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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想到,大皇子朱汶真的被李敏治好了。不過才短短十幾日功夫,朱汶可以出宮,可以騎馬,可以she箭。這個神速的康復程度,讓太醫院的太醫們全掉了眼珠子。
這是一個快要死了的人,太醫們都束手無策的病人,被太醫們宣判了死刑的患者,這樣快康復了,豈不是在神速抽打某些人的臉。
據說在大皇子快速康復的時候,太后才是最功德無量的那個人,天天在小佛堂里誦經祈禱。
每次只要想到這兒,十一爺朱琪都能抱上肚子笑上半天不止。他只知道,那位太后那天努力想保住的常太醫,之後由於大皇子與太后打的那個賭約,伴隨大皇子痊癒的日子越來越近,常太醫的官帽只能是每一天都搖搖欲墜。
老九聽見身邊自己這個小兄弟不知道怎麼又抽風似的笑了起來,連忙拍拍十一的肩頭:“喂,別笑了,小理王爺看著你呢。”
朱琪的笑聲剎然而止,伴隨老九的話,像是有些小心翼翼地望過去,卻見朱理已經是轉過身背對他,只余給他一個冷酷的背影。
同樣見著朱理背影的老九,哎呦一聲對朱琪說:“你說他是怎麼了?平常你愛笑話他,但是,他也和你爭,和你說話吧。現在,他都不和你說話了,對不對?”
朱琪的眸子裡轉悠悠光亮,撐開手中那把逍遙的桃花扇子,悠悠然地在臘月寒冬里繼續自在地扇風:“他那個脾氣,九哥你不是不知道?像牛撅起的屁股,從來就是,哪有什麼以前以後的。”
這話順著風颳過去,去到朱理的耳朵里。朱理在內心裡用力告訴自己:忍,忍!這都是她的陰謀詭計,意圖用女色迷惑他朱理的妖精伎倆。
女的,女的。
只知道當自己大嫂給他揭開這層面紗以後,他對於她原先的那個世界觀全亂套了。
為什麼王紹儀非要把她裝成男的?皇宮裡又不是沒有公主。為什麼非得她這個公主變成男裝。
他想不通,但是,知道因為她是女扮男裝,結果,差點兒把他也給毀了。
“餵。”老九又出一聲,“我勸你少點對他毒舌,你看看,他走了。”
朱琪手裡的扇子像是被這寒冬里的風凍住了一剎,停了下來。
朱理走到自己的愛馬旁邊,手心撫摸著白馬的毛髮,今天他只出來遛馬,並沒有帶上箭筒。
“大皇子,歇歇吧。”江公公拉住白馬的韁繩,對主子說。
朱汶點了頭,知道過猶不及,他現在也不是身體全好了,還需要適當的休養。
今早she了三箭而已,已經讓他有些氣喘。除了他之前生病的緣故,還有,在京泰陵守陵的時候,哪有機會可以she箭騎馬,箭術疏忽了不言而喻。即便如此,除了第一箭真是疏忽了抓不住靶心,第二三箭都直接命中了靶子。想恢復到以前的狀況,看起來是指日可待。
任江公公拉著自己的白馬,朱汶來到了正打算上馬回護國公府的朱理旁邊,問道:“小理王爺,據說隸王妃如今在府里休養?”
朱理回頭見是他,神情掠過一道淡淡的漠然,像是夾了一絲理所當然的口吻說:“我大嫂受傷未好,本來就該在府里休養的。”
可是之前為了給朱汶治病,李敏三番兩次被迫去到皇宮裡,一次被折斷手,一次被抓進牢獄裡。朱理都覺得這個大皇子天生命中帶煞。
朱汶聽完報以歉意不用說。背後聽著的一眾皇子兄弟們,一個個面面相覷,老九小心地瞄了瞄站在遠處的朱璃,說:“三哥好像心情不好。”
“他心情能好嗎?你不知道三哥的婚期近了嗎?”朱琪巴拉巴拉又扇起了冷風。
婚期近了本是好事,可是,貌似當年老七老十娶的媳婦都不是自己挑的,都沒有老三這樣的黑頭黑臉。
這個未婚妻,還是朱璃自己挑的。
“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老九都無語了。
“三爺。”馬維走到自己主子背後,看到自己主子所看的方向是護國公府的人,心口嘆氣,孽緣。
“大皇子等會兒要回宮了,你順便護送大皇子回宮。”朱璃不留痕跡地收起了自己的視線。
“三爺你呢?”
“今日是向尚書府正式下聘的日子。本王必須親自到尚書府一趟。”
馬維發現自己都忘了主子這個重大的日子。只因主子在府中都從未提及,連以前熱衷此事的靜妃,現在一樣都幾乎半句不提尚書府。
那是尚書府的王氏都關在宗人府里沒有出來,是死是活都沒人知道。但是,個個都是生怕和王氏那欺君的罪牽累在一起的。像李大同,在官場上已經受人排擠了。幾乎現在朝廷上,都沒有一個敢和李大同走近的人了。
尚書府里,老太太以及李大同,卻都是有些期待這個日子的到來。畢竟,當初朱璃是親自到過尚書府求娶李瑩的,對於李瑩的真心真意不言而喻。
按理,有朱璃這個真心,三爺王府里向尚書府里派來下聘的馬車,應該比當初護國公府來向尚書府下聘的馬車隊更壯光宏偉才對。只是,李瑩一大早,不僅睡不著,而且是在等待的時候里都如坐針氈了。
據聽,是李敏回來了。
老太太說是家裡女主人不在,要個女兒回來壓陣。李華在宮裡出不來,這不只剩下李敏了。
李瑩只要想到這點心裡頭都害怕的要死。李敏倘若真是回來,肯定只是回來看她李瑩笑話的。
她李瑩真的要在今天這個人生最重大的日子裡鬧出笑話嗎?
