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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不委屈。”尚姑姑心頭忍不住一熱,抬頭說,“奴婢只怕大少奶奶委屈了。大少奶奶那份真摯為人的好心,不是什麼人都能懂的。”
“你說得對,不是什麼人都能懂的。但是,也不能說,什麼人都不懂。你,不就很懂本妃嗎?”
尚姑姑愣了下之後,抬頭看到李敏嘴角上掛的那抹悠然的笑顏,不由一下子跟著破涕而笑。主子看的那麼開,自己反倒像個自怨自艾的小媳婦,實乃不該,會拖主子的後腿的。
“讓小李子備車吧。你們都不用跟去了,讓小李子駕車送本妃到魏府。”李敏吩咐。
小李子接到命令之後,立馬張羅馬車去了。
春梅在院子裡聽說了消息,實在坐不住,跑去了小李子那,說:“我躲在車後面,跟大少奶奶過去,有什麼事兒,幫你們回府里通風報信也好。”
“大少奶奶讓你修養,你跑出來,不怕被大少奶奶罵死,也得替我擔心一下,免得我被某個人揍死吧?”小李子一手拉著拉車的馬,笑眯眯地轉回頭對她說。
“誰能揍死你?”春梅一聽他這話給愣著。
“還能有誰?”小李子對她搖頭又嘆氣,“還不就是那個,尚姑姑說的,三番兩次私底下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男人。”
春梅聽見男人這個詞,立馬鬧了個大紅臉,臉驀然紅得像猴子屁股似的,粉拳握起,欲砸到小李子臉上。
恐怕,如今她和他之間的笑話,王爺府里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了。
“沒影的事兒,你就聽人家胡風亂語,小李子,你什麼時候腦子都糊塗成這樣了,虧我以前以為你是個聰明的。”春梅惱惱羞羞地說。
小李子忽然對她噓一聲。
“噓什麼噓?”春梅瞪著白眼道,態勢大有那種本姑娘不怕你嚇唬的氣勢。
小李子無奈地要死,只得指了下她身後,緊接對她身後的男人說:“孟旗主,奴才這會兒要去送大少奶奶出門,沒事的話,奴才這就駕馬車走了。”
“嗯,你去吧。”站在春梅後面的孟浩明,沉吟道。
春梅全身突然變成了冰棍,站在那兒腰板挺的直直的,一動都不敢動。
天氣,今天其實還好,風不是很大,可是,氣溫當然比起京師,關外的氣溫比氣溫低的多。尚姑姑叮囑她加穿了幾件褙子棉襖,她全身裹的像是個小圓球一樣。站在院子裡還是有點冷的。可是,如今,他站在她背後宛如是一面牆壁,抵擋住了寒意。她的背部忽然間出了汗,一層很熱的汗。
“冷嗎?”孟浩明見她纖細的肩頭貌似哆嗦了下,不免埋怨一聲,“你不是傷沒有好嗎?不在屋裡休息,跑到院子裡做什麼?別看太陽暖和,可是,這裡的天氣是不比關內的。關內怎麼冷,都沒有關外冷。”
春梅只覺聽見他的聲音都能臉上冒火。更何況,他的指責的聲音看似很讓人惱火,實際上句句都是因為關心她。
這樣的關心,對她春梅來說,除了李敏給她的以外,他是第一個對她這樣好的男人,以前從來她都沒有遇到過。
看她沒有動的樣子,孟浩明說完,馬上後悔了,後悔自己說重話了,軟和了嗓音說:“我帶你回屋,看看你屋裡暖和不暖和?”
屋裡不暖和,怎麼樣?
“燒的炭不夠的話,我讓我府里的人送來。”
他後面那句話,突然像盆冷水,澆到了她頭頂上。春梅頓然覺得,是比天寒地凍的冰水還要冷,直冷到她心裡頭去。
她是什麼?一個奴婢,什麼都不是。
他是什麼?部隊的軍官,對她來說,就是大人,已經上升到貴族的階級上了,試問一個奴才和一個貴族之間能有什麼?
哪怕他看中了她,以她身份,只能給他當個小妾,不,不知道,連妾的身份都有沒有。
原來是這樣,所以之前無論是念夏,或是其他人拿這事像是高興地調侃她時,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她知道,她和他之間,永遠不能做到像念夏和王德勝那樣。
念夏和王德勝,叫做門當戶對,猶如,她的主子,王爺王妃一樣。否則,什麼都不是了。她春梅又不是個好高騖遠的,根本從來沒有想過攀結富貴。最好的,當然是像念夏這樣,找個和自己一樣的,一輩子平安快樂地過一輩子,哪怕是辛苦一些,可心裡過的踏實。
孟浩明伸出的雙手,剛想按在她肩頭上時,她忽然轉過身來,沖他低頭屈膝,好像在他面前忽然矮了一截去。這一截,突然間讓人感覺,她在他面前忽然遙遠了。
怔了一下,孟浩明沒有回過神之前,只聽她聲音說:“奴婢這就回屋去了。這是在王爺府里。孟旗主如果關心王爺府里的一個奴婢,難免會被人猜疑和說閒話,奴婢生怕會讓人誤會和污了旗主的名聲。還望旗主自重。”
說完這話,她一溜小步,速度快而穩,擦過他身邊。
孟浩明真正回過神來時,轉過身,只見她身影已經消失在院子的盡頭。那一刻,他空空的手掌心什麼都沒有抓住,這不由讓他皺緊了雙眉。
她回來了,平安地回來了,不是比什麼都好的事嗎?原先以為,在他和她之間,最大的阻礙,最險峻的危機,都已經度過去了。結果,好像只是他的一廂情願。人家姑娘根本不是這樣想的。究竟是哪裡出了錯兒?
