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武陵王要回京的消息早已不脛而走,如今是全城百姓熱議的話題,都城裡那些未被謝殊勾去魂的女子心裡的著落其實都在這兒呢,此時全都活絡起來了。
沒幾日,那無比猛烈的日頭居然過去了,建康城恢復了春日惠風和暢的舒適,而武陵王的隊伍恰好也到了城外。
百姓們當即讚嘆,不愧是武陵王,一回來連天都變好了啊!
謝殊的扇子反而搖得更用力了,真要命啊,這武陵王得民心就算了,還會趕時機,這下更襯托的她jian佞橫行,失道寡助了。
入城當日,城中道路被灑掃一淨,街道兩旁擠滿了圍觀人群。
先有一隊人馬入城,高舉龍旗和衛字大旗開道,之後是整齊劃一的大部隊。領頭跨坐馬上之人一身窄袖胡服,劍眉星目,其後跟著一架四匹駿馬拉著的馬車。
眾人議論紛紛,那馬上之人應當就是武陵王,馬車內坐著的是其母襄夫人。不過怎麼瞧著又覺得不太像呢?
武陵王衛屹之自幼生的美如珠玉,每一次當街而過都引來人群圍觀,無不交口稱讚。而眼前這馬上的人雖然也生的不賴,但建康乃是都城,什麼樣的美男子沒有,他這還夠不上傳聞中的檔次吧?
百姓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議論——
“難道說武陵王現在已經長殘了?”
“怎麼可能!要我看,武陵王定然是被那個專橫的謝相給嚇到了,不敢回來了。”
“誰!”立時有女子的怒喝聲傳來:“誰敢說我家謝相壞話!看本小姐不削死他!”
武陵王的擁躉立時大喝:“說的就是你們家那個名不正言不順的丞相!怎麼著?他哪點比得上咱家武陵王?武陵王那才叫一個風華無雙呢!”
“好你個有眼無珠的!來福,咬她!”
“來啊,怕你啊!”
亂成一團。
這頭紛亂,那頭也有人沉不住氣,想要湊近隊伍去看,卻不慎被後面的人推了出去,連帶攔街的一位禁軍也被一併帶著摔倒了,手中長槍剛好插。進了車輪里。馬匹卻未停,馬車頓時被拉偏了方向,槍身橫掃地面,眼見著就要傷到人。
身著胡服的男子連忙打馬上前來制服馬匹,卻見車內有人探身而出,一手甩出鞭子帶出了那柄長槍。
眾人教這幕看花了眼,目光下意識地隨著那鞭子移動,直到那柄長槍插到地上才反應過來,再去看馬車,那人早已坐了回去,一片衣角也沒露出來。
胡服男子從馬上下來,一手按劍,大步流星。摔倒的禁軍和百姓早已嚇得面無人色,跪在地上連聲求饒。
“罷了,苻玄。”車內傳出一把男聲,悠悠沉沉,說不出的動人。
被喚苻玄的男子只好退回去,翻身上馬,重新開道。
“那位才是武陵王吧?”百姓們恍然大悟。
謝殊坐在書房裡喝茶,聽了沐白帶回來的稟報,挑眉道:“這個武陵王還挺神秘。”
沐白堅持立場表達不屑:“故弄玄虛罷了!”
謝殊咂咂嘴,又道:“看來還真是個美男子。”
“切,連公子您一根腿毛都比不上!”
謝殊讚賞地看他一眼:“還是你有眼光。”
武陵王這一回都,皇帝開心了,據說當天就召了他入宮促膝長談,一談就是一宿。
他們一宿沒睡,謝殊也好不到哪兒去。皇帝視她如同眼中釘肉中刺,武陵王又跟謝家有仇,這兩個人湊一塊兒,只怕都給她準備了不下幾十種死法了吧?
唉,作孽,這日子要怎麼過喲。
皇帝累了一宿,第二日早朝便停了。謝殊這下倒是很感謝他,至少不用一大早起床束胸了。
剛歡快地蹦躂出門,沐白幽幽迎上來說:“公子,武陵王剛剛派人將您送的禮品退了回來。”
沐白早被“謝家大晉第一”的觀念洗了腦,一點兒不覺得送禮給武陵王是巴結示好,絕對是施捨,所以現在人家退了禮,他就覺得萬分不慡,就差提議謝殊去跟武陵王對干一架了。
謝殊琢磨著武陵王八成是在跟她劃清界限,撇了撇嘴道:“算了,隨便他吧。”
“公子……”沐白無比哀怨,您倒是上進點兒啊!
