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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些,他心裡頭特別煩,這也是為什麼他不喜歡去尚書府看李瑩的關係。他要找的女子不是這樣的,像是以前,他知道的李瑩好像也不是這樣的。一個具有才華的女子,儀容大方,能說能會做事的女子。結果,他想像中的那些李瑩沒有做到,反而是他拋棄的那個病癆鬼,救了他弟弟的命,救了他弟媳的命,他甚至可以想像,要是換作李敏替他挨那鞭子,絕對不會像李瑩那樣在家裡裝,什麼都裝。
萬曆爺剛才在他頭頂看得他頭皮發麻的眼神,他頓時是瞭然於胸的。
他眼睛瞎了的,否則,好女子自己怎麼棄而不要,偏挑了個很能裝很能糊弄人的。
太子坐在板凳上重重的一聲嘆氣,老十二叫了句太子殿下,朱璃拉回了神,意識到自己想遠了,扯遠了,眼下都不是想那些事的時候,眼下最重要的是,太子被人告的御狀,老十那封書信究竟是怎麼回事。
太子宮裡的小太監咿呀一聲關上兩扇門。
見身後沒人了,朱璃輕聲詢問太子:“二哥,如今這裡都沒人,你給我和十二弟說說,究竟老十那封信是怎麼回事?莫非你真沒收到?還是說底下那幫人都幫你私自藏著了?倘若是後者,當務之急是找到老十那封信在哪裡,把人全部召集起來,逐一詢查,一個都不能放過。”
太子聽完他這些話,不僅臉上神情沒有放鬆,更是苦笑不斷,道:“人家都說你三爺鐵面無私,想的都是如何秉公執法,看來真是如此。如果你這個清官,真能幫我斷了這件事兒,我天天給你燒香拜佛。”
“二哥?”朱璃吃一驚,耳聽太子這話,分明問題出在太子身上。
朱銘點了點頭,事到如今不怕和他坦誠說:“信在我這兒,老十讓人送來時我收到了。”
朱佑那張大的口和眼睛能活生生吞下一隻大象,想想自己那些還勸過老十的話,多麼的自取其辱,自欺欺人。“二哥!”朱佑一甩袖子,失望至極。
太子急急忙忙站起來,從自己塌上的枕頭下取出老十寄來的那封信,向兩個兄弟表達心志:“你們看,我這信都沒有拆過,我怎麼知道他裡面都寫了什麼!”
“是二哥收到這封信時已經太遲了嗎?”朱璃沉聲問。
“不是。”
朱銘一個搖頭,又把兩人都逼急了。
朱佑用簡直不可理喻的口氣質問朱銘:“二哥,你怎麼不看十哥的信?難道怕十哥在信裡面給你下毒?”
“他要是真給我下毒,我認了,但是我擔心他不讓我秉公辦事,我這不只好把他的信先收起來了,當作不知道,以免傷了我們兄弟倆的和氣。想著等過陣子他氣消,這事兒他自己能想通了我這是為他好,他肯定不會怨我的。因為要是這事兒東窗事發,少不了他和我都得在父皇面前挨刮。”
儼然,朱銘說的事,和朱禧在信里寫的為自己媳婦求太醫的事完全兩碼事。
朱璃玉石的眸子一眯,貌似想起了什麼,說:“之前,關係戶部在調任地方官員一事?”
“對。”朱銘聽見終於有個明白人能聽懂他說的話了,高興地直點頭,“老十媳婦娘家的舅子,四處托人打聽,想捐個官。你說他想捐官到地方上找人說不就完了,偏偏在京師里搞,搞了不小的動靜出來。剛好,老十那時候托人送了封書信過來,我拿捏著老十肯定是為這事為他媳婦娘家說情。誰不知道老十自從自立門戶娶了媳婦以後,天天只和媳婦窩一塊,連兄弟們的聚會都不來了。所以,他這封信我不敢拆,拆了的話,他和我都不會好。”
“結果,老十寫的是為自己媳婦求大夫——”朱璃琢磨著這其中過深的巧合。
“是,我早知道如果是這回事,怎麼可能拒絕老十,這畢竟是人命關天!”朱銘跌回椅子裡,手掌按在桌子上老半天不能做聲,只能嘆氣再嘆氣,真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這事兒,其實也不能太怨二哥。”朱璃琢磨回來,說,“實際上,誰能想到太醫院居然會拒絕老十。”
朱佑在聽明白是怎麼回事以後,已經不埋怨太子了,站在太子身邊說:“父皇比誰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二哥你放心,你看,父皇只讓你抄十遍經書,讓我們這些其他兄弟,都抄二十遍。”
萬曆爺知道這其中全部的來龍去脈嗎?要是知道,為什麼一早又把太子拿去訓斥?朱璃可不像朱佑想的那樣簡單。
“說回來,尚書府那位二小姐不也是在皇上面前什麼都沒有說嗎?”太子朱銘忽然抬起頭,看向朱璃,“三弟,你以前不是和敏姑娘關係不錯嗎?不如你幫我問問,十弟媳婦這個病,究竟是怎麼回事?”
朱璃嘴角微微上揚,掛上了一抹苦澀。他和她,像她說的,玉碎情斷,一乾二淨。他要是回頭求她,不是不可,但是,以她那個脾性,恐怕也難以會回答她。
朱佑點頭插上話兒:“敏姑娘我看人蠻好的,不像是會為虎作倀的人。”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以她那聰明勁兒,難道會像普通人上老八的當?
