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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雜的心情,在很多人心頭上涌動著。
慧光雙手合十:“王爺請講。”
“本王之前聽說,說是到太白寺進香的話,有許多規矩。”
突然聽見朱隸這話,底下有些人眼皮猛的在跳了。
“規矩是有的。”慧光像是聽不明白朱隸這話,道,“太白寺進香的規矩,與其它寺廟一樣,只有一個,講究誠心誠意。”
“對了。就是這個誠心誠意,有人傳說,來太白寺進香,如果穿的不是什麼樣的衣服,叫做不誠心了,方丈,是不是有這個規矩?”
站在慧光身後的淨遠、明德等人,通通一愣。
這是哪門子的事,別說是他們寺院裡的僧人說出來的。
淨遠面目肅靜,對表示疑問的慧光和朱隸謹慎地回話道:“這簡直是無稽之談!對於我們太白寺是無中生有的誹謗!什麼人說的?!”
此話一出,宛如一陣狂風席捲了廣場內,跪著的那群白衣女子全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來。
天,這規矩怎麼冒出來的?
很多人心裡大致都在想這個問題。
慧光嘴角像是琢磨著,道:“這種一聽就是胡言亂語的話,有誰聽信了嗎?”
聽信的人,還真的不少,見底下一片整齊的白衣。
曾氏和秦氏無疑都深深地感覺到被潘氏給坑了。潘氏更覺得委屈了,她這不是聽大家說的嗎?
這裡頭,似乎最聰明的人,屬於雲氏。雲氏一身素淨的青衫,沒有與她們同流合污。因此,雲氏被慧光點了出來。
“這位女施主,你知不知道你身邊的人,為什麼穿著一樣的衣飾嗎?”
雲氏不敢隱瞞,說:“是有人對大家說,說要穿這樣的衣服進太白寺進香,為太白寺的規矩。民婦卻想,主公生性勤儉,今日主公祭拜祖先的衣裝,都是陳年舊衣。主公尚且如此,民婦怎敢鋪張浪費,趕製新衣,有違主公時常教導臣民們的勤儉美德。”
秦氏在底下跪著,快咬斷牙了,這個雲氏真行,果然在心裡頭早打著另一套算盤了。可惡的是,雲氏能想到的,為什麼她們想不到。
“這位女施主此言很有道理。”慧光點頭,“王爺是個節儉之人,出家之人,以佛祖諫言為鑑,更是樸素勤儉,怎有立穿新衣方能進廟進香的規矩,浪費錢財,有違佛祖告訴世人的道理。”
很顯然,這個規矩絕對是胡言亂語的,現在是連太白寺的方丈本人是出來澄清了。可是,為什麼之前,她們穿新衣的話,都沒有人阻止。而且,這個規矩究竟是怎麼傳出來的。
只聽慧光繼續說,深深地向朱隸行了個鞠躬的姿勢,道:“是老衲管理寺廟欠妥,誤信了賊人。那名賊人,即為本寺原先的監院弘忍,勾結他人,善播此類謠言,收取好處,如今,已是在逃案犯。”
朱慶民朱天宇,都想到了之前弘忍逃跑的那一瞬間。那時候,他們只想到弘忍是因為涉嫌謀殺方丈,卻沒有想到,還有另外這些事兒。
跪著的人裡面,已經有一個人,全身哆嗦快不行了,要一頭載倒了。有那個朱湘怡,還不明就裡叫了聲:“三嫂,你是怎麼了,好多汗,身子不舒服嗎?”
