弄過去了。
只是,這個老十一不知道死活,不僅纏朱理,還時不時因為覺得有趣常來纏她李敏。真以為她李大夫那多少年的解剖學真是白學的嗎?
男女在身體上的區分,不用寬衣解帶,李大夫都能一眼洞穿。瞧十一爺的肩膀,明顯比同齡的男孩子短上一截,骨架分明也比同齡男子小。
最重要的一點是,十一爺看她小叔那個目光,完完全全是少女思春的模樣兒。
“小叔如果分辨不清,可以想想十一爺用的弓。”
十一爺是she箭好手,連萬曆爺都夸,可是,十一爺用的是自己製作的弓,這個弓,朱理太清楚不過了,因為,朱理他自己都不知嘲笑過多少回朱琪的弓。朱琪的弓,比平常勇士用的弓,輕了很多。為此,朱理曾經嘲笑對方像是個娘們,哪裡知道人家真是個娘們。
難怪那個老十一聽說他嘲笑她是娘們後,居然厚顏無恥地只是笑,沒有怨恨沒有怒氣,這對男子漢來說是難以想像的。
朱理經李敏這樣一點點地提撥,所有之前,他有過懷疑,但是,沒有真正找出疑點後面真相的痕跡,都浮現了出來,總結之後,確信無疑,十一爺是女的沒有錯。
這個真相,宛如一個悶雷,直接把他打暈了。
他情願自己不知道,當這個小子是兄弟。因為,知道對方是女人以後,之前,他抓過十一爺的手,抓過十一爺的領子,那些類似親密的舉動,放在男女之間其實根本不合規矩的舉動,哪一條,都可以把他朱理推到了色狼那條罪上。
真是冤!冤死了!
“她好女扮男裝就去扮,何必牽扯上我?!”朱理滿頭黑線,雙手抱住自己腦袋。
李敏就此都能聽見自己身旁的老公喉嚨里發出一串笑聲。
朱理聞聲抬頭,對著自己大哥幽怨的一眼:“大哥,你這還嘲笑我,落井下石?”
“我是覺得,一方面你多想了,另一方面,你想的不對。”朱隸慢條斯理地婉轉手裡的茶杯。
“多想?”
“難道,只有你抓過十一爺的手?”
“除我以外,她那些哥哥——”朱理其實不敢肯定,因為朱琪自小像男孩子騎馬練劍,都是要和很多男子接觸的,保不定因為這個特殊的身份,不止被他朱理抓過手。
想到這裡,朱理像是稍稍心裡踏實了些,拿手撫摸胸口。
哪裡知道接下來大哥直接給他扔下一枚魚雷:“說你想的不對,猶如你大嫂剛才一開始和你說的,你不是嘮叨為什麼十一爺只纏你一個。要是人家對你沒有其它心思,何必纏你?”
對於自己弟弟的美貌,朱隸是有絕對自信的。只是,他在他弟弟這個年紀,貌似想法比弟弟成熟多了,也知道有許多女孩子會喜歡自己的事情。
男情女愛,屬於人間常情。更重要的是,要對方喜歡自己,自己也喜歡對方,這個可就不好找了。否則,塵世間哪有那麼多的曠男怨女。
朱理愣了一下,猶如一隻呆頭鵝跌坐回了椅子裡。
廚房裡這時把李敏交代的菜都做好了,給他們夫婦倆端上來。
菜一道道擺放著,都是他們兄弟倆喜歡的菜。朱理聞著滿鼻子的菜香,似乎,那精神慢慢地回歸到現實,一開口是磨了磨牙齒說:“她如果真是公主殿下,不會想的嗎?傻乎乎的。要挑,也得挑一個合適自己的駙馬爺。幾個公主都出嫁了,她不是不知道皇家和皇上都是什麼樣的要求。”
朱理這話說的是現實。只要想想之前那個四公主,不是暗戀她老公許久,一心一意想嫁她老公,結果好了,萬曆爺根本不會,從沒有想過把自己的女兒嫁給護國公府的打算。
說血緣關係相近,是一家,但是,護國公府的血緣,其實以皇家直系血脈的牽絆,早已隔了三代以上,同是姓朱,卻不是近親,是可以結婚的。只是,皇帝根本不願意讓護國公府有任何機會有機可乘。
“不說了,不說了。”朱理拿起筷子揮揮,恢復以往的精神,筷子下到盤子裡,先夾了一塊雞肉獻給可愛的大嫂和可愛的大哥,說,“大哥辛苦了。大嫂,要不是你,我不知是不是要被那個公主殿下矇騙一輩子,真是可恨。改明兒,我從此不理她就是了。她要亂蹦亂跳,隨她意思,反正別想再算計到我朱理頭上。”
李敏聽得出小叔說的都是氣話。那麼多年的青梅竹馬的感情,說斷就斷,談何容易。
小叔自小隻跟男孩子混,要不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十一爺,可能一點女色都不沾,這個十一爺,反倒變成了小叔心頭一個特別的女子了。
說是緣分,真是緣分。
李敏拿起勺子,舀口湯時,偷偷瞄了眼丈夫的表情。果然,朱隸因為弟弟這句話,臉上閃現過一道較為複雜的神色。
