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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璃回來會怎麼想?眼看,那個仇恨他的女人,報復他的女人,這回真把他母親打入冷宮了。
皇后那雙眼睛,望著屋裡那盞紅蠟燭,臉上的表情逐漸變的模糊。
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坐到皇后這個至高無上的鳳椅上的,坐到了鳳椅上的這個苦,也只有坐到了這個位置上的女人可以理解。
現在,皇后是忽然想起死去的前皇后了。不知道,孝德皇后死的時候,都想了些什麼。
穿過珠簾的小身影,讓宮女們一串驚叫。
“皇太孫——”
朱準不等宮女們太監們阻攔,衝進了皇后的屋子裡,衝著自己奶奶跪了下來,磕頭道:“請皇奶奶救太子妃。不管皇奶奶做了什麼,皇孫絕對不會責怪皇奶奶。”
皇后的眼睛頓時睜了下,回頭,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孩子,一聲由衷的感慨聲不由而出:“你這個孩子,快起身吧。要是你皇奶奶不救你母妃,誰救你母妃?”
朱準抬起頭,眼眶裡像是滾了滾光亮的樣子。
“上次,本宮知道你去求過隸王妃,為何你這次不再出馬了呢?”皇后問道。
朱準小小的嘴唇一字一字咬著:“隸王妃能幫本宮的事實在有限。因為,隸王妃與本宮,並不是一家人。”
“那你也可以去求你父親。”
“太子殿下無能為力。只有皇奶奶有這個能力。”
只見皇后忽然面色一變,喝道:“放肆!你父王乃當今太子,何人可以不尊重他。”
“父子乃君臣,皇孫明白。”朱準叩頭。
衛立君那雙尖利的眼睛,一樣放在朱準的頭頂上。
這個孩子,一點都不像太子。
大概李敏當初願意出手相助這個孩子也是這個原因。再有,李敏給七爺府上的人治病的時候,莫非是放了水給他。同樣因為這個孩子的緣故,所以有意留了條生路給太子妃。
不知為何,衛立君發現自己不知覺地想多了,一瞬間,都完全摸不透李敏的想法了。
一方面,有意給他設門卡救人,一方面,又像是故意放水給他,李敏究竟在想什麼。
只突然感到一個念頭划過腦海里時,衛立君整個愣住了,是驚呆了。
難道李敏從一開始,其實防備的不是他,而是另一個人?
萬曆爺晚上米粒未沾,一路擺架到咸福宮。
咸福宮的主子是純嬪。可純嬪早在接到消息以後,立馬跑去其它宮裡避禍去了。現在,宮裡只剩下那個跑都絕對跑不掉的李華。
萬曆爺伸腳邁入屋門,龍袍一拂,生氣的怒火伴著寒風直衝進了屋裡。
李華帶著宮女在屋裡跪著,一動不動。只等皇帝走到自己面前,一抬起眼睛的時候,與皇帝那雙冰冷的眼光剛碰及的瞬間,整個身子全發抖了起來。
這是第一次,她第一次看到萬曆爺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那樣的冷,冰徹入骨。論以前,萬曆爺對她的眼神兒,或許偶爾有點小生氣,但是,也絕對不是如此冰冷,更多時候,是帶了溫柔的笑意寵溺著她。
李華覺得自己入宮以後,樣樣都是為了皇帝,做到盡忠盡力,是徹底地愛著這個男人,願意為這個男人做一切的。
怎麼可以?
這個男人怎麼可以因為其他人幾句話而已,馬上質疑起她對他的真心!
“皇上。”李華猛的抽了下鼻子,泫然欲泣的聲音,像是斷人心腸,“臣妾知道皇上一定是認為臣妾欺騙皇上。”
“你知道?”
李華咬住牙齒:“皇上,臣妾真的不知情。臣妾從來不知道自己身上能患有眼疾,臣妾倘若知道的話,眼睛早就什麼都看不見了,能瞞得住皇上嗎?”
萬曆爺冷哼聲:“靜妃也這樣告訴朕,說自己並不是眼睛有毛病,不過是怕黑。結果呢?”
“臣妾相信,這宮裡,要不是靜妃娘娘自己說出來,沒人能知道靜妃娘娘的眼睛真的有毛病。”
“是,可是,有人,在靜妃沒有承認之前,先拆穿了靜妃的詭計。”
“皇上是指臣妾的妹妹嗎?”李華道,“皇上難道不知道,因為她娘的關係,所以,臣妾妹妹早嫉恨上了臣妾以及臣妾的妹妹。”
“你以前不是說你們姐妹關係堪比金花?”
“那是曾經臣妾的一廂情願,自從上次,她害的母親——”李華說到這時剛想擦下眼角,結果皇帝那兒的一記眼神,讓她嗖的把淚水吞了回去。
“你意思是指,朕與太后都瞎了眼?!”
萬曆爺震怒。
李華這下子終於明白了,皇帝是懷了一腔怒火過來了,認定了她有罪。
“皇上!”李華忽然間站了起來,面對皇帝,擲地有聲,“皇上,憑著良心,臣妾憑著良心說這個話,臣妾自認為了皇上鞠躬盡瘁,清清白白。”
“你是清清白白?”萬曆爺只是冷笑,“好,你倒給朕說說,哪個是綠?哪個是紅?”
