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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死的念夏,此刻此時都冷得直發抖。
只見她和李敏一寸寸地往下滑落,即將墜落到無止境的深淵裡頭去。
念夏不由喊了一聲:“救命!誰救我們二小姐的命,我念夏一輩子都為他做牛做馬!”
李敏倒是想出聲讓她省點力氣為好,說不定落到下面時老天爺眷顧的話能幸得一口氣存活下來,雖然,這個機率渺茫到她自己都覺得毫無可能。
底下是什麼?
如果阿牛說的那話無誤的話,魯爺已經打算好不成功就撕票,底下肯定安裝了尖利的木樁或是什麼東西,只等她們落下去之後,刺穿她們的五臟六腑。
這個魯爺的男人也夠心狠手辣的。讓她們這樣死法,當著來救她們的人這樣死法。
李敏倒不怕死,自己都死過一回了,但是作為大夫在臨床上看盡了生生死死,知道人生死有命,沒有人能逃過一死,只希望自己死的不是那麼痛苦辛苦。要是一劍刺穿她心臟還好,要是掛在木樁上半死不活老半天——
哎,早知道不穿越了。
手指抓住的木楞嘎吱嘎吱,搖搖欲墜,李敏閉上眼。
外頭,阿牛發出一聲絕命的慘叫。
只見那把從空中穿過空氣的長刀,猶如劈開千濤駭浪的氣勢,一刀如銀光,人未眨眼時,已經插進了阿牛的肚子裡頭,橫生生地將阿牛劈成了兩半。與此同時,山寨大門口處傳來一片喊殺聲,猶如閃電的黑色高頭駿馬穿過了人群中,馬上的男子從馳來的黑駿馬上躍起,鹿皮油靴在馬鞍上一蹬,迎頭衝破了窗戶。
啪的一聲!
木楞斷了,李敏感覺到自己正欲往底下無底的深淵墜落下去。說時遲那時快,她抬起的那隻手腕被只手握住。那手猶如鐵掌,一握,就在她白皙細嫩的手腕上印出了痕跡。
李敏抬頭,黑夜裡,她看不清對方的面孔,只能感覺到對方一雙眼睛猶如天上那顆最亮的星辰,她深深地吸口氣,心裡突然晃過一個念頭:這雙眼是在哪兒見過?
口一張,說:“放手——”
她可不想在要死的時候再拖累一個人做死鬼。
黑暗裡那雙如星的眸子只是微微一眯,緊接,一把把她拉了起來。
李敏只能感覺到耳邊一陣颶風嗖嗖嗖地划過自己的臉,這種感覺,猶如坐上了雲霄飛車,對方那隻手拉起她之後,是伸出結實有力的長臂把她摟在了自己懷裡。她一靠,靠在了對方的胸口上,能聽見隔著衣服對方的心臟,砰砰砰,跳的好像有一絲快。
那瞬間,她好像意識到什麼,剛要動時,背後忽然被只手指在哪兒一點,她閉眼暈了過去。耳畔邊,只餘下一群人的聲音,驚叫著:王爺——
伏燕和公孫良生的心口上都快停跳了,眼看朱隸看都沒有看,直接闖進了牢房。抓阿牛的十一鏢旗旗主,掄起刀,一刀斬開鐵索,打開門,用燭火一照,見到牢房裡的地板已經全部不見了,底下恐怕還是天然的一個洞穴,因為人工挖的話,是很難挖出這樣一大片開口的隧道。
這個魯爺,把關押人犯的牢房故意建在這裡,是人都想不到的機關,真是一絕了。
聽著底下無底洞陣陣陰風吹出來,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叫人一看都不禁心驚膽寒的。人從這兒掉下去能活命嗎?
幾個人頓時失聲:“王爺——”
“放繩索下來。”底下,一個不緊不慢的聲調傳了出來。
幾個人幾乎喜極而泣,伏燕急急忙忙將繩索放下那個無底洞。
“再下來一個人,把那小丫鬟也帶上來。”朱隸說這句話笑眯了眼,剛才念夏叫的那句他聽見了,現在只等她這個倔強的小丫鬟哪天后悔到去撞牆。
朱隸是一把刀插進了洞穴的壁沿里,手握匕首,另一隻手托著李敏,腰間放出了鐵鉤,則是掛住了念夏的裙釵。
念夏在他們兩人下面搖搖晃晃的,也早已被嚇暈了過去。
伏燕岩壁攀附下去時,才知道這個洞穴的厲害之處。這裡的岩壁,都是最結實的石頭組成的,一般的刀具別說插進去,砍都砍不動。不得不說,要不是朱隸親自動手,李敏和念夏這兩條命,真是掉下去就保不住了。
等伏燕接過了念夏,朱隸放開了腰間懸掛的鐵鉤,藉助匕首一躍而上,抱著李敏上了地面。
外面打殺的聲音幾乎已經滅絕了。一批人,都是黑色緊身衣,額頭束金邊額帶,整齊劃一,跪在朱隸面前。公孫良生帶頭,問朱隸:“王爺,接下來如何處置這幫人?”
“殺。”朱隸的口氣不咸不淡的,“不要讓我見到一個活口。殺完把這裡全給我清洗乾淨了,不准留一點血跡。”
“是。”
十鏢旗旗主親自拉來了輛馬車,掀開車簾:“王爺請,王妃請。”
朱隸抱著人登上馬車,公孫良生緊隨他其後。車簾蓋下,旗主親自駕著馬車離開寨區。
後面,傳來幾聲尖叫聲之後,沒有了動靜。
朱隸在馬車裡,輕柔地把懷裡的女子放在了臥榻上,再把自己那金貴的大氅,蓋上她身子。
公孫良生一直垂眼,等著他做完這些事。
摸了下她的手,感覺溫暖,朱隸回過身後,眼裡的那絲溫柔便是消了去,多了幾分寒風刺骨的冷咧:“怎麼說?沒有抓到那個魯爺嗎?”