赫氏回頭對小姑子死命地瞪。
其實,只要聰明點的人,聽到這會兒,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還用說嗎?散發這種謠言,最能得到好處的人,無非是賣這種衣服的人了。而所有人的衣服,都是在赫氏的布莊買的。
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腦袋上,赫氏哆哆嗦嗦地說:“這事兒不怨我,真的不是我乾的。我也是聽人說的。那個僧人,告訴我,說,說,說穿了新衣服,大家都穿乾淨的衣服,到廟宇進香,能顯得在佛祖面前乾淨些。”
“乾淨的話,要心裡乾淨才是對佛祖最大的誠心誠意。”慧光道,“你,心裡並不乾淨,再乾淨的衣服,對佛祖來說都是髒的。”
赫氏真要一頭去撞牆了,哇的一聲哭道:“民婦有錯,但是,民婦賺取的每一兩銀子,都是用來救濟貧民的。民婦是看著她們平常吃好的穿好的,可都捨不得捐贈,因此,幫佛祖想出這樣一個法子來。”
一個個聽見赫氏這話,只對赫氏猛瞪眼:怎麼,你為了洗脫自己的罪行,居然把所有人都說成為富不仁的人,好啊,你!
潘氏第一個喊冤,因為她家在城裡號稱第一首富,赫氏這話不是往她家裡潑髒嗎,潘氏大聲撕起嗓子喊:“這絕對是無中生有的事,我們柏家,民婦和民婦的女兒,上山之前,才去過此次受到冰雹襲擊堪稱嚴重的城區民宅那裡看過,賑濟了許多貧民。”
剛好說到這次冰雹襲擊之後,燕都內外不少百姓受災的事了。在朱隸的暗示下,朱理把公孫良生剛統計出來的受災情況帶到山上的紙條,展開後念了出來:“此次冰雹,使我燕都城內城外,受災的民居共三千六百餘所,受災群眾共九千八百餘人,流離失所的百姓數以千計。為了賑災,護國公府提議商家開倉放糧,響應國公府號召開倉放糧的商家,共一百餘家,其中,柏家捐贈的衣服棉被,以及糧食,均是城內第一。”
潘氏頓時顯出一絲得意。他們柏家能做到這麼大的家業,可以說,正因為平常對這種事都是不敢怠慢的。商人經營要有道,這是他們柏家能做大的秘訣。
相比之下,朱理在公孫良生統計的單據中找了又找,並沒有找到赫氏經營的那家布莊捐贈的數目,而且,赫氏所在的寧遠侯府,對貧民的救濟,也就那麼一車糧食和一箱銀子,沒有其它。
☆、【192】這個女子不配王爺
“好啊,你一件衣服賣我,收取二兩銀子,你這個布料人工,怎麼都值不了一兩銀子這麼高吧。這麼昂貴的衣服,也只有你能賣得出手,因為所有人聽信了你的謠言,否則怎麼會上了你的勾當!”潘氏氣勢洶洶地說,正所謂人得了勢頭以後正在勢頭上,勢不可擋,“可你都做了什麼,燕都城裡受了這麼大的災,你說你收取暴利是為慈善,結果什麼都沒有捐!”
在眾人眼裡,這站直身挺直腰背叉著腰俯視赫氏的潘氏,儼然一副替主子出氣的忠實奴才態勢。
很多人腦子裡不禁划過一個念頭,什麼時候柏家與護國公關係那麼好了。畢竟之前剛聽說過,潘氏與都督府夫人晉氏關係不錯。誰不知道都督府與護國公府私底下就是勢不兩立的姿態。不過,話說回來,人都是愛見風使舵的,像是這個在燕都里渾水摸魚賺大錢的柏家,早就是那種善於見風使舵的。像前幾天,這個潘氏不是還巴著李敏嗎?
赫氏的頭頂上被潘氏這樣橫飛唾沫猶如冰雹一樣砸了一頓,心裡的委屈別提有多少了。
她哪怕是干錯了事兒,何必挨潘氏這個罵。潘氏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身份地位可以來罵她指責她。潘氏充其量不就是個商人的老婆,哪裡像她赫氏最少是寧遠侯府的三少奶奶,真金不換的貴族。這個潘氏說起來是狐假虎威,借著勢頭彰顯自己其實低得不可再低的威嚴。
再說了,她一件衣服收取潘氏二兩銀子算多嗎?