早準備好東西的公公,從皇帝身後走了出來,雙手捧著一個盤子。盤子上面鋪了塊白布,白布上面,一共放了十顆珠子。
“華婉儀,你告訴朕,這裡面,哪顆珠子是紅色的,哪顆珠子是綠色的。”
李華原先一想,這還不容易,難道她會連綠色紅色都分不清嗎。從小,看著屋頂上的青瓦,屋裡的紅梁,紅就是紅,綠就是綠。
這個李敏,真的是為了報復她們母女,到了鬼迷心竅的地步了,連這種瞎話都能編的出來。以為她李華是瞎子嗎?她李華又不像靜妃,靜妃是知道自己眼睛有毛病而刻意隱瞞自身的疾病,靜妃那叫做活該,罪有應得。她李華是什麼?從小,不要說她們兩姐妹,王氏都從來沒有過眼睛疾病。可李敏這一狀,是把王氏的娘家都告上了。
太搞笑了。李敏難道不知道,她大舅王兆雄是赫赫有名,醫術精湛的太醫,怎麼可能連自己妹妹和外甥女眼睛有沒有毛病都不知道。
“皇上。”李華嬌聲道,“皇上莫非忘了,臣妾可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怕黑。而且,臣妾頭上戴的那支釵子上的翡翠,即是綠色的。臣妾會不知道自己戴的翡翠是什麼顏色?”
要說是以往,萬曆爺聽到她這句話肯定動搖了。可是,有了靜妃的前車之鑑以後,萬曆爺現在,是情願相信專業人士的話多一些,相信李敏的話多一些了。
“好,華婉儀如此有底氣,那把這十顆珠子裡的綠珠子挑出來,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朕不用坐了,站在這裡等你挑。挑完了,如果華婉儀挑的都是對的,朕大大有賞!”
聽見皇帝這句話,李華當即抓住了機會,屈膝說:“那麼,臣妾對皇上也有一個請求。”
“華婉儀說。”
“如果臣妾挑出來的綠珠子無誤,不是代表臣妾並沒有身患眼疾嗎?那麼,那些污衊臣妾身患眼疾的人,該如何處置?”
萬曆爺嗓子裡冷冷地露出絲寒氣:“這用得著問嗎!朕,最痛恨那些中傷污衊他人的小人!無論是誰,犯了污衊罪,朕定當以重論罪!”
“如果對方是高高在上的隸王妃呢?”
萬曆爺皺了眉頭,不是因為生怕處置不了李敏,而是想起下午李敏當著他面說的那些話了,結果,李敏全是對的。要皇帝說,皇帝心裡真希望有一次李敏是錯的,否則,這心口真心也不怎麼舒坦。怎麼什麼事都被這個女人說對了。
“華婉儀放心吧。天子都與庶民同罪,更何況一個區區的王爺的妃子?隸王妃今日與朕對峙的時候也說了,如果她本人有錯,有污衊他人的嫌疑,願意領罪。”萬曆爺隨之一拂袖,道,“華婉儀開始吧,朕還沒吃晚飯呢。”
李華嘴裡的牙齒深深地咬著,想:這個李敏是拿自己的性命都賠上了來污衊她們母女?正好,讓你知道怎麼死!
目光隨即,落在這一排白布上的珠子上。
由於夜幕已是降臨,天色變黑,只能是屋裡點起了燈,來照亮這一排珠子。
燈火是按照平常的規矩點著,不能說明火通亮,畢竟,太亮的火光對人的眼睛也是不舒服的。可李華一雙眼睛現在看到這白布上的珠子時,只覺得灰灰的,燈光不足的模樣。這令她心裡莫名起了一絲焦躁,隨之,對身旁的宮女太監說:“把燈拿過來,否則,本小主怎麼奉命挑珠子。”
萬曆爺聽見她這話,眉頭上挑,嘴角抿緊。
張公公看了眼皇帝的表情,總得皇帝同意了,才可以把燈拿過去。
萬曆爺點了頭。
張公公親自拿著支蠟燭走過去給李華照著珠子。
可很快,李華發現,現在不是太暗,而是太亮了,光火照在珠子圓潤的外表上,令珠子反光,更是要刺瞎了她的眼睛似的。李華心裡益發焦急,出口即是罵道:“你這是照珠子還是照本小主?有你這樣拿蠟燭的嗎?”
張公公的老臉一白。
他入宮多少年了,做到現在在皇帝身邊舉足輕重的位置,說句實在點的話,哪怕是皇后和他說話,都得好客氣。現在一個小小的婉儀,竟然當眾罵起他來。
再看皇帝,聽著李華張口就罵全沒了儀態的樣子,萬曆爺的臉早就黑了一層。
剛那個燈火本就是剛剛好的。他皇帝年紀大了,看字模糊,但是,看眼前這排珠子都能很快分出紅綠之別。而李華卻磨蹭個老半天,一會兒嫌棄燈光暗,一會兒嫌棄燈光太亮。理所當然不是張公公的錯,分明是李華自己的眼睛都看不出來紅和綠的區別。
“華婉儀,朕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老實承認自己犯下的罪行——”
“皇上。”李華咬著嘴唇不放口,“臣妾怎麼會不知道紅和綠?臣妾頭上戴的珠子明明是綠。不信,臣妾把自己頭上的珠子拿下來給皇上看?”
邊說,李華邊立馬把自己頭頂上的玉釵取了下來,指著珠子指著玉柄:“這是綠,臣妾沒有說錯,對不對,皇上?”
“你說的沒錯,這個是綠。可是,為什麼你對你面前這排珠子哪顆是綠,卻遲遲說不出來?”
萬曆爺質疑的眼神she過來時,李華頓時惱火,手指隨即撿出了十顆珠子裡面的五顆珠子,說:“皇上,這幾顆珠子是綠的。現在屋裡有公公等多人作證,臣妾是被污衊的事實,皇上可以看的一清二楚。請皇上治小人的罪!”
那五顆被李華撿出來的綠珠子,與其餘被李華認定為紅珠子的珠子,分成兩排,依然整齊放在了白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