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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路又聽到往常女子嬌俏的笑聲,隱隱夾著她的稱謂,這般興高采烈,想必謠言已止。

    大晉信佛求道的不在少數,對扯上天降異象的東西自然忌諱。一次可以當成偶然,再來幾次就容易相信了。她本還計劃著要好好想個法子轉移了眾人的視線,不想能這般圓滿解決,還真是拜衛屹之所賜。

    謝殊拿著扇子敲打手心,暗暗尋思,他人前作對很賣力,人後示好也有誠意,到底懷著什麼目的呢?

    回到謝府,和往常一樣先去書房。

    謝殊的功夫都用在常人看不見的時候,平時卻總擺出一副優哉游哉的模樣,也難怪給人一副資質平平卻一飛沖天的假象。

    剛走到書房門口,卻見門口站著一個人,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謝殊咧嘴一笑:“這不是堂叔嘛,怎麼有空來找侄兒了?”

    謝冉身姿清瘦,穿一件鴨卵青的袍子,用一支碧玉簪子束著發,站在長長廊下,似名家筆下一枝修竹。他對謝殊的嬉皮笑臉不給面子,表情很平淡,不過已沒了之前的倨傲:“我來回復族長之前的提議。”

    “哦?”謝殊眼睛一亮,連忙將他請進書房。  

    謝冉也不廢話,進了門便道:“反正我這般身份也不指望能出入朝堂,若真能倚仗丞相生活,倒也不失為個出路。”

    謝殊欣慰地點頭:“堂叔能這麼想再好不過了。”

    謝冉又道:“我表字退疾,丞相稍稍年長於我,直呼無妨。”

    “嗯,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套了。那依退疾你看,我想找個恰當的時機與各大世家要員碰個面,該如何安排?”

    謝冉稍一尋思,轉頭朝外看去,已是暮色四合時分,他似悵惘般道:“伯父過世,今年的上巳節竟無人召集各大世家共去會稽議事,真是可惜,眼看著春日可就要過了呢。”

    謝殊笑道:“說的是,我也正有此意,既然退疾平常與幾大世家子弟也有走動,不如就由你去擬帖請人吧。”

    謝冉心中暗暗一驚,她自然而然就說出了自己平常的動向,必然是有意提醒,這麼一想,再不敢輕視眼前的人了。

    “是。”

    “等等,”謝殊叫住他:“武陵王你就不用請了。”  

    “這……”謝冉猶豫,雖然誰都知道衛家現在跟謝家作對,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吧?

    謝殊卻又笑著接了句:“我親自去請他。”

    第六章

    朝廷每五日一休沐,官員們可以趁這天洗洗澡洗洗頭,探探親戚訪訪友啊什麼的。

    丞相自然也不例外。

    暮春江南,細雨霏霏。

    謝殊從車輿上下來,接過沐白手中紙傘,朝大司馬府的大門走去。

    哪裡用的著通秉,管家點頭哈腰地將她迎進門,一面急急忙忙派人去請武陵王。

    謝殊覺得一定是自己的官威嚇著人家了,挺不好意思的,也不進廳去,就在那一方庭院裡踱步,偶爾讚嘆一下這株花不錯,嗯,那棵樹也挺美。

    雖然讓丞相干站著壓力很大,但被她這麼一夸,管家頗有些飄飄然,便忍不住賣弄起來:“丞相請看,這株牡丹最為珍貴,整個大晉朝絕對找不到第二家有這品種。”

    他引著謝殊往花圃當中位置瞧去,那裡一叢牡丹竟開的粉白嫩黃顏色各異,花團錦簇,當真是艷冠群芳。  

    謝殊對花沒什麼研究,待在這裡其實是不想在大司馬府久留,免得惹人閒話,打算衛屹之一出現就把他拖出去說話來著,但現在既然管家這般熱情,也得給個面子,便俯身湊近去賞花。

    她今日著了便服,月白的大袖寬衫,除了束髮的一支白玉簪外,渾身上下毫無裝飾。但她唇紅齒白的樣貌已恰到好處,傾身花前,姿態閒雅,一手撐傘,一手拈花,輕輕一嗅,露出心滿意足之色。

    “果真是好花。”可惜憋了半天只憋出這麼一句。不過管家已被她姿容折服,渾不在意。

    謝殊直起身來,那支被她碰過的花不知何故竟落了一片花瓣下來。她連忙伸手去接,花瓣打著旋落在她手心裡,她看向管家,有些尷尬:“這……”

    “啊,丞相不必在意,是花期將盡了。”

    正在此時,後院傳來了腳步聲。謝殊以為是衛屹之到了,轉頭看去,卻是一名婢女撐著傘扶著一名中年婦人款步而來。

    婦人身著黛藍袿衣,臂挽荼白飄帶,眉目莊重,風韻猶存。她站在謝殊一丈之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忽然瞧見她掌中花瓣,陡生怒意:“你是何人!竟敢毀我名花!”  

