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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絲毫不知除此之外,還有那封箋紙寫就的信函。那是直擊衛屹之軟肋的靶心,其餘一連串的事是蔓延開去的裂fèng。

    第二日早朝,衛屹之竟然出現了。他朝服莊重,眉眼安穩,一如平常,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皇帝叫他出列,嘆氣道:“衛適之的事朕已經知曉,他忠心為國,理應受到重用,只是如今受了傷,實在是可惜了。”

    這就是要借著他受傷的事收回讓他掌管兵權的話了。衛屹之抬手行了一禮:“家兄受的是輕傷,很快就能養好,何況如今太平年月,只是暫時保管兵權,並不是什麼難事。”

    各世家中人一聽,心裡都在迅速盤算著,看來大司馬是不會輕易交出兵權了。

    皇帝此時也不禁後悔了,早知就不說那話了,怎麼也沒想到衛家還真有個人在。看如今衛屹之的模樣,倒像是不怕他懷疑的樣子,也不知究竟有什麼打算,反倒讓他心生忌憚。

    他輕咳一聲道:“今日傳武陵王上朝,是為了秦國使臣前來提親的事,不知武陵王意下如何啊?”

    謝殊不禁朝衛屹之看了一眼,他的側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微臣願與秦國聯姻。”

    朝堂上原先嗡嗡的議論聲戛然而止,頃刻間寂靜無聲。

    謝殊垂下眼帘,手指捏著衣擺又鬆開,遲早都會有這麼一天,沒什麼好遺憾的。

    皇帝一手摩挲著龍椅扶手,臉上沒有得到五郡的欣喜,反倒若有所思,許久才道:“巫蠱案仍需徹查,使臣這邊可以領了回復回國去了,武陵王暫時還是待在府中吧,按之前所說,半數兵權交由衛適之統領。”

    衛屹之領旨謝恩。百官退朝,他轉身朝殿門走去,由始至終沒有看過謝殊一眼。

    其他人也發現了這點,心中揣測,只怕武陵王這次接受聯姻,多半還是為了擺脫丞相呢。

    謝殊胸口又有些不適,用手捂著唇咳了兩聲,壓下了噁心感,舉步走出殿門,神色如常。

    王敬之跟在她身後,看了看衛屹之的背影,問道:“丞相對武陵王今日態度如何看待?連在下都看得出來秦國的意圖,武陵王不會看不出來。”

    謝殊腳步不停,也不看他,邊走邊道:“他應該有自己的盤算吧。”  

    王敬之加快幾步,朝服衣擺隨走動簌簌輕響,到了她身旁,壓低聲音道:“那日來王家說服在下奪取武陵王兵權的人,不是丞相派來的吧?”

    謝殊總算停了下來,轉頭看向他:“何以見得?”

    “若武陵王出事,最受益的便是秦國,丞相不是那種為眼前利益不顧一切的人。”

    謝殊有些意外,扯了扯嘴角道:“世家之中,唯有太傅是本相知己了。”連謝家人都無法理解和支持她,沒想到在她面前說出這番話的人是王敬之。

    王敬之洒然笑了兩聲:“世家之中,在下也唯有與丞相談得來,這知己稱號,在下便不客氣地收下了。”

    二人說著話,已走上長長的宮道,後方忽然傳來呼喚,轉頭看去,原來是東宮車輿到了。

    一名小宮女快步迎上來,先向謝殊行禮,接著對王敬之道:“太傅留步,太子妃要與您敘話。”

    王敬之和謝殊都上前見禮,王絡秀從車中走下,一如既往笑容端莊,只是看起來豐腴了些。看到謝殊在,她依舊是輕掃一眼便收回視線,淺淺回了一禮。  

    “哥哥且慢回去,我有些東西要捎給蘊之,正趕著這時候來見你的。”

    王絡秀對王敬之說著話,謝殊便覺得自己該告辭了。正轉身要走,忽見王絡秀以手捂口乾嘔起來,旁邊的小宮女連忙上前扶住她,一個勁勸她快些回去休息。

    謝殊皺眉道:“太子妃這是怎麼了?”

    小宮女面色赧然,看看王絡秀,不知該不該說。

    王敬之倒是看出來了,低聲問道:“太子妃可是有喜了?”