“二姑娘原先是告訴老太太,怕夫人不高興,是不打算回來的。可是,老太太堅持要二姑娘回來,而且,老爺也這樣說——”綠柳越說越小聲,幾乎不敢看李瑩的臉色。
李瑩冷笑:“她說這些話,不過是要抬高自己的架子,是要老太太和父親求著她回來。”
“奴婢也是這樣想的。”
“她那點齷齪的心思,誰不知道。吃著碗裡的,看著鍋里的。自己老公不巴著,在外拈花惹糙誰不知道?”李瑩的手指用力地扯拉手中的鴛鴦袖帕。只要每次想到朱璃那雙眼睛看著李敏的目光。那樣的目光,本來都是該看著她李瑩的。
老太太的婆子過來了,說是讓李瑩先到大堂拜訪回娘家的姐姐。
今日朱隸沒空,讓自己的弟弟朱理陪著自己媳婦回一次娘家。
李瑩並不知道朱理來,一路揣著股子悶氣直走到大堂,腦子裡琢磨怎麼給李敏來個下馬威時,邁過門檻時抬頭只見到那天一鞭子抽到她現在破顏都沒有能好的少年。
那一眼碰到朱理那雙冰寒的眼珠子時,李瑩差點兒沒有兩眼一翻直接暈過去了。那鞭子,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太深刻了,太疼了,太冷了。
這樣一個冷酷的少年,怎麼能變成京師里許多姑娘家日思夜想的對象。李瑩心裡怎麼都想不通。這個少年,與他哥一樣是魔鬼,夜叉,好不好。
“來了。”
老太太嚴厲的一聲,拉回了李瑩驚恐的思緒。
“還不快謝謝你姐姐。你姐姐的手傷沒有好,都過來給你主持聘禮,你該感激。”
李瑩垂首上前,走到李敏面前,一個輕輕福身:“瑩兒見過二姐。”
李敏沒有答聲。
老太太忙出聲:“什麼二姐?”
李瑩咬了咬口牙,改口:“瑩兒拜見隸王妃。”隨之深深一福,幾乎是跪了下去。心裡想著,只有這一天,這一天,只等她嫁給了三爺以後,一樣是王妃了。
“請起吧,三妹。”李敏笑道,“今後,你是三爺的妃子了。到時候,再見著我,可千萬別再行錯禮節了。”
李瑩腦袋裡被道光劈過,好像才想起,這個王妃還有等級之分的。像是李敏,可是上次要被萬曆爺賜去陪葬的時候,給了一個特別的封號。單憑這個稱號,眾王妃見著李敏,都還得對李敏先行禮。
李大同輕咳兩聲:“都坐吧。”
李瑩像是腦袋昏昏沉沉地坐了下來。
等了片刻,仍舊不見三爺府里下聘的馬車來到,眼看,吉時都快過去了。尚書府里的人,不得不心裡感到了不安了起來。
老太太手裡的佛珠捻了捻,眯著的眼睛睜開來,對兒子說:“你是不是,該派個人到三爺府里看看,是不是三爺被什麼事給耽擱了?”
聽到這話,李瑩咬破了自己嘴巴。
李大同急忙點點頭,起身指揮管家讓人起快馬去王爺府探問究竟。
綠柳早在門口幫著李瑩守望了,結果,門口門可羅雀,沒有恢宏的馬車隊,百姓也沒有人來圍觀,整個冷冷清清的,只剩下尚書府門口兩盞喜慶的大紅燈籠在寒風裡哆嗦。
回頭,綠柳都不敢對李瑩說起這個淒涼的慘景。這個境況,真的比起當年護國公府下聘李敏出嫁都差得遠了。
看得出,整個三爺府對這件事壓根兒不重視。
李瑩的心裡或許早有些不妙的預感,但是,時至今日親眼見到這一切,心頭潑拉潑拉的澆起了涼水。再看看抽了她鞭子害的她破顏的那個少年以及李敏,都坐在對面神情悠然地吃茶。
好在,管家派去的人,半路折返回來說:“三爺帶著馬車快到尚書府了。”
“是真是假?”乍然一聽這個好消息,連李大同和老太太都不信。
李瑩感覺迎頭又是一盆冷水。
“是真的,老爺。”
“可我怎麼沒有聽見敲鑼打鼓的聲音?”李大同只記得當初護國公府來迎娶自己二女兒時的盛況空前,前呼後擁的馬車隊,圍觀的百姓萬人空巷,更不要說那些羨慕妒忌的同僚了。
現在,他豎起耳朵聽,都聽不見巷子裡傳來任何聲音,貌似只有一股股刮過街道上的冷風。不要說敲鑼打鼓還是放鞭炮的聲音了,連老鼠吱吱叫的聲音都沒有。聽起來倍感淒涼,不像婚禮,倒像是喪禮似的。
綠柳簡直不敢去看李瑩花白花白的臉色。
不管怎麼說,人家新郎官,真的是帶了馬車來到尚書府下聘了。只是,沒有什麼幾十輛壯觀的絲綢羅緞豬牛馬羊,只是冷冷清清的一輛馬車上,大概裝了幾個箱子。
要按說以前,李瑩還可以借著自己未婚夫沒有死來嘲笑李敏嫁過去是個寡婦來光鮮一把,現在,誰不知道護國公凱旋歸來受到皇帝重用,功高蓋主。
這樣一比,她李瑩何止是個笑話了。此種禮遇,只能更說明了人家三爺其實不是真心想娶她李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