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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想走,可是,怕國王不准。”
清惠好像理解了她的意思,道:“恐怕姑姑要離開,這一年半載還難。”
“郡主都這麼想?”
“嗯。高敏公主不是懷著孕嗎?尚姑姑最少要等公主把孩子生下來,照顧小世子幾年之後。畢竟,你跟高敏公主時間長,公主信得過你。國王,自然只能寄託你了。”
清惠這番話是沒有錯的。可尚姑姑心裡真覺得老了,很是疲憊。想,在大明的時候,見多了皇宮裡的爾虞我詐,生死爭鬥,沒有想到有一天終於回到祖國,同樣見到了血洗的場面。那天,即興州城內城南事變之後的第二天,她上街去幫李敏探查情況時,可以看見很多人在運送昨晚死於爭鬥的屍體。有不少小孩和老人。當場看得她眼淚嘩嘩地流。
在大明怎麼苦,都想著為了國家無所謂,回到國內,突然感覺自己所作所為以前所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是枉為。
清惠的手,擱在她顫抖的手背上,輕聲道:“尚姑姑不該如此想。”
“那要怎麼想?”尚姑姑袖管抹著眼角說。
“我們沒有做錯事兒。看,要是我們沒有把公主帶回來,把國王救醒,八成,興州真要落入叛賊手裡了。”
說到這兒,尚姑姑其實挺好奇的:“你怎麼從大明回來的?皇上讓你回來的嗎?”
“皇上放了我。”清惠的臉色和口吻都冷冷淡淡的,“他認為我很愛他。他是個我見過的最自負的君王,和我們的國王不能比。”
萬曆爺從來沒有沒有過女人不愛他。想想,之前容妃做的,靜妃做的,李華做的,無數在皇宮裡前仆後繼的女子,無不都是為了得到他萬曆爺一個人。
尚姑姑心頭突地打了個寒噤,是因為聽到了清惠口裡說的,國王比不上萬曆爺。
清惠靜靜地喝著茶水,接著說:“是女人都得承認,何況我遇他的時候,他年紀還沒有如今衰老,意氣風發,可謂是英俊倜儻,那種魅力,那種致命的吸引力,不是長得俊美的男子可以比的。像如今眾人口口聲聲說的美男子三爺,八爺等,和年輕時的他一比,根本無法比。”
萬曆爺或許沒有自己每個兒子長得英俊,可是,有種讓女人無法抵擋的魅力。
“郡主——”尚姑姑都不知道話怎麼往下說了。
清惠郡主很平靜地說:“記得,之前皇宮裡不是跑掉了一個小主嗎?那個小主,他本來看都沒有看過在眼裡的一個人。更別說寵幸了。”
知道。尚姑姑知道她說的是魏香香。但是,魏香香和她有什麼關係?
“魏香香之所以敢跑,都是因為後面有個人撐腰。”
“護國公!”
“據說這位魏小姐,要不是有護國公的話,一顆心恐怕也被萬曆爺釣走了。”清惠說到這兒又喝了口茶。
尚姑姑努力去聽明白她說的話。她這是拿自己和魏香香比嗎?
“魏小姐其實心裡也很明白,護國公只會把她當工具用,說是那顆心,那肯定不會給她的。但是,魏小姐沒有就此和容妃一樣選擇了皇上。聽說她母親和恩人都是死於皇上手裡。”
“其實奴婢,對郡主的以前並不了解。”尚姑姑只知道,國王派遣每個間諜到大明,都是肯定要經過苛刻的挑選,幾乎是萬人撿一。
“我也不知道尚姑姑的過去。”
“老奴的過去很簡單,孤身一人,無依無靠,小時候,聽說家裡人是大明國的,被皇帝抄了家。”
清惠點點頭:“我的情況,與尚姑姑差不多。”
這樣說起來,清惠那一家倖存的活口,同樣都是因為在大明受到萬曆爺的迫害而不得逃亡到高卑。至於麗惠,是清惠的遠房親戚沒有錯。不同的是,麗惠一家從以前一直都是高卑常住,屬於高卑國人。
“我們家其實與麗惠並不熟。後來,皇太后不知道從哪兒知道了我的事兒,還把麗惠接到皇宮裡封郡主了。要知道我這個郡主之名,本來都是在國王的聖旨密匣里封著的。我只好叮囑我家人,千萬不要插手。”
尚姑姑對後來的事都知道的,知道她怎麼大義滅親。
如今,大明皇宮裡的那個男人,她都可以背叛了,只剩下了一個牽掛。
“十一爺——”尚姑姑輕聲說,“沒有找著——”
清惠的身子猛的打了個抖。
她該猜到的,早猜到的。尚姑姑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是,高貞,或者是李敏,生怕她接受不了殘酷的現實,先派尚姑姑來給她先透個風兒。
“我——都知道了。代我,先謝過皇太子和虞世子。”清惠壓著聲音里的顫抖,維持冷靜的聲調說。
十一爺朱琪,那時候會被皇太子高治和虞世南抓了帶回高卑,其實,都是因為清惠的囑託。畢竟那個時候,大明皇宮裡由於朱琪的失蹤,引起了萬曆爺的質疑。這個事情隨時可能穿幫。清惠總不能讓女兒回大明被萬曆爺抓了,不說萬曆爺會不會拿朱琪來威脅她恫嚇她,假如她寧死不屈的話,朱琪這條命也就沒了。
沒有想到的是,沒有等到她回來和女兒見面勸服女兒,朱琪在興州政變那晚上,趁高治的太子府因為前所未有的事態兵荒馬亂之際,成功溜出了興州城。