    當著兩個男子的面說這個實在讓人羞赧,王絡秀點了點頭,臉紅了個透,不好意思再待,吩咐宮人將東西搬去王敬之車內後就要回去。

    王敬之面色欣然,跟到車邊,親手扶她登車,一會兒囑咐她好好在宮中待著,不要四處亂跑,一會兒又囑咐宮人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好一通話說完,再轉頭,發現謝殊已經走出去很遠了,他叫了兩聲,竟不見她停步,似神遊天外了一般。

    ☆、七二章

    尚在初夏,建康城裡已經熱流洶湧,謝冉的流雲軒卻因為花糙繁盛而涼意陣陣。去年他又親手在院中移栽了不少竹子,如今風過處,枝葉簌簌而響,更是叫人感受愜意。  

    自被革除太子舍人一職,他便過起了逍遙日子,每日只是在院中欣賞歌舞,飲酒作樂,如今乾脆命人將竹榻搬至院中大樹蔭下,懶洋洋地倚在其上,一手端著酒盞,眯著眸子看著對面撥弦弄箏的幾個美人。

    謝子元和謝運今日特來探望他,分坐兩邊,看著他這模樣憂心忡忡。

    “冉公子還有心情飲酒作樂?”謝運一臉懊悔:“早知我便不聽您的話了,得罪了丞相被貶職倒沒什麼,我心中實在有愧才是真的。丞相與我有大恩,我卻以怨報德,唉,他一定認為我與那些目光短淺的莽夫沒什麼區別了。”

    謝冉仰脖飲盡杯中酒,將酒盞遞給美人,叫她再添滿,口中不屑道:“丞相也覺得我目光短淺,他以為我看不出獲利最大的是秦國。可是他難道看不出,秦國提出聯姻便是不敢貿然來犯?既然秦國在拖延時間,我們此時奪了武陵王的兵權便有時間在謝家人當中培植將領,可是他卻始終不肯下手,如今終於拖到讓武陵王答應聯姻,有了喘息之機,我們也再難得手了。”

    謝子元尋思了一下,忽然想到什麼:“那武陵王答應了聯姻,秦國是不是就無法拖延了?”

    

    謝冉一怔,眼眸輕轉,口中發出一聲冷笑:“你想太多了吧。”

    謝子元閉了嘴,過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忍不住勸他道:“冉公子還是去向丞相道歉吧,他對您向來諸多包容,顯然還是看重您的,只要您肯低頭,他一定會原諒您。”

    謝冉坐直身子,朝對面幾個美人勾勾手指,幾人立即媚笑著偎了過來。他左擁右抱,笑容滿面:“我現在挺快活的,你們都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謝子元和謝運對視一眼,只能無言地起身離開。

    池水對岸有畫師在畫他們的行宴作樂圖。謝冉推開美人走過去,奪過他的筆,遙遙指了個美人道:“你就坐那兒不要動,本公子為你作幅畫。”

    美人既驚又喜,跪坐在榻邊不敢動彈,羞紅著臉看他。

    謝冉跪坐席上,陽光透過斑駁樹影落在他的衣袍上,斑斑點點的亮光反襯在他那臉上,映出清朗的神氣來。他一手支額,一手作畫,輕輕鬆鬆,行雲流水,片刻便將她身後的竹榻和那一叢芍藥給勾勒了出來。

    早有其他美人不樂意地繞過池水擁了過來,非要他也給自己作畫,謝冉被幾雙柔荑推得搖搖晃晃,也不應聲,只是吃吃而笑,已是微醺之態,許久安撫了一下幾人,手下又繼續下去。  

    有個美人盯著紙上漸漸詳細的人物,忽然撲哧一聲笑道:“我怎麼覺得這人畫的有幾分像丞相呢?”

    其他人一聽都圍過來觀看,個個撫掌而笑,聲如銀鈴輕撞,待轉頭時見到謝冉陰沉著的臉,立即噤了聲。

    “滾!”

    美人們驚慌失措,連忙起身離開。

    謝冉斜睨一眼旁邊戰戰兢兢的畫師:“今日的事敢透露出去半個字,就要你的命。”

    畫師連稱不敢。

    他怒火中燒,垂眼盯著畫卷,生生折斷了筆桿。

    距離他不遠的院落里正悄悄忙碌著。

    沐白領著鍾大夫進了謝殊房中,她正坐在案後發呆,身上緋色袍子奪目明艷,卻掩飾不了她眉目間的頹然,整個人不說不動,白膚黑髮唇若朱染,仿若一件精雕細琢的琳琅美玉。

    “請公子伸手。”鍾大夫跪坐在她對面,提醒一句。

    謝殊回神,先命沐白去守好門,這才伸出手腕。

    鍾大夫垂著眼帘仔細診聽,謝殊牢牢盯著他的神情,心中起起落落。  

    千萬不要是那個結果,千萬不要在這種時候……

    鍾大夫收回手,又詢問了一些她最近出現的症狀,看了看她的臉色,淡淡道:“不是公子想的那樣。”

    謝殊一下被這話弄得怔住了:“不是哪樣?”說完又立即反應過來,神情有些尷尬,“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鍾大夫似有些猶豫:“小人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是。敢問公子,之前可有飲過什麼不當的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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