馬車備好在門口。李敏坐著轎子到了門口,再出了轎子轉乘馬車。尚姑姑跟在她身後,一路念叨著:“要不,老奴陪大少奶奶去。小李子剛回來,恐怕不熟悉情況——”
“府里沒有人留著怎麼能行?方嬤嬤這兩天,都忙著給王爺出門去跑事兒。春梅剛回來,她的傷沒有好,總得有人看著注意著。本妃這是信任你,才出門時把府里留給你照料。”李敏兩句話打斷尚姑姑的話。
尚姑姑只得退了一步,送她上車,同時,對駕車送她去的小李子交代:“徐掌柜在魏府,據說公孫先生一直都在魏府沒有走。有什麼事兒,你一定要和他們兩個商量。”
小李子眯了下眼,聽尚姑姑的這個語氣,莫非還生怕魏府里有人想打人?
上了車,李敏沒有猶豫,立馬下令出發。
揚起馬鞭的小李子一甩鞭子,馬車急速前進。
魏府離王爺府並不遠,大概半炷香的時間即可到。
奉公伯府,寧遠侯府等,都有人在王爺府和魏府門前派人盯著。很快的,李敏再次到魏府的消息,傳到了各處。
“王爺沒有去。”奉公伯府負責盯梢魏府的小廝,到了林氏的面前匯報消息。
林氏心想,這個李敏好大的膽子,莫非真以為自己是護國公的老婆,在這個燕都里馬上可以變成為所欲為了。難道不知道自己只是個女人嗎?女人的話,在這個社會裡,私底下對男人說說還可以,想真把自己當回事兒,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不知死活!
不止林氏,在場一樣聽說了消息的曾氏和秦氏,一樣的氣憤不已。
秦氏罵著:“大嫂,隸王妃是把我們魏府的老四當什麼了?當屠宰的豬嗎?”
不可否認,秦氏說話是粗了些,但是每一句都直戳中人心頭的痛點。曾氏肯定是坐不住了。李敏想要弄死老四,也得等她先把林家的女孩子弄進魏府給老四當媳婦。這可是她在魏府里樹立女主子威信的最好時機。要知道,之前魏老對她這個大兒媳婦辦的每一件事,看起來都不是很滿意。魏老嘴裡沒有怎麼說,可她曾氏能看出來,魏老或許有意想扶持其他人。
那可絕對不行!
現在,只有趕著把林家姑娘弄進魏府,等老四死了以後,所有魏府人,都會為她的高瞻遠矚點讚。
“伯夫人。”理清了思路,行動派的曾氏馬上站了起來,說,“夫人都聽見我們府里出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我這得回府去了。婚禮的具體事宜,我會把管家留在這裡,他會具體和夫人說。還望夫人趕緊和林家協商,把這個婚事,看今明兩日給辦了。我們魏家是為了大明,為了北燕,為了所有燕都的百姓,不惜犧牲自己的兒孫子弟。想必這樁婚事,全城所有人都會讚美。夫人和林家,都會支持我們魏府的。”
耳聽曾氏這番話,壓根兒是單方面拍板了沖喜這回事兒,而且,不忘拿全城百姓來威脅恫嚇奉公伯府和林家。林氏心頭氣,卻也不敢當著眾人的面說不好。魏府那個面子是要給的。但是,曾氏可不要以為,他們奉公伯府和林家是好欺負的。再怎麼說,他們是護國公的親戚。
林氏沒有作聲,說好,或是不好。
曾氏為了以防意外,仔細叮囑了留在這裡議事的管家,接著,和秦氏一起,急匆匆趕回魏府去了。
林家的姑娘,要給魏老四沖喜那個小姑娘,見到魏府的人一走,馬上一臉委屈地奔到林氏面前哭訴了:“姑媽——”
“別哭,別哭!”林氏最後那句惱火地吼了出來。
由於這對姑侄,是躲在了旁邊的小屋子裡說話,只有挨著那屋子牆根的尤氏能聽見林氏這句吼,尤氏眉毛不禁一挑:這下可好,某人要被逼急了。好戲接連上台。
林氏讓表侄女不要哭,心裏面,卻是一時想不到合適的主意。魏府的面子是要的,如果單方面毀約的話,生怕魏府不高興一狀告到了朱隸面前。而說句實話,他們和護國公雖然是親家,但是和護國公之間的關係遠沒有魏府的人與護國公的關係親近。
八成,朱隸會幫著護國公也不會幫著林家。
到時候倘若朱隸真的放話,他們家姑娘只能任勞任怨認命地過去當寡婦了。所以,肯定是不能走這樣一條死胡同的路的。
要怎麼辦,才能破這個困局。
“夫人。”守在門口的婆子,突然推開門走了進來,貼在林氏耳邊說了句話。
林氏一聽,像是有些詫異,接著,眉頭雖然皺了皺,卻也點頭:“請靖王妃過來。”
就此,尤氏從隔壁走了過來,幾步之遙而已。
林氏請了尤氏坐。林家姑娘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站在旁邊呆立著。
尤氏掃過她們兩人臉上茫然惶然的表情,心裡頭不得不佩服起了京師里的王氏。想當初,她兒子死了,誰也不願意嫁,包括那個李家的三小姐李瑩。王氏真是厲害,能從死胡同里想出了代嫁的法子,把自己不待見的繼女,代替自己的親生女兒當寡婦。當然,這前提條件當然是得有這樣一個像李敏一樣願意當冤大頭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