朱琪能跑去哪兒?清惠實際上都不知道這個女兒究竟心裡頭是什麼樣的想法。想李敏吧,當知道自己是高卑人時,很快接受了這個雙重身份。可朱琪貌似不是李敏那樣想的。
按照太子府里和朱琪相處過的人的說法,朱琪根本不願意承認自己是高卑國人的身份。
清惠只能想,莫非朱琪更希望認萬曆爺那個爹,都不願意隨她這個親娘。而萬曆爺是個什麼樣的人,或許朱琪不是很明白,但是她清惠,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在外混跡這麼多年,膝下只剩下這個女兒,不說清惠自己,知道清惠情況的人,都得為這個母親著想考慮。
對弈的棋局未決勝負,暖閣內打開的窗戶里灌入一條風,吹得放在棋盤旁那本由高卑國人翻譯過來的大明藥書,書頁嘩啦啦撥浪似的響。
高治在棋盤面前徘徊兩步。
他面前的皇太子高治,低頭看著地磚,貌似一樣在考慮這個嚴峻複雜的情況。
逃跑的叛賊餘孽,朝百羅進發了。可以說,這是在他們的意料之中,也是在棘手之中。
李敏回想著記憶在自己腦子裡的地圖,武德人贈送給她的高卑地圖,四周標註的,高卑與大明,以及東胡銜接的土地,成為重點。
孟浩明應該是打開了公孫良生給的錦囊,第一時間發信回大明了。之前,興州出事之前,她已經讓孟浩明先發回一封信回北燕。理應,北燕的人對此有了心理準備,按照公孫良生那些謀士的智慧而言,百羅這個地方,一樣是他們關注的地方。
要說百羅是哪裡。百羅是高卑人號稱老天爺賜給他們的一道天然屏障。那裡連綿不斷的終年雪山,高峰可達幾千米。抵禦著大明,同時抵禦著最殘暴的虎視眈眈的像土匪一樣的東胡。
按理說,這個季節逃到百羅的話,與自殺沒有什麼區別。畢竟那兒是雪山區,到了隆冬,風雪肆虐,兵馬到了那兒不是凍死就得餓死。
不,那是指真正的百羅山脈。聞家人之所以敢逃到那兒,是由於那兒附近駐紮了一個軍營大部。
像興州,四面環山,是處於富足的盆地裡面,深受環山的保護。高卑國內,不止興州一個盆地。興州盆地最大。其餘的,大小盆地不等。百羅那裡,據說有三四個盆地居多,都是分散的盆地。在盆地里,生產力得到發展,人口得到發展,天然的自然屏障,給了嚴酷條件下生存的人口一個繁榮的機會。在那幾個盆地里,不由意外,建起了城鎮。
興州的第三大城市,紫陽,在那裡。
李敏記起,前段日子,八個月前,從大明來到高卑,穿越國境線的時候,有聽說過紫陽這個名字,據說,離他們穿越的邊境線,並不是很遠。
可見得,高卑、大明以及東胡,其實接壤的地方是那樣的親密,幾乎像是密不可分的三胞胎兄弟一樣。
“百羅那邊的軍營,大概駐軍是——”高治繼續呈稟於國王,“騎兵約一千,大炮共兩百左右,步兵加衛所能召集到的士兵大概有二十萬餘。”
所謂的衛所軍,相當於現代的民兵預備役,戰時是士兵,無戰事時大都在家經商務農。這樣的一些士兵,平常同樣有接受軍事訓練,但是,戰力不能和常備軍相比,這點不言而喻。
卻是一千的騎兵,不算少數了。
高卑和大明一樣,不像東胡占據大糙原的地理優勢,人口沒有東胡那樣先天的騎she基因以及優良的馬匹儲備,全高卑國,常備軍大概只有四千騎兵左右。大明,像北燕,由於護國公常年與東胡爭戰,騎兵發展到現在,約有八千。
現在,恐怕這聞家軍去到百羅,是拿到了百羅當地軍營的全部戰馬,一千打底,對興州的皇權是個不小的威脅。
百羅那個地帶,接壤北燕和東胡,又是個戰略要地,要是聞家人有意和誰結盟的話,隨時可能重新集結叛軍,朝興州黃泉重新發起進攻。
“處心積慮已久。”高貞說。
“是。”皇太子高治接著國王的話道,“如果沒有事先安排好逃跑的路線,不會說,在國王您出現的時候之前,聞家人已經先一步逃到了百羅布置。”
這樣說來,那些前往百羅的聞家人,不是興州突變那一晚才逃的,是提前先計劃好分批走的了。
大家現在懷疑的是,為什麼聞家的動靜之前都沒有人察覺。再有聞良輔都死了,聞家裡頭,現在誰能像聞良輔一樣統領所有人。
這個人還真的存在。
“當初——”高貞眯著眼,像是回憶往事一樣說起,“聞良輔,說自己兒子,不善於習武,怕是不能繼承家業,窩囊至極,很是失望,所以,把犬子直接送到他處鍛鍊去了。看來,是一早安排好的計劃,讓聞習元先到了百羅掌握軍權。不一定當武官,以聞習元的聰明才智,當個足智多謀的軍師,照樣可以指揮大軍打勝仗。”
“國王沒有發覺嗎?”高治低聲問。
“聞習元的年紀,比你和虞世子的年紀都要大些。確實,當時聞良輔這麼說的時候,朕的身子骨未到虛弱的不能動的時候,因此沒有覺得這個聞良輔,有那麼大膽的賊心。因為聞良輔應該知道,興州四周的軍隊和武官,大都是朕的舊部,想策反不容易。沒想到朕這一不能動之後,太后著了這人的道,掉以輕心,讓他有機可乘,給他機會偷偷撤換掉了興州駐京大營里的部分將領,換上了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