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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從護國公府出發留下了記號,而是在獵戶村出發以後,可能是第三日,才留下記號。這個人,具體來說,是個叛徒,而不是jian細。”李敏說完這話,抬起一雙清秀的柳眉,眉底下的目光,是清冷素淨,宛如外面的雪景一樣,乾淨冰澈,讓人無處可逃的寒冷。
冷冷的,打量著眼前幾個被士兵按倒在地上的人。
“大少奶奶,奴婢是冤枉的!絕對是冤枉的!”李嬤嬤第一個,撲倒在地上時痛聲疾哭,大呼委屈。
張嬤嬤披頭散髮,淚流滿面,臉上一樣盡然是委屈的神色。
尚姑姑和紫葉相對而言,要好很多,安靜地被士兵按在地上跪著以後,一聲不發,但是,那個神情,也不像是主動認罪。
“不是你們其中的某個人留下的記號?”李敏把那塊留有記號的樹皮,丟在了她們幾個人面前。
李嬤嬤和張嬤嬤的腦袋,都搖的像撥浪鼓一樣:“不是!奴婢不識字,怎麼能留下記號?”
張嬤嬤隨之吸口氣說:“大少奶奶,為何懷疑起老奴而不懷疑隊裡其他人?隊裡那麼多人,誰都有可能是叛徒,不是嗎?”
“你這話說的沒錯。”李敏道,“但是,念夏和徐掌柜,如果想背叛本妃,早在多少年前可以把本妃弄死了,何必等到現在?孟旗主和孟旗主的人,不在京師里久居,如何和京師里的人勾結成為他人的走狗?泰莊主和大山,都是生意人,為本妃鋌而走險,圖的是利益,如果想背叛本妃,也何必等到至今?”
“大少奶奶說的都是理兒。可奴婢還是想不明白,大少奶奶又如何以為奴婢肯定會背叛大少奶奶呢?”張嬤嬤問。
“對。所以,本妃希望你們自己主動供罪,如果不願意,那就自己提供證據證實自己的清白。本妃絕對不會累及無辜。”
張嬤嬤和李嬤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緊接,李嬤嬤說:“回大少奶奶,奴婢實在沒有理由需要去陷害大少奶奶。奴婢是護國公府的家奴,和護國公府簽了生死契的。倘若奴婢做出了什麼對不起主子的事,主子可以把奴婢送官法辦以外,根據護國公府家規,奴婢的家裡人,一樣逃不了相關責罰。”
李嬤嬤說完話之後,張嬤嬤接上:“奴婢和李嬤嬤一樣,都是護國公府簽了生死契。紫葉也是一樣。當然,尚姑姑是大少奶奶帶來的,是否有和大少奶奶簽過生死契,奴婢就不清楚了。”
“這樣說,尚姑姑的嫌疑最大了?”
李敏剛吐出這句話,李嬤嬤和張嬤嬤連聲答是。
尚姑姑工整地跪在那裡,不言不語,既不打算辯解自己的清白,又像是不肯低頭認罪。
李嬤嬤這時候又說起了一件事:“之前,大少奶奶不是讓奴婢去幫尚姑姑拎包袱嗎?尚姑姑說是在大少奶奶的包袱里放了三十兩銀子,可奴婢後來怎麼檢查,只剩下二十兩銀子,為此,奴婢本想去和尚姑姑理論,後來想著或許是自己看守不力,被人偷了銀子。所以,一直在找偷銀子的人,說不定,這人,是大少奶奶要找的叛徒。”
“你認為可能有誰偷了銀子?”李敏問。
李嬤嬤說:“奴婢知道這是大少奶奶的貴重物品,都是一直隨身攜帶的,只是偶爾迫不得已,比如上茅廁時,委託給張嬤嬤保管。”
張嬤嬤聽她這樣一說,立馬搶著插話:“奴婢是偶爾幫李嬤嬤看守包袱,可是,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偷銀子顯而易見的蠢事,這會讓人都懷疑是奴婢做的?”
