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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想著怎麼先後秩序移動時,夜風裡,聽著一個男子的嗓音輕柔地說:“把這披帛披著,進了裡面,有什麼事,我都在外面。”
福樂回頭,直直的目光,像是盯在了男子臉上,四駙馬的身影被她拋到了後腦勺。
白素晴只要看福樂的目光,都可以猜到那男子是誰了,這一眼望過去,無疑,那傳說中猶如魔鬼的男子現實中是另一張美貌的面孔,讓她兩眼一睜,露出逼人的光亮。
只是,那男子像是誰都看不見,只仔細地握住李敏的手。
福樂的手指捏成了拳頭。白素晴眼光里she出一道亮光,對著李敏的側顏。
李敏長的不叫傾國傾城,只能叫做秀麗。
白素晴不理解,朱隸看中李敏哪兒了?在她白素晴被譽為女菩薩時,李敏在尚書府是個病癆鬼,當了十幾年都沒有變過的病癆鬼。當初,尤氏讓人到他們白府議親時,也是有提及,說是生怕李敏這個病癆鬼沒有辦法給護國公府生孩子。
沒能生養孩子的女人,還能叫做女人嗎?
作為男人,會不擔心自己後繼無人嗎?這個李敏,遲早是要被趕出去的命。到時候,姨娘扶正,不也是垂手可得的事情。
白府其實在尤氏讓人來議親時,早就都謀劃好步驟了。怎麼能捨得她白素晴去人家府上委屈當姨娘?
一群人,前後走入了玉清宮,萬曆爺在一間暖房裡等著他們幾個進來。一串人進去之後,按照規矩下跪請安。萬曆爺喊了平身,開始論治是誰的對錯了。
福樂照之前對莊妃所講過的台詞,親自給萬曆爺上演女菩薩給自己治好病的經過。
可是,萬曆爺不像莊妃那樣好糊弄。只見萬曆爺臉上毫無表情地聽完福樂的話後,卻是在福樂眼周的濃妝上銳利地掃過了幾眼,皇帝的眼底浮現了些厲色。這倘若不是皇帝身邊的人,很難以察覺。
魯仲陽察覺到了,誰讓他伴君都多年了。萬曆爺的病,最虛弱的時候,都是他給看,給治的。為此,這隻老狐狸知道自己這次又走對路了。
眯眯黑亮的小眼珠子,看到李敏那兒。
李敏收到了老狐狸的眼神,對老狐狸照常愛理不理的,因為知道宮裡從來只有見風使舵的人,沒有真正的盟友只有暫時的同夥。
“隸王妃,你對十六爺、四公主的病有什麼見解?朕都知道你之前給他們兩個看過病。”萬曆爺問。
福樂一聽這話,先搶著說:“父皇,女菩薩先治好了女兒的病,皇上不先問女菩薩嗎?”
萬曆爺一個眼神,掃向自己女兒。
福樂閉上了嘴巴,能感覺到萬曆爺這個眼神有些讓人害怕。
李敏想,萬曆爺雖然誇過這個女兒,可儼然只顧著寵了,忘記了怎麼教誨這個女兒,現在萬曆爺可能心留都在後悔這個事。
“你說,隸王妃!”萬曆爺帶了些怒氣,針對的是福樂。
福樂惱怒地咬著下面的嘴唇。
白府的人,目光里突然都多了一絲不鎮定。
李敏道:“皇上英明,皇上應該都知道白菩薩神土一說。”
白菩薩神土?什麼東西?福樂一愣。
白大人臉上,瞬間閃過一抹慌張,目光望向自己女兒。白素晴鎮定地搖搖頭,堅決否認。
“是。”萬曆爺道,“以前,朕下江南遊玩時,曾經路過某地,見那裡的百姓,都用神土當藥吃。”
☆、【101】為了她
皇帝都知道神土?
福樂等人內心裡驚詫,想萬曆爺既然都知道這回事兒了,為什麼找人來問。
萬曆爺的目光慢慢掃著這屋子裡一圈:“雖然朕那時候看著老百姓吃泥土,十分震驚,但是,當地百姓告訴朕,這東西確實治好了某些人的病。朕不能說,一百個百姓問話一百個都這樣說而朕一個都不信,當初朕也有想過弄一碗泥巴來試試,接下來的事兒,魯大人你來說吧。”
魯仲陽這隻老狐狸,明顯對這事兒也是知道的,從容地撫著自己的白鬍子,說:“回皇上,老臣對這事兒還真是記的一清二楚。那會兒,老臣是不敢冒死進言的,因為老臣也弄不清楚這個泥巴怎麼給人治病。古書里固然有記載一些用土入藥的方子,可是臣都是謹慎觀察,畢竟怎麼想,這個泥土治病,人吃土都不可想像。”
“嗯嗯。”萬曆爺點著頭,“朕正是這樣想的,所以,當時,朕有心想試,但是,周大學士對朕說了句話,說,既然其他藥都能治好朕的病,何必偏去嘗試泥土。把神土這味藥留著,留到其它藥都救不了朕時,再拿出來試豈不更好。”
周大學士,即是當初誇獎李敏字的那位大學士,據說才華橫溢,能說會道,深得萬曆爺的喜歡。現在看來確實是個很能說話的人,太醫都說服不了皇帝,這個周大學士兩句話,能言善辯,把萬曆爺征服了。
萬曆爺雖然那時沒有吃這個泥土,可是,卻把這泥土的事兒惦記住了,把它想成了救命神藥。所以,莊妃他們來說讓十六爺嘗試神土時,萬曆爺才沒有一口拒絕說不讓。
所有人聽明白這個故事以後,白府的人似乎可以松一大口氣了。儼然,他們的神土是有根有據,那麼多老百姓吃過都沒有事,怎能說他們做的事一定是假道士做的那種坑蒙拐騙的伎倆。
福樂定了定心,道:“父皇,既然神土這事已經被確認無誤,是不是,十六爺病這事兒,應該和神土沒有任何關係?”