朱璃眸子微閃,或許可以試一下。
因為剛才從萬曆爺書房裡出來時,朱濟臉上的神情看起來也不是那麼的好看。
朱琪和朱璧跟在朱濟身後,急匆匆地走著。剛去追老十追不到,朱璧一樣被老十甩了個冷臉,這不半路折回來追朱濟,跑了一路滿頭大汗。
見眼前不遠處是常嬪的長春宮了,朱濟停住腳,回頭看著他們兩個。
朱璧一邊喘,一邊擦汗。
朱濟輕輕皺了眉頭,說:“不是讓你去讓太醫開兩服藥治喉嚨嗎?”
“八哥,藥我都吃了。”朱璧答。
“請哪個大夫,王御醫嗎?”
“那倒不是。王御醫哪有這個空。這幾天為了齊常在那點尾巴上的事兒,王御醫都不接病人了。”
朱濟的目光緩慢掃過他額頭上的汗珠,抽出自己袖口裡的汗巾,遞給他:“擦一擦。”
“謝了,八哥。”朱璧接過汗巾,往自己臉上擦了擦。
朱琪那邊跺腳,火氣不小,見四周人沒人在,叫了福子在路口上幫他望風,張口即罵了起來:“她居然敢背信棄義!難道不知道之前是誰救了她命嗎?”
朱濟嚴厲的眼神盯在朱琪臉上,朱琪收住了大嗓門,依然口裡喋喋不休地罵著。
朱璧不知道在老十府上發生的事,聽著驚奇,問:“誰背叛我們八哥了?”
“還能有誰,那個自命不凡的大夫,連皇上如今都惟她信任的大夫。”朱琪口氣陰陽怪氣。
朱璧一聽就知道是誰,是抱了滿肚子疑問:“她在皇上面前什麼話都沒有說。”
“是,她本答應八哥在皇上面前說出來的,可是她什麼都不說。”朱琪狠狠地把腳再次踩在地上。
本來,這是個多好的機會。只要她說出來,說出老十媳婦的病,與十九爺有關,與景陽宮有關。順藤摸瓜,將那人揪出來,太子囂張的氣焰看起來差不多該結束了。
朱璧聽到眼皮直跳,小聲問他們倆:“八哥都知道什麼了?”
“八哥只知道,景陽宮裡不少盆栽,是皇上賜的,聽說是從光祿寺卿家裡拿來的。皇后娘娘的娘家裡不是擅長種花種糙嗎?”
朱璧肺里倒抽了口涼氣,但是,還是有些不明不白的:“可是,這和十九弟的病,以及十弟媳婦的病有關嗎?”
“有沒有關係,問那位自命不凡的李大夫最清楚了。”朱琪的口氣依舊陰陽怪氣的,“但是,八哥為了試驗,將皇后娘娘的幾盆盆栽移到了長春宮。上次,李大夫來看過十九爺以後,提議說要去景陽宮看看什麼環境。”
朱璧驚異的眼神看了看朱濟。
朱濟背負手,說:“好了,十一弟,什麼話都別說了,我這是自認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可以確定的是,她應該猜到長春宮裡的盆栽是我挪過來的,八成是惱了我這點。她關心十九爺健康沒有錯。”
“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朱琪悶哼哼的,“我八哥多好的人,她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嗎?”
朱璧拿汗巾擦著汗,心裡只知道一件事兒:原來老八早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早知道了,卻連要好的兄弟都沒有說。包括老十媳婦的病拖到現在發大了。
難怪,老十氣歸氣死了太子,但是,卻是連他們幾個兄弟都不湊近了。
朱濟的目光掠過他臉上,說:“等會兒,我和你們兩個,再到十弟府上看看。”
“哎。”老九應道。
“是,八哥。”朱琪精神氣慡。
“先去看十一弟吧,把幾盆礙眼的盆栽撤了。”朱濟轉回身,信步邁向了長春宮。
護國公府里
尤氏與兒媳婦安靜地坐著,好一陣子沒有話說。
方嬤嬤奉命端了茶上來,問尤氏:“夫人,午膳要叫廚房準備什麼?今早上,奴婢看,夫人和大少奶奶都吃不到幾口。”
尤氏聽到這樣一說,才想起這會兒是午後了,大家逗留在宮裡都沒有吃,於是吩咐:“問二少爺吃了沒有?要是吃了就吃了,要是還沒吃,讓他在自己房裡吃吧。我有事和他大嫂說話。”
方嬤嬤隨之到廚房裡吩咐上兩碗粥。雖然說護國公府吃的都是北方的食材和菜式,但是,尤氏這會兒也知道早上這樣一折騰,肯定都上火了。上火的話,吃點白粥去火是不錯的。
李敏這個藥膳專家沒有開聲,只等婆婆安排。
讓人去準備時,尤氏再次酌情開了口:“你認為這事兒八爺有份參與?”
“八爺不過是趁人之機,至於太子殿下那邊,有沒有收到十爺的信又是一回事。不管怎麼說,禧王妃的病是被拖出來的。十九爺的病一樣是被拖出來的。但是,病因並不是導致他們大病的緣故。”
“所以,你才選擇背叛八爺,不答應八爺把這事說出來。”
李敏點點頭。
對花糙過敏,一些過敏體質的人都會有。有些人知情,有些人不知情。要是把這事都歸類於種花糙的人,還不如把這事兒都歸類給有心送花糙的人。八皇子朱濟,明知故作,知道十九爺對花糙過敏,還非要把盆栽移到長春宮,居心叵測,為的只不過是絆倒太子。由此可見,那些盆栽是誰家種的。
要說是誰家種的,她李敏可能是第一個知道的。早在去參觀百花宴的時候,盧氏院子裡,除了栽種jú花,弄了一些其它的有毒植物。她看著奇怪,為什麼皇后娘娘的娘家裡要種夾竹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