李敏像是贊同張嬤嬤這話,點了下頭。
李嬤嬤趕緊改口:“奴婢這也不是說張嬤嬤偷了銀子。奴婢與張嬤嬤關係一直很好,知道張嬤嬤為人,才會把包袱交給張嬤嬤保管。但是,無論是奴婢,還是張嬤嬤,夜晚睡覺的時候,是和紫葉一塊睡的。”
懷疑的苗頭,一下子轉移到了紫葉頭上。
紫葉和尚姑姑一樣一言不發,誰也不知道這個小丫鬟是心裡有愧,發虛,所以不說話,或是說是小丫鬟已經是被突如其來的局面嚇到不能言語了。
張嬤嬤這時又來了一句話:“或許,尚姑姑交給李嬤嬤時,包袱里並沒有三十兩銀子。李嬤嬤不知道有沒有當面與尚姑姑清點清楚?”
李嬤嬤連忙說:“當時,奴婢是與尚姑姑面對面清點清楚銀子的。”
按照這兩個婆子的意思,偷銀子的,要麼是尚姑姑,要麼是紫葉。反正,這兩個人,其中有一個可能不是小偷就是叛徒。要說是李嬤嬤自己偷的,那肯定也是不可能的。李嬤嬤私吞了就私吞了,何必在節骨眼上說出來。
“手腳不乾淨,叛徒——”李敏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嚼著。
聽她說話的人,胸口裡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兩個士兵走過來,忽然架起了在那裡不動的尚姑姑。
李嬤嬤、張嬤嬤以及剛才還很鎮定的紫葉,全部臉上都閃過一絲驚慌,接著,全部垂下頭。
“有什麼話要說嗎?”李敏問。
李嬤嬤埋低的臉與張嬤嬤低下來的頭相互交換眼神:這下尚姑姑栽了,尚姑姑要說什麼?
地上突然一個磕頭的聲音,眾人一看,見磕腦袋的不是尚姑姑,而是紫葉。
紫葉道:“奴婢以為,尚姑姑不可能偷銀子。”
“你這是想為尚姑姑求情?”李敏的視線落到這個不喜歡說話的小丫鬟頭上。
“奴婢不是想為尚姑姑求情。”小丫鬟說話,還是,戰戰兢兢的,聲音里忍不住哆嗦,“奴婢只是實話實說。尚姑姑如果想偷銀子,早可以動手了,而且,不需要把事兒做的這麼明顯,被其他人發現。”
“因為她掌管本妃的財庫,何必偷十兩銀子,找點什麼名頭,都可以把偷的銀子轉成支出掩蓋掉,而且,這樣做對她來說得不償失,是用繩頭小利換取大利。把財庫打理好,得到本妃的絕對信任,遠比偷這十兩銀子得到的利益大。”李敏嘴角微微一勾,俯瞰那小丫鬟的目光里略帶了一抹沉思,“你在府里幹了多少年?”
“回大少奶奶,奴婢自小被賣到護國公府,在護國公府里幹活已有多年,所以,耳濡目染的多了,奴婢說的這些事兒,不過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兒,大少奶奶一聽奴婢說,馬上就明白了。”紫葉說。
張嬤嬤和李嬤嬤氣得嘴都歪了,這個小丫鬟是幹嘛,什麼時候變成尚姑姑的同盟戰友了,難道不知道,她們幾個都是一開始在護國公府里的人,這會兒更該同仇敵愾。
“既然你說尚姑姑不是偷銀子的,那你認為誰才是偷銀子的?”
李敏這句話,讓在旁聽的泰莊主,心裡都犯起來疑問。李敏為什麼每個人一個人一個人問,而且,不問叛徒,卻問起誰偷銀子的事了。十兩銀子,有比揪出叛徒更重要嗎?