    “呃……”

    謝殊尚未措辭完畢,婦人又怒道:“一看便知沒有教養,不知天高地厚!大司馬府也是你可以擅闖的?”

    管家急忙解釋:“夫人,這是……”

    “閉嘴!回頭我還得收拾你呢!”婦人走近一步,瞧見謝殊身後的沐白面含憤色,愈發生氣,又喝罵道:“不懂禮數,見著人也不知行禮,你姓甚名誰?我倒要瞧瞧是哪家的浪蕩子!”

    沐白想要上前一步報出自家公子來頭,被謝殊伸手攔下,順勢將傘塞進他手裡。

    “看夫人姿容非凡,當是武陵王之母襄夫人無疑,失敬失敬,在下姓謝名殊。”

    襄夫人一怔,似乎想起謝殊是誰了,慌慌張張行了一禮:“原來是丞相,方才真是失禮,萬望莫怪。”

    “夫人快快免禮。”謝殊上前虛扶一把,順便將那片不長眼的花瓣納入袖中:“今日本相前來是有事要與武陵王商議,打擾了夫人,實在不該。”  

    “原來丞相要找仲卿啊……”襄夫人仔細想了想,遺憾道:“他不在府內。”

    “哦?那他現在何處?”

    “不知,今日一早他便帶著苻玄出門踏春去了,尚未回來。”

    “啊,那可真不湊巧。”謝殊見她看似恭敬眼神卻很不善,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相便告辭了。”

    襄夫人非常客氣,連聲說要留她喝杯熱茶,只是腳步邁地飛快,謝殊還沒婉言謝絕,已經被她一路送出了大門。

    管家見她扭身而回,怕受懲治,正打算躲一躲,卻見她以帕掩口笑出聲來。

    “夫人因何發笑?那可是當朝丞相啊,您剛才罵他罵的那般……”管家愁眉苦臉。

    襄夫人瞪眼道:“廢話!他若不是丞相,我還不罵呢!你們誰都不准告訴郡王此事!”

    謝殊這一趟去大司馬府,看出襄夫人有意整自己,當然不想再去了。  

    原本是覺得去會稽一事得正式邀請,她才親自去了大司馬府,這般看來,還不如隨便哪天下朝後抽個空跟衛屹之說說算了,省的再討沒趣。

    沐白比她還氣憤:“襄夫人那一通罵必然是報復!當初武陵王被調出京城,只是趕巧時機不對而已,誰知道那新娘子命比紙薄啊!現在他們大可另擇良緣,居然還記著仇,真小氣!”

    謝殊安撫地看他一眼:“好了好了,罵的是我又不是你。”

    “公子,屬下要與您共進退!!!”

    “乖……”

    丞相在自己家裡當著下人的面被自己老娘臭罵一頓,這事想瞞也瞞不住,而武陵王必須要有所表示。

    他匆匆趕來了相府,但並未進門,說是慚愧至極無顏見丞相,只遞了封帖子進來。

    謝殊拿到手一看,衛屹之先就她光臨寒舍而未能親迎的失禮表達了誠摯的歉意,之後再替他母親說了幾句好話。

    好吧,不止幾句。

    襄夫人是洛陽人,愛花愛糙,尤愛牡丹。可惜如今大好河山被秦國奪去,她再也回不去家鄉,也看不到名花了。  

    當初北方戰亂,東西分割,她尚且年幼,舉家南遷時最放不下的只有兩樣:一個是她留守的父親,一個便是養在家裡嬌艷的牡丹。

    其母命人攜帶了兩盆牡丹南下,沿途奔波頗為艱辛,所幸有能手照料,這才存活了下來。

    從此後襄夫人再也沒見過父親,只見過母親經常親手料理花圃,每每借物思鄉,淚沾羅帕。

    襄夫人自此對那兩株牡丹便極為愛護,到什麼地方都要親手移栽,從不分離,而她最喜歡的便是那株被謝殊掐下花瓣的牡丹。

    謝殊看到此處,連連拍桌,衛屹之太會瞎掰了,說她掐花也就算了,這花的地位居然一下就上升到跟他外祖父一樣的高度了。

    襄夫人家裡與琅邪王氏是表親,她的父親襄義奉當初官拜大將軍,北方大亂時,鮮卑起戈,他堅守不去,堪稱表率,後遭匈奴、鮮卑雙面夾擊,戰死殉國,忠義可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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