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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後,跟出去探風的念夏捏住鼻子回來,向李敏福了福身說:“二小姐,人軟在茅房裡,氣都沒了。”

    說完這話,她和王德勝暗暗吃驚。若不是李敏精明一眼瞧出矛頭不對,這碗藥,既然能讓身強力壯的張嬤嬤脫去半條命,若給本來身體虛弱到只剩層皮的李敏喝了的話,李敏恐怕是要一命嗚呼了。

    “奴才該死!”王德勝跪下,一拳頭砸到自己胸膛上。

    ☆、【2】惡毒的繼母?(烏梅)

    “是奴婢的錯。”念夏一同跪了下來,悔恨道,“奴婢連夫人給小姐下了毒藥都看不出來。”

    “不是毒藥。”李敏心平氣和。

    真正高明的大夫,想讓人死,何必下毒藥,藥不對症,都足以奪人性命了。

    念夏和王德勝這會兒臉上均浮現出了一絲詫異。以他們知道的主子李敏,性子懦弱,有一點風吹糙動都像兔子般驚惶,與眼前這個沉著冷靜的李敏判若兩人。

    李敏沒法與他們解釋,剛她顧著收拾張嬤嬤,生死關頭拼盡了最後一口力氣,虛弱的身體抵不住,便是像稻糙一樣栽了下來。  

    “小姐!”念夏驚呼一聲,上前扶住她。

    李敏搖搖頭,低聲吩咐:“幫我去熬碗白米粥,裡頭給我放黃芪和山藥。”

    “黃芪,山藥?”念夏又是微微壓住一聲驚呼。

    李敏一刻是有點擔心,她說太多藥理知識若與原來的李敏完全兩樣,是不是會遭人質疑。然而,貌似是她多慮了。

    念夏僅是暗中望了她一眼,圓圓的杏眼之中似乎疑慮不多,更多的是一抹驚喜,低了頭道:“小姐休息便是。白米粥,黃芪,山藥,奴婢馬上和王德勝幫小姐熬了給小姐端來。”

    雖然心裡有些疑惑,但實在支撐不住體力的李敏也只能是躺了下來,閉上眼想:是死,是活,就看這兩個奴才的本事了。

    說了藥名,也不見得這兩個忠心耿耿的奴才會像張嬤嬤那樣用其他藥摻假害她。只是,中藥因場地季節自然災害等因素,質量優劣直接影響到藥效,不知道這兩個奴才是不是能拿到正宗的好藥材。

    如果這兩個奴才夠機靈,能再給她弄到片正宗的老人參片,她的這條命就更有保障一些了。  

    迷迷糊糊地想著,李敏睡了過去。

    與此同時,李尚書的妻室王氏,舒服地靠在窗台邊臥榻的軟枕上。天氣未入秋,室內一絲悶熱。開了窗仍不見風。丫鬟竹音,只好拿了把芭蕉扇子幫王氏扇著涼風。

    守在門口的一個小丫鬟用竹竿頂開竹簾,一名四十歲左右的男子鑽了進來。此人穿著藍布衫,蓄著兩片小鬍鬚,文人雅致的模樣,向王氏拱手:“夫人。”

    王氏挺起腰身,對竹音吩咐:“去給楊大夫倒杯茶來。”

    楊洛寧沒有客氣,就著王氏左手邊的椅子坐下。見竹音端上來的茶湯散發出濃郁的清香,一聞就是與眾不同,眯開了小眼珠笑道:“這茶,是貢茶吧?”

    貢茶是指專門供給皇帝的茶。皇宮裡才能嘗到,一般老百姓沒有這個福氣。但是,既然是皇上的茶,皇上想賞給誰就是給誰,誰就有這個福氣。李尚書只是二品官員,這個福氣有多少難說。可是,李府的大小姐李華,前年選秀進宮之後,是被安排到了皇帝辦公的玉清宮,當起了御前侍女。拿到這個茶的機遇比父親的機會多了。不過,王氏,似乎不用女兒老公,都有機會拿到這個茶的,只要靠永芝堂,從太后娘娘,或是皇后娘娘,或是容妃——  

    楊洛寧發現自己不知覺中想遠了,還是被王氏一句拉回了神。

    王氏說:“如果楊大夫喜歡,我這裡有一盒藏茶,你拿回家裡自個兒喝。”

    藏茶,好的藏茶,同樣是宮中才有。太后娘娘的藏茶是最好的上品。

    楊洛寧起身,向王氏連聲答謝。

    王氏偏頭與他交流眼神,問:“給二小姐看過了嗎?”

