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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嬤嬤嘆氣,想當年老爺說的家和萬事興,原來是這回事。
朱隸的目光,慢慢地掃過一圈人,緩聲對管家交代:“讓廚房弄碗面,不要放羊肉,只放點青菜和豬肉,送去給夫人吃。”
“是。”管家答應了去辦。
朱隸接下來對弟弟說:“我們吃吧,別浪費了這些菜。”
朱理點頭。
桌子上,留下他們三個,把桌上四口人的菜,努力地吃完。
尤氏想著進了自己房間以後,餘下的三個人肯定難堪到要死,大兒子要對兒媳婦發脾氣了。因為是李敏把她氣走的。
其實李敏始終都一句話沒有在桌上說過,怎麼把她氣走的,完全不合邏輯。
尤氏反正賭了一口氣,靜等兒子過來給她下跪道歉,這樣的話,她更可以順理成章地讓白家四小姐進護國公府了。
管家按照朱隸吩咐的,讓廚房做好的麵條端了上來。尤氏聽說是兒子讓人做的,坐了起來,問:“大少爺是不是在房裡訓斥少奶奶了?”
突然聽到尤氏這樣問,管家不知道怎麼答。朱隸怎麼可能在房裡訓斥李敏。在他們看來,雖然尤氏鬧的動靜挺大,可是,大少爺始終是紋絲不動的,對少奶奶一如既往的好。
“怎麼?”尤氏剛想拿勺子舀起口湯喝,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肯定不喝了。
管家靈機一動,撒謊說:“是的。”
尤氏心情馬上好了。
後來吃了半碗面,尤氏躺下去睡。
朱隸他們吃完晚飯,朱理送大哥大嫂回房,分開時,對朱隸使了使眼色。朱隸知道弟弟的意思。要知道,這個府里,沒有一個人,對李敏有不滿意的。
回頭,找公孫商量看怎麼辦。母親背後是一群人在搞鬼,必須把那群人的嘴巴先fèng起來才行。朱隸心頭琢磨著。
李敏知道他要去書法辦公,讓念夏提了燈籠在前面先自己回去。
那時候,三個人各分三條路剛要離開,忽見一個婆子,突然從後院裡衝出來,叫著:“大少爺,不好了!不好了!”
見是母親房裡的人,朱隸問:“出什麼事了?”
李敏這時候停住了腳,回頭,只見他們兩兄弟的神情都很緊張。
婆子氣喘吁吁地說:“大少爺,快到夫人房裡看看。夫人她,她,躺在床上手腳抽搐——”
朱理把腿往尤氏房裡跑,跑了幾步,忽然記起,轉身直跑到了李敏面前,雙膝啪跪下來:“大嫂,請你救救母親!”
要李敏說,無疑小叔這個情商是最高的。李敏只衝小叔這份孝心都做不出拒絕的意思。但是,不是她不給尤氏治,而是尤氏肯讓她治嗎?要是尤氏肯讓她給其看病,會去找白府四小姐嗎?
目光只要略微掃過她臉上那抹深思,朱隸的眼底立馬深了幾分,找了管家問話:“這幾日,夫人是不是舊疾又犯了?”
“是的,少爺。”管家這個時候哪裡敢撒謊,連連答是。
“找誰看的病?”朱隸知道,自己母親每次舊疾一犯,找的大夫也都是五花八門,都是聽誰說哪個醫術好找哪個,畢竟護國公府里的府醫,小傷小病可以,遇到大病有些無能為力束手無策。
管家低著頭,支吾著說:“夫人吩咐我們開的門,是找的白府里的女菩薩。”
“女菩薩?”
京師里什麼時候出了個女菩薩了?
朱隸常年都不在京師,所以都不知道這個白家四小姐的名堂。
朱理是想了起來,於是,跳起來,沖管家那群人怒叫道:“胡來!那不是坑矇騙人的道士嗎!”
或許,白素晴的神力可以讓老百姓都深信不疑,但是,像朱隸這樣走南闖北什麼世面都見過的,肯定不信邪。朱隸只是沒有想到,這種江湖騙術,居然已經移植到太常寺卿女兒的身上了,欺騙到了護國公府乃至皇宮。
朱理那個氣急敗壞,差點氣起來拿鞭子抽人。真正讓他氣崩牙的是,從尤氏房裡跑出來的人,還說奉了尤氏的命令再去找四小姐過來給尤氏看病。
朱隸一聲,把要去白府的人叫住,自己和弟弟一起,走去母親的房間。李敏見這個情況,只好跟在後面觀察究竟。
到了尤氏房裡,尤氏在床上抽搐了會兒之後,嘴角歪了,口吐白沫,儼然是中風的偏癱現象。
看到兩個兒子進來,尤氏的目光錚錚的,直she到大兒子臉上。朱隸能讀到她眼裡的意思,不讓李敏過來給她治病。
都到這個時候了,尤氏只想著和兒媳婦較勁。朱理都得跳腳。
朱隸眼光驀然一沉,道:“去太醫院請太醫過來。伏燕,你拿我的令牌騎馬去。”
“是,王爺。”伏燕轉身就走,快馬加鞭往太醫院趕。
朱理守在母親床邊。
朱隸往門外掃了眼,找不到人的影子,眼睛微眯時,方嬤嬤到他耳邊說:“少奶奶在花廳里坐著,說有什麼事再叫她。”
聽到這話,朱隸只覺得五臟六腑哪兒都被抓成了一揪。
伏燕做事快,是到了太醫院之後見到誰逮到誰,先是把周御醫綁到自己馬背上趕著回到護國公府。來回沒有半柱香時間。
周御醫滿臉慌張,他擅長的是兒科又不是內科更不是婦科,不知道尤氏這得的是什麼病。只等到了護國公府,路上聽人初步把尤氏的病情告知之後,他心頭嘩嘩的一涼。
被人領著進了尤氏的屋裡,見到了朱隸,周御醫那一個磕頭,先對朱隸跪下說:“小的治不了靖王妃的病,王爺!”