青梅竹馬的兄弟,不止朱理和十一爺,皇家兄弟之間,他朱隸和當年的皇家子弟們的情誼,說來長遠。
小時候打架像是打打鬧鬧,生氣不過也是一時之事。長大了,事關的不叫打鬧了,叫做你死我活。
吃過飯,朱理回自己小院子,據伏燕說,是進了密室靜心打坐。不要看小叔貌似平常性子風風火火,沒個耐性,小孩子樣的浮燥。但是,到底流淌的骨子裡的血是護國公府的。
李敏知道,小叔是要讓自己脫胎換骨了,要把十一爺這個特別的人,從腦袋裡剔除出去。因為,現在護國公府真的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
危機,早在護國公周圍,織起了一張嚴密的網。
李敏躺下準備午後休息的時候,看著自己丈夫坐在屏風外面的椅子裡,好像有些心神不寧。大概是,因為被自己媽氣的。
都說母親被兒子氣的多,極少人會想到兒子被自己父母氣。傳統的道德觀念,父母再怎麼錯,都是父母,兒子要寬容,至於孩子犯錯,反而做父母的要嚴懲,要大義。其實,這是不對的。
人犯錯,哪有什麼父母兒子的區分。況且,尤氏的腦袋根本不是老糊塗了。
現在,忠孝兩難全的男人,坐在椅子裡運籌謀劃。
李敏輕咳了一聲。
聞聲,在屏風外面坐著的人問:“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他總是比她更緊張,八成是被她上次泡澡暈倒後給嚇出的後遺症。
李敏搖搖頭,道:“王爺不休息會兒嗎?下午是不是還要去趟兵部?”
說到下午,朱隸想起了皇帝的話還沒有和她說,道:“下午我讓人接徐掌柜過來,皇上說是讓你入宮再給大皇子看看。”
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之前,他能幫她藉助三爺拖延上幾天讓她得以準備,已經是最大的努力了。
即便如此,朱隸心中難免有一絲愧疚,道:“倘若本王堅持拒絕皇上就好了,只可惜都找不到藉口。”
“王爺不需放在心上。妾身本職是大夫,做大夫是這樣的了,反而妾身對王爺感到愧疚,因為身為大夫有些事情不能見死不救,怕給王爺添麻煩。”
朱隸聞聲,一陣沉默。
透過屏風,她可以看到他站了起來,但是,沒有繞過屏風進來,是在屏風外面徘徊著,步履穩重,一步步宛如行軍,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對她說:“本王,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皇家這樣強迫她一次一次給人治病的事,要不能再任其發生,只剩下一個法子。
李敏心頭像是驚起一道巨浪,連忙調整呼吸壓下去。
那道朦朦朧朧的屏風上,像是映上他那雙眸子,好像是森林中灌木叢里棲息的那道龐大的巨影。
“睡吧,本王出去走走。”聲音低磁,對她溫柔地說完這句話,他拂袖,從屋裡直接出去了。
李敏聽他腳步聲漸遠,只覺得心頭砰砰跳著。
到了差不多時辰,宮裡來人接她和徐掌柜入宮。
徐掌柜拿來了從徐三舅那裡送來的東西,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擔心,問她:“大少奶奶,真要用嗎?”
皇家這樣逼人,她不用,豈不是死路一條。
能不能治好大皇子這個事夠大的了。因為太子妃在宗人府里都被指認為了謀害劉嬪的兇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馬車疾馳到神武門。通過宮門侍衛檢查之後,放行,進入皇帝的後宮。也不知道領他們走的人是怎麼帶路的,可能是為了繞開那個霉氣很重的霄情苑,是快繞到玉清宮去,再繞回太后的福祿宮。
因於此,那些人,將太子妃要送到皇帝玉清宮問話時,剛好與他們遭遇上。
手上腳上,都掛上了枷鎖的太子妃,一身華服變成了灰色的囚服,頭髮散亂,猶如瘋婆子。不過幾日而已,高高在上的貴婦變成了階下囚,此等慘狀,不是親眼目睹無法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