魯仲陽撇了下白鬍子。
萬曆爺看向雙方人馬。
福樂弄錯了。萬曆爺讓他們兩方人馬到這兒不是為了給十六爺治病,是為了讓他們向他萬曆爺解釋清楚,神土究竟是不是有特殊功效,神土的功效是怎麼來的。
李敏退了半步,在這個時候,不如讓白府的人先說。
白府的人還真是打算好了趁勝追擊。白大人代替女兒,進一步說:“臣啟稟皇上。”
“說。”萬曆爺道。
“臣的女兒手中握有這個白土,確實是從廟宇裡面求來的,不是從自己家牆垣里隨意挖來的東西。臣自小請老師到府中教孩子們念書,學習做人的品德,又怎會讓自己女兒做欺騙百姓害人害己的事。”
萬曆爺“嗯”一句長聲:“白大人的品德,朕自然是信得過的。據聞白大人的女兒力行行善,品德更不用朕去疑心。”
白大人感恩戴德,叩謝。
萬曆爺接著說:“可是,朕到今想不明白,這個神土怎麼給人治病的?”
“皇上。”輪到白家父女倆不明白了,“這個神土,既然是神仙留下來給凡間百姓救命的東西,怎麼會不能給人治病?”
“為什麼神土唯獨在你女兒手中,白大人?”
“這是因為臣的女兒小時候曾經生了一場大病,差點去見了閻王爺,後來,小女轉危為安,說是神仙託夢給她,讓她留著這條命代替菩薩在世間行善,所以知道了神土在廟宇里可以用來治百姓的病。”
託夢這種事,是很神秘的,說不清的。李敏知道一旦拿託夢來說話,雖然現代科學證明夢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其實與現實有莫大的關係,神仙那絕對是子烏虛有的東西。哪怕夢到神仙,也有可能因為誰說過什麼在人心裏面產生了暗示,導致大腦皮層動作做了這樣的夢。古人不了解這些,肯定是對夢懷有一些敬意的揣摩。
萬曆爺聽了白府的人這番道來,似乎是撿不出破綻。但是,對這個在歷代君王之中算是很能幹的一個君王來說,這樣的解釋,肯定是不能解除萬曆爺心裏面最大的疑問。萬曆爺博覽群書,更相信書裡面說的話,而不是菩薩託夢說的話。
白府的人,只見著萬曆爺眼睛一轉,又到李敏身上去了。白家父女倆,不由都對著李敏皺緊了眉頭。想著這個連太醫都解釋不了的東西,李敏能有什麼解釋。
李敏想著時機到了,再在皇帝面前緩緩述來:“皇上,臣妾所知道的是,像魯大人所言,古書里記載的,有關土藥可以治病一事,是真的。”
白家父女倆和福樂,一聽她這話,她這話豈不是自打嘴巴,在幫助敵人說話了。福樂腸子裡頭快笑抽了。白大人努力地控制臉上的表情紋路。白素晴用帕子輕捂住唇角。
萬曆爺卻是眉一皺,問:“你這是說,這個神土,與十六爺的病無關了?”
“不,正好是這個神土,導致十六爺吐血的。”
突然一百八十度逆轉的話,讓那幾個本來都眉開眼笑的人神情一僵,等回過神來時,每個都是義憤填膺的。福樂第一個上前,指著李敏:“隸王妃,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你自己明明都說神土可以給人治病這樣的話,結果,還敢來指責是神土的錯?!”
“公主此言差矣。本妃只能當公主是不懂醫理所以能說出這樣的話。”李敏一點都不著慌,慢條斯理地說著。
“你,你,你——”福樂跺腳,“本公主是沒有學過醫學,可這都是誰都能明辨是非的道理,你這是巧舌如簧,想混淆是非。本公主腦子清楚的很,隸王妃,最好收起你的把戲,皇上在這兒,你要是再以為能以你自己那張三寸不爛之舌,可以把黑說成白的,本公主今刻就稟告父皇,讓皇上割了你的腦袋。”
眼看萬曆爺對福樂公主這般當眾放肆的語言居然沒有阻止,貌似有些挺福樂公主意見的意思,李敏這顆腦袋看來要懸在刀架上了。
李敏那眼掃過去,魯仲陽那隻老狐狸又閃到角落裡去了,明哲保身要緊。因為,他自己都說過了,沒法搞清楚神土給人治病一事。
萬曆爺那雙苛刻的眼睛,是讓人看不清皇帝心裏面是什麼真正的心思。
在這個時候,倘若沒有十足的把握,應該是趕緊跪下認錯兒,或許皇帝能饒了自己一命。白府的人心裏面都這樣盤算了起來。而福樂已經打定主意了,只等李敏跪下道歉的剎那,進言皇帝讓皇帝把李敏抓起來扔進大牢里。
“隸王妃,你的話讓朕糊塗,朕是可以說你信口胡言的。倘若你不能仔細道明這其中的道理,沒人可以保你,你明白嗎?”萬曆爺的話裡帶了幾分深刻。
李敏可以感受到背後院子裡,玉清宮裡宮外那股森森的寒風,是被四面包圍了一般,無數的弓矛鐵劍,她李敏化身成一隻老鼠都別想逃出去。
手腕上戴著的,丈夫送給她的情物,帝王綠,冰涼地烙著她的手腕,像是無時無刻在提醒她本身的特別身份。恐怕萬曆爺,早就想拿護國公府開刀了。如果選擇從她李敏身上開始下手,威脅護國公府也是不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