說真的,還真的不算是很多,不過,也夠多了。不然,這個做生意赫赫有名在商道里算是老手了的柏家夫人潘氏,怎會說赫氏賣的是天價衣服。
照大明王朝的物價來看,一個明朝縣官,一年當官的朝廷給的收入大約四十兩銀子,才四十兩!僅夠買赫氏這件衣服二十件。而赫氏散發出來的謠言是,每次上太白寺進香都需要換新衣。那些達官貴族,每逢節日佳節,一般都是需要上太白寺進香的。這樣一算,一年到頭節日的日數也不少,大大小小加起來,肯定超二十個。等於說,一個縣官一年的俸祿全給赫氏買衣服了,還不夠。
一年當官的收入僅有這麼多,更不要提那些平常百姓了。這該是多可怕的鋪張浪費。
但是,赫氏可以狡辯,當官的,哪止平常的收入只是俸祿。這話是沒有錯的。像百姓,他們的收入來源單一,只能是勤勤懇懇辛辛苦苦拿辛苦錢。當官的,經商的,貴族的,有祖上流傳下來或朝廷獎賞的宅邸,有田地,有鋪子。這些,都才是賺銀子的大頭。
大明王朝最貴的東西,李敏後來才知道,原來和現代一模一樣,是房子。知道大明王朝一個像樣點的宅邸多少錢嗎?只是像樣點的,幾間廂房一個院子那樣,要價達四百金!
算回來,潘氏說赫氏以及整個寧遠侯府摳門,賑災不利,絕對是對的。一箱銀子,一車糧食,可能還不夠寧遠侯府一日的開銷,僅夠寧遠侯府里擺頓大餐時塞點牙fèng。
赫氏憋著一股氣,胸口裡堵著的話要說,但是說不出來。畢竟這個潘氏是商人的老婆,最會打算盤的,怕說出來,會被潘氏再次抓住把柄。所以,只能是一路跪著抹眼淚在哭,哭聲無比淒涼以搏同情不說,更重要的是要澄清,這個事兒,絕對是太白寺里那個賊和尚弘忍自己搞出來的,與她赫氏無關。
“王爺,民婦是聽太白寺的僧人說什麼做什麼,民婦之前根本不知道這事兒是人家胡掐的。民婦只是幫他們達成誠心誠意進拜佛祖的心愿,沒有其它用意,更不會有任何歹毒的心思。要是有,民婦怎會只收他們二兩銀子?”
曾氏聽見這話都忍不住出來說了,之前,她都不知道一件新衣服赫氏居然收的如此天價:“寧遠侯府的三少奶奶,咋們說話不能太放肆了。一件衣服二兩銀子怎麼還叫做少?佛祖要是現身在我們面前,都會欣嘆,世上多少人沒有衣服穿因為受災飽受饑寒,而你居然一件衣服二兩銀子天價一般地賣。要知道,你這二兩銀子,可是很多百姓一個月一家幾口人的生活費了。”
赫氏猛地跳了起來,這一個兩個都太不像樣了,憑什麼一個個都端著的勢頭好像比她高貴許多衝著她一個人罵。這些人,還不都是趁此機會落井下石,想要趁機踩到她赫氏頭頂上。
“你們再說一句!首先,我都說了,這事兒是太白寺僧人自己做出來的,和我無關!其次,買賣從來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們嫌貴,可以不買,何必揪著我不放。是你們自己想買的!”
“喂,是我們想買嗎?還不是因為你散發謠言,逼得我們不得不買?!”
眼看,潘氏和赫氏兩個人面對面吵了起來,兩個女人擼袖子伸手瞪眼像是要大幹一架的姿態,是和她們身上穿著的好像神仙一樣的白衣,成了最鮮明的對比。
周圍的人,都只有乾瞪眼的眼神了。這兩個女人,渾然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