什麼?!
尤氏隔著扇屏風而已,都能清楚聽見周御醫說的話,瞪大了眼。
朱理都站了起來,急匆匆走出去問究竟。
朱隸伸手攔住心急的弟弟,在看到伏燕只能把周御醫綁來時,他心裡多少有些數,道:“你慢慢說,給本王說清楚了。要知道拒絕給靖王妃治病這個罪有多重。”
周御醫臉色一白,可他實在沒有辦法,實話實說道:“王爺,真不是微臣不想給靖王妃看病,實在是微臣無能為力。如今太醫院的太醫全被請到儲德宮去了。十六爺病情危重。而剛才入府里的時候,臣才了解到,原來靖王妃之前,和十六爺一樣剛請過白府四小姐給看過病。”
尤氏喉嚨里猛的像是被什麼卡住,臉色青紫。喜鵲嚇到,急聲喊道:“夫人,夫人!”
聽到這個聲音,李敏只好從屏風後面繞出來。
與此同時是,周御醫看見她出現,不由想對護國公府的人吐槽:金朝最有名的名醫在自己府里不用,叫他這個治小兒的庸醫過來幹嘛?這個護國公府人的腦子都是進水了嗎?
只見他們兩兄弟寄望的眼神都向自己she過來,李敏低頭,想裝作視而不見,只想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的大夫給尤氏看看。
沒想到的是,門外忽然急傳來一聲,原來是皇宮裡的公公來了。
帶了萬曆爺皇命的太監,騎著快馬都快把自己的腰摔斷了,趕到護國公府,宣布皇上的旨令,是宣李敏立即進宮給十六爺看病。
尤氏對於外面的聲音都聽到一清二楚,只是口齒不伶了,說不出話來,那口氣由此堵在了中間進不去出不來。
喜鵲等人在旁邊,都能清楚地看見她眼裡的驚慌。尤氏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做世界末日,而她的大兒媳正是這個世界末日唯一的救星。
以前,她都只不過覺得李敏會給人治病也就是會給人治病而已。沒有李敏給人治病了,天也不會塌下來。確實,天不會塌下來,可是她尤氏這條命卻可以去見閻羅王了。
不行,李敏一旦進宮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被皇帝放出來,她尤氏必須見閻羅王了。
“請公公等一等。”朱隸說。
皇宮裡的公公不讓等,聲音鐵青地對護國公府里的所有人說:“皇上說了,半柱香之內必須把隸王妃帶入皇宮裡,否則,雜家與護國公府所有人全部必須問罪!”
可以想見,十六爺的病情該有多急。
朱理那雙眼睛直對著全家的救星李敏看:大嫂——
喜鵲從屏風後面急急走出來,對朱隸跪下:“夫人說了,希望少奶奶留下。”
朱隸淡漠之中,其實隱藏了些慍怒的目光掃過喜鵲等人的頭頂,只是不好當著尤氏發脾氣。
如果一開始尤氏相信李敏讓李敏給自己治病,能有這麼多事發生嗎?把自己都給推到了死亡線上了。
非要說的話,尤氏這就是典型的自作自受!
偏去找什么女菩薩給自己治病,好了,真治出大病來了。
皇宮裡的公公,這會兒終於看出來了,原來護國公府里有人一樣病了。身負皇差的公公,更是著急,用力盯住李敏,對朱隸兩兄弟說:“皇上的命令,是不能違抗的。還望王爺明白。護國公府里的病人,會有太醫過來診查。”
太醫眼前不就有一個?可是,人家都說自己治不了了。
周御醫滿頭的虛汗像是瀑布一樣,一點都不可惜地拼命掉著。
李敏見此,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對皇宮裡的公公說:“公公,你數到十,我跟公公走。”
公公一聽,在這裡數到十而已,好過,和這裡的人不知道僵持到何時,到時候真把宮裡的十六爺耽誤了。
“雜家先拜謝隸王妃了。”公公雙膝跪下對李敏行大禮,李敏這是先救了他的腦袋。
時間侷促,李敏匆匆進了尤氏的房裡,也不管尤氏對她還有什麼意見,進去的時候,順便把那個周御醫叫來,吩咐:“我等會兒告訴你怎麼給靖王妃下針,你聽著。”
周御醫不敢說拒絕,那雙滑溜溜的眼睛看著李敏,是默默起了偷師的念頭無疑。
李敏的醫術在太醫院裡,一直都是能讓人感覺到一股神秘。
進到了尤氏房裡,免去了其他閒雜人士,李敏沒有給尤氏看病,只是先問起了喜鵲:“夫人是不是吐過?”
喜鵲的驚訝顯而易見,隨之屈下膝頭答:“回大少奶奶,夫人有沒有吐過,奴婢其實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夫人房裡的痰盂是多了許多吐物。”
連吐,尤氏都是偷偷地吐,不給人看見,可想而知,這招是誰教的。還能是誰?女菩薩唄。
“夫人吃了什麼神藥?”
李敏這第二句問話,直接讓在旁聽的尤氏徹底崩潰了。這個兒媳婦,輕而易舉拆穿了白素晴教給她的兩個把戲,這樣的話,女菩薩還能是女菩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