    “看過了。開了方子,給了張嬤嬤。”

    “二小姐的身子,還是由於風寒太重嗎?”

    “本人給二小姐的方里下了些重點的藥,應該可以祛除二小姐體內的邪氣。”

    王氏端起茶盞,捏起薄得像紙一樣的瓷蓋:“我和老爺自然是信得過楊大夫的醫術。”

    過了約半個時辰,王氏讓人送楊洛寧到門口。楊洛寧腋下夾著王氏送的藏茶,到了門口坐上頂轎子。竹音手裡拿的芭蕉扇,一上一下給王氏扇著風,笑道:“張嬤嬤煎好藥了,送到二小姐房裡。二小姐吃了這帖藥,病也該差不多了。”  

    王氏躺回臥榻里眯起了眼,慵懶地打了聲哈欠:該結束的是該結束了。

    突然,一個人影閃過門口,匆匆鑽進竹簾里,對著王氏就是一個磕頭,道:“張嬤嬤人暈倒在茅房裡。”

    “什麼?”

    兩個人隨之攙扶住腿軟無力的張嬤嬤進了花廳。張嬤嬤朝著王氏跪下,身體軟綿綿的只能靠人扶,嘴巴一張一張,有氣無力地說:“夫人,奴婢,奴婢——”

    “嬤嬤是出了什麼事?”王氏質問。張嬤嬤是她從娘家帶到夫家裡的老奴才了,小時候她都是張嬤嬤帶大的,感情自然不比一般主子奴才。

    “二小姐,她,她沒有喝下藥——”張嬤嬤斷斷續續,好不容易說完一句話。

    “她沒有喝下藥?你不是煎好了藥端去給她喝了嗎?”見張嬤嬤要翻白眼,王氏從榻上急著下來,走到張嬤嬤面前追問。

    張嬤嬤點了點頭:“奴婢端給她喝。可二小姐不喝,還,還說這藥賜給老奴喝——”  

    在場的人再看張嬤嬤那張淌滿虛汗蒼白的臉,可見,張嬤嬤突如其來的大病是怎麼來的。

    王氏青著一張臉。

    底下所有人垂下腦袋。

    王氏冷笑一聲:“把嬤嬤扶下去。”

    張嬤嬤一聽,有些驚慌,趴倒在地上,往地上磕腦袋說:“是奴才辦事不力,請夫人怪罪——”

    “嬤嬤。”王氏溫言軟語,扶起她,“你哪裡有錯。永芝堂的楊大夫,不是誰都請的來的。好不容易幫她請了大夫,開了名貴的藥方,她不吃,是她想讓老爺和我傷心罷了。嬤嬤身體要緊,我讓人煎碗烏梅湯給嬤嬤喝了,嬤嬤在屋裡躺上一日,明日身體應該無礙。”

    “老奴感謝夫人。”張嬤嬤感激地老淚縱橫,再三磕了腦袋,才被人扶了出去。

    夜晚,沒有被人打擾的李敏,養精蓄銳地睡了一個下午,精神養了些,可以勉強坐起身。

    念夏在屋裡點了盞燈,和王德勝說著:“將小姐吩咐的粥端上來吧。”  

    王德勝走出去取粥。

    打了盆水,念夏擰了條汗巾,給李敏擦汗,邊說起在王氏那裡打聽到的消息:“張嬤嬤回屋裡修養去了。廚房給她熬了碗烏梅湯。聽說如今精神是好了不少。”

    烏梅湯?