這之後武陵王一直很低調,借休整之由連著好幾日都沒早朝。本來謝殊以為暫時是見不著他了,但皇帝陛下實在是個騷包,很快就按捺不住要顯擺自己有了幫手,下令在宮中設宴為武陵王接風洗塵,百官必須到席。
謝殊在房裡準備,本想著朝服去,後來一想,武陵王都跟自己劃清界限了,何必給他面子?該擺譜的時候就擺譜,遂叫沐白給自己取了便服過來。
沐白那叫一個精神振奮,對她昂揚的戰鬥力表示萬分支持。
宴席定在酉時,謝殊故意掐著點去,剛至宮門,百官已然在列,齊齊整整朝她行禮。
丞相有特許,可以駕車入第一道宮門。謝殊坐在車輿里逕自經過,連臉都沒露一下。老爺子給的資本不用白不用,這種時候當然要抓住機會狐假虎威。
至第二道宮門,謝殊下了車,已有宮人來迎,沐白便退走了。
她剛舉步要走,自內宮方向緩緩駛來車駕,想必是哪位皇子。不多時,那車上走下來一個十一二歲的男童,正是當今聖上第九子。
謝殊整了整裝:“參見……”
“呸!”九皇子狠狠啐了一口,打斷了她的參拜:“不過就是個私生子,裝模作樣的出入宮廷,你也配?”
左右大驚,謝殊自己也有些吃驚。九皇子最得皇帝寵愛,平日裡恃寵而驕,但敢當眾奚落她還真叫人意外。
她想了想,恍然記起以前皇帝提議過廢太子改立九皇子,但被謝銘光阻撓了。
難怪,這又是個仇人。
九皇子猶不解氣,與她擦肩而過時狠狠撞了她一下。謝殊猝不及防,一下栽倒,衣裳剛好掛在車輪上。
旁邊的宮人嚇得半死,慌忙來扶,忽而又退了開去。
謝殊正詫異,一隻手托著她站了起來,只是她的衣角被輪子上的釘子絆著,一起來就“嘶啦”一聲裂開了。
“……”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轉頭去看那人,卻見眼前劍光一閃,頓時嚇得脖子一縮。
然後,然後她被纏在車輪上的衣角就被劃開了。
“參見武陵王。”左右宮人跪了一地。
好嘛,謝殊抽嘴角,一上來就割袍斷義,實在是太好了!
第二章
武陵王竟也沒穿朝服,一身蓍糙紋繡滾邊的霜白袍子,烏髮未束成髻,長身玉立。偏偏這等悠閒自得之態,腰間還佩著柄長劍。
皇帝真是偏心地過分啊,居然還允許他佩劍行走宮中。謝殊剛剛腹誹完,武陵王已將劍收起,轉頭看了過來,她微微一怔。
人道武陵王衛屹之自幼便被稱作玉人,原本在她這裡也只是個說法,此時見到真人才當真有此感受。
眸如點漆、眉似遠黛已不足以形容,他只是這般站著,便有叫人移不開眼的本事。衣帶當風,廣袖鼓舞,自有一番風流氣韻,只一記眼神也叫人從心底蜿蜒出諸多遐思來。
據說建康曾有人贊其“遠山出岫之姿,皎月出雲之貌”,果真是當得起的。
“謝相有禮。”衛屹之抬手行禮,舉止端雅。
謝殊的視線在他臉上掃了一圈,忍痛推翻了沐白對他的評價,回了半禮:“武陵王有禮。”
一旁的九皇子看得很不慡,衝過來拉衛屹之:“仲卿哥哥,你做什麼幫他?此等jian臣……”
“殿下還是快些去見陛下吧。”衛屹之朝身邊宮人使了個眼色,九皇子立即被哄走了。
他轉過頭來看了一眼謝殊的衣擺,和顏悅色:“方才本王也是無奈之舉,謝相莫怪。不知謝相可備了衣裳,本王車駕上倒是有一套,只是怕謝相嫌棄。”
“怎麼會呢?”謝殊皮笑肉不笑,“只要武陵王不嫌棄本相就好了。”
“哪裡的話,謝相太客氣了。”衛屹之始終笑眯眯的,立即吩咐宮人請謝殊去自己的馬車上更衣。
謝殊道謝離開,一副坦然受之的模樣。
她自己的車輿氣派豪華,沒想到衛屹之如今身為武陵王兼大司馬,座駕卻才只是一個五品官的檔次。
嘖,若不是真的品性高尚,便是故意做出來跟她對比,一個賢王一個佞臣,高下立分。
狡猾啊!
謝殊命宮人守在車外,登上車去換衣。車內果然備了衣裳,還是嶄新的,不過料子著實普通。但即使如此,比起她還未進謝家大門時所穿的也要好多了。
她微微一笑,毫不遲疑地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