“王爺。臣是想,這事兒宮裡有內應是必定無疑的了,而恐怕這後面,還有一些我們預想不到的人。”公孫良生說。
“我明白你意思,有人提前通知了魯爺逃命。知道肯定有人來救她,也就是說,這人或許知道了我朱隸還活著。”
公孫良生擔憂的正是這點。
朱隸的腿傷尚未全好,所以才隱瞞身份偷偷回到京師。現在,如果有人知道了朱隸活著,把這事兒捅給皇上知道的話,不知道皇上怎麼想。
朱隸摸了摸下巴的大鬍子:“有人知道我活著,這個也不算太大的壞事兒。說明,這個人和想在戰場上害死我朱隸的,不是一夥的。”
“會不會落井下石?”
“不會。那人讓魯爺提前走,而不是和我朱隸硬拼,說明這人不是傻子,知道拼不過我朱隸。恐怕這人是有意藏著掖著呢。”
公孫良生對他這話點了點頭,目光短淺地掃過在馬車裡睡著的李敏:“王爺準備把敏姑娘送回哪兒?”
“還能是哪兒?此刻,尚書府對她而言反而是最安全的。沒人想到她會在尚書府里。”朱隸說著,手輕輕地握住李敏放在被子下的那隻手,像是自言自語地說,“等你到了護國公府,這種事兒就不會再有了。”
躺在榻上的李敏,長長的眼睫毛像是微動了下。但是,朱隸知道,她肯定聽不見他說話的。沒有關係,他們已經是夫妻了。
*
約半個時辰之後,一列騎兵,再次出現在了山寨的門口。
馬維從馬鞍上跳了下來,看著山寨里那一片房子,有些吃驚:“這——”
沒想到是真的,靠京師這麼近的地方,居然有人敢在這裡建寨當土霸王,這個人,該是什麼樣的人?!
底下人拉住韁繩之後,朱璃從自己那匹白色駿馬上翻身下馬,馬維讓開位置,讓他察看,在他身旁抱了一絲困惑說:“貌似這裡都沒有人住。”
是,乾淨,整潔的沙地,房子都完好無損,最奇怪的是,除了沿路經過的風聲捲起地上的沙粒,一點聲音都沒有。
難道,那些土匪是先聞到風聲撤了嗎?
“太詭異了。”馬維都不禁在聲音里夾了一絲抖,這個風聲鬼哭狼嚎的,只有那些久經沙場的人,可以嗅到空氣中隱藏的玄機——血絲味。
地上的血跡全被處理乾淨了,但是,空氣里餘留下來的氣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馬上消除掉的。
倘若他們想的這一切是真的話,馬維不敢往下想了,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朱璃低頭,靴子在沙地上輕輕蹭了蹭,眯著的玉眸像是想在地底下挖出什麼隱藏在暗處的東西來。
“三爺。”馬維請示,眼看,他們來到時,已經是遲了一步,不是逃了就是跑了。
“可能是都死了吧。”朱璃淡淡地打開唇,玉白的手指在沙地里,輕輕地挑出一點點的鐵粉。這個明顯是刀劍相擊之後,恐怕是一把好刀都被擊碎了,才能留下來的粉末。
馬維大吃一驚,感覺更難以想像在這片土地上曾經發生過的場面,那必定是讓人無法勾畫的場景。
“死了也好。”朱璃指尖磨了磨,讓指腹上的鐵粉迎風消散。
這些人死了,正好說明她肯定是獲救了。她活著,無論怎麼樣,是個好結果。
“三爺——”馬維心裡卻不踏實,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有這樣通天的本事,把這裡的人瞬間殺乾淨了,還能將殺戮的痕跡消除的乾乾淨淨,這不禁是令人想起了閻羅王那三個讓人驚悚的大字。
朱璃總是被人戲稱為閻王,意即辦事不留情面,不懂世故。然而,真正的閻王應該是殺人不眨眼的。他朱璃還達不到這種程度。
“是有個男人,被人叫做魔鬼、閻王、傳說中的夜叉——”朱璃眯緊了眼睛,成一條弧形的fèng隙。
馬維一驚:“三爺,那個男人不是——”
不是死了嗎?
天下能被叫做魔鬼、閻王、夜叉的男子只有那一個,絕對沒有其他人選的了。
“之前消息傳到朝廷時,皇上怎麼想的,做兒臣的不知道,但是,的確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一個像魔鬼一樣的,比閻王更厲害的,能突然間死了,你說,究竟有多少人能對這個消息確信無疑?”朱璃邊說,邊慢慢地轉回身,準備騎上馬。
馬維吃著驚,跟在他後頭,知道他這些話沒錯,如果沒錯的話,那個男人若真的是還活著,而且回到京師了,馬維是差點兒咬到了舌頭,聲音緊促地說:“此事要不要稟告皇上,三爺?”
“稟告皇上做什麼。雖然不知道是誰在這個山頭上蓋起了山寨,但是,這山寨怕也是存在一段日子了。皇上要真是瞎了眼睛聾了耳朵,也不可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容人在這裡建個山寨吧。”
萬曆爺要是一點都沒聽說,那就真的是奇了。
馬維暗自又是一驚,只怕他們今晚帶人到這兒來,都瞞不了皇帝的耳目。
“算了。”朱璃翻身上馬,接過馬童呈上的玉鞭,對馬維說,“這事兒,今晚你知我知,不用再傳出去了。倘若有人真的問起,就說我們是不巧路過這個地方,結果進來一看,什麼人都沒有,不過是個空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