    止瀉藥。

    看來這府里也有能人,是懂藥的。李敏思考時,王德勝端著備好的粥進來。念夏拿起把勺子,在碗裡翻了翻,讓李敏查看裡面放的藥對不對。

    藥膳不是可以隨意做的,是藥三分毒,無論是什麼藥,以什麼方式給人吃。

    李敏查看粥里,除了黃芪和山藥,有一片圓圓小小的——人參片?

    念夏見她發現,說:“奴婢聽小姐在夢裡說是要吃人參。奴婢就此讓王德勝到徐氏藥堂抓藥時問問。”

    ☆、【3】徐氏藥堂(人參)

    徐氏藥堂,顧名思義,徐氏開的,在京城共有兩家,僅此兩家,是很小的藥鋪,比起天下知名的永芝堂,普濟局等,是差遠了。可是,這個徐氏藥堂,對於李敏的意義非同小可。因為,這是李敏的親娘徐氏留給李敏的財產。  

    想當初,徐氏帶著徐氏藥堂嫁給李大同,即如今的李尚書時,王氏只是李大同的妾,一個姨娘。可惜徐氏死的早。後來,王氏被李大同扶了正,李敏唯一的嫡女身份因此不保。

    王氏得以被扶正的機會,得益於王氏的兄長王兆雄考中了太醫院。當了御醫的王兆雄,以一個名方治好了皇宮裡某位貴人的病。龍顏喜悅,大賞王兆雄。王兆雄之後與天下三大藥局之一的永芝堂有了業務聯繫。

    李大同在政務上兢兢業業,只苦於沒有人脈在宮內走動。扶了王氏當正室,也有巴結王兆雄的意思。

    李敏富有興趣地聽著,只要有關醫藥的事,事關本行,都會引起她興趣。

    說這個王兆雄,年紀快四十了才考中太醫院。

    有人據此說王兆雄是大器晚成。

    李敏卻回想起祖父說過的話。

    祖父說:當大夫的,靠的是經驗。不到三十的大夫不用看,必是醫不好人的。能醫好人也是撞了運氣。但是李敏你不同,你自小隨我抓藥習醫,與古代學徒大致相同,若有天賦,二十出頭,也能小有名氣。

    祖父的話應驗了。

    她二十幾歲考中博士生,是當年一批考中博士裡頭最年輕的學生。  

    其它科目若是有十幾歲高中狀元的並不稀奇,但是學醫不同,憑她二十幾的年紀能得到博士生導師的認同,全靠從小帶她大的祖父的功勞。

    說了一大堆的念夏,驚奇地發現李敏竟然耐心聽了進去。要換做以前的李敏,只要聽見醫藥二字,都眉頭皺緊,嫌惡地讓她閉嘴。因為李敏從小身體虛弱,吃藥吃怕了。

    “藥是七分毒,不可以多吃。”李敏能察覺出自己這幅身體自小被灌了太多的藥,以至於沒病吃藥都能吃出病來。再有那虎視眈眈的王氏,有點耍弄醫藥的本事,給這個身體再弄點不對症的藥,這身體也就慘了。

    治什麼病都好,最重要的是溯源,知道病因,對症下藥,必然藥到病除。

    李敏決定好好調養這幅身體。

    有好身體,革命才有本錢嘛!

    低頭,拿筷子夾出那片圓圓的人參片,放在嘴巴里品嘗。閉上眼,參片的餘味在舌尖上泛濫,可見這薄薄的一片參,經過與粥熬煮以後,竟然沒有完全散開裡頭的參味,含著是餘味未盡。李敏心中暗喜,睜開眼問:“把那支參拿來給我瞧瞧。”

    由於李敏之前沒有交代放多少,念夏不敢放多,只聽徐掌柜的話先削了一點放進鍋里試試。今聽李敏這樣說,連忙讓王德勝取來從徐氏藥堂里挖來的人參。

    簡陋的盒子打開,裡面躺著的這株人參很小。但是,根須茂密,像老人的鬍鬚,上面小米粒狀的疙瘩,是珍貴的珍珠點。皮是老褐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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