山外那些追兵,不可能就此放棄的,不說利益薰心,皇帝如果事後知道他們知難而退,肯定也要把他們砍頭。叛徒一日在他們隊裡,一刻都有可能給外面的官兵通風報信。
難道?
泰莊主突然腦子裡冒出了一個念頭,雖然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但是,很快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應證了他的猜測。
山洞外忽然響起狼嗥的聲音,使得山洞裡所有人的注意力,一瞬間被吸引出去了。
幾頭狼,在雪地里拖著一個人,直接拖到了山洞裡。把人拖到了李敏面前以後,幾頭狼鬆開了口齒,聽從山洞外首領的命令退了出去。雖然,那個人的雙腿身上,被狼攻擊,咬的遍體鱗傷,可是,面孔可以辨認,身上的服飾也可以清楚顯示出是孟浩明底下的人沒有錯。
跪著的幾個丫鬟婆子中間,突然一人驚呼一聲,兩眼一翻,直暈了過去。
暈倒的人,是李嬤嬤。
張嬤嬤兩雙眼睛瞪的圓圓的,好像根本不清楚眼前發生了什麼事。
在李敏的示意下,念夏拎了一桶冰水,直接潑到了李嬤嬤身上。李嬤嬤宛如驚弓之鳥,嘩地一下,從冰冷的地面上挺起來,整個殭屍一樣的動作。
“大,大少奶奶,王王王——王妃——”臉上那流水縱橫的李嬤嬤,牙齒打著寒顫,字都咬不全,同時,卻也不忘馬上沖李敏跪了下來,“奴婢,奴婢不是不願意說,是是是——”
“是你看見了裝作沒有看見。”
李敏這一句話,才真正讓某些人的臉色譁然變了。
李嬤嬤不知不覺挪著自己的位置,所有人看的一清二楚,自稱和張嬤嬤感情很好的她,突然間,朝遠離張嬤嬤的方向撤退。
張嬤嬤像是呆了一樣,猶如根木頭扎在地上一動不動。
“你做什麼?李嬤嬤!”張嬤嬤找回自己的舌頭時,第一聲炮轟向逃的遠遠的李嬤嬤,“是你背叛大少奶奶,你現在想誣陷我?!”
“才,才不是!”李嬤嬤臉蛋一紅,“我怎麼可能誣陷你,你不要惡人先告狀!我都親眼看見了,看見了你和他說話。”
他,指的是,地上躺著的那個被狼咬的士兵,最終導致這個士兵死亡的,不是狼咬的傷,而是,他自己咬舌自盡。
孟浩明這時向李敏單膝跪下,道:“是臣的疏忽,導致隊裡出現了叛徒,結果渾然不知,倘若不是大少奶奶英明,及時察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知道這人是什麼來歷嗎?”
“大少奶奶今日剛和臣透露了這個信息,臣立馬想到了可能是這個人。因為,此人的親人,也是護國公府的家僕。”
原來,李敏中午雖然找了他們三個開會,沒有在會上說明自己懷疑有叛徒,可是,孟浩明和她一樣,在聽大山說追兵如此之近的時候,一樣在心裡懷疑上了。李敏做決定時那抹猶豫和沉重,孟浩明看在眼裡,知道有人和自己的猜想一樣之後,馬上著手進行調查。
沒錯,如果他帶的人,都是久居京師外,那真的不可能與京師里的人有勾結。問題在於,他帶的人裡面,有一些是一家幾口都在護國公府里工作的,這等於有可能通過自己親人與京師里的人進行勾結。
破案的關鍵,當然是在他和李敏都不動聲色,沒有發出任何懷疑隊裡有叛徒的信號之下,對方肯定會繼續留下記號給追兵。應該說這個留記號的人也很鬼,孟浩明哪怕在隊裡四處觀察,一時也是難以抓住對方的作案證據。直到,白毫按照李敏的指示,讓狼在他們的隊伍周圍進行戒嚴,誰在沒有李敏的命令之下超出範圍活動的,通通列為懷疑對象可將其捕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