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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紅豆此刻才回神,盯著跪在地上的夕顏,齊齊的叫出了聲,老爺的口氣明顯是鬆動了,好端端的,小姐為什麼還要下跪,兩人彼此看了對方一眼,雖然疑惑,不過有一點卻是肯定的,小姐這樣做肯定是為了王爺。
相思自那日和夕顏談了以後,心裡便有了一個信念:無論王妃做什麼,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和思量,也不勸了,上前兩步,跪在了夕顏的身後,紅豆見狀,當下也不猶豫,跟著相思一起,跪在了地上,王府來的一干下人,也紛紛跪在地上。
“都跪了,那我也跪。”
夏夜白鬆開拽住夕顏的手,往後看了一眼身後跪著的幾個人,嘴角露出了完全稱得上愉悅的笑容,拍了拍手,理所當然的就要跪下,膝蓋卻被夕顏扣住,夕顏的臉色未變,只是那雙眸子卻愈發的冷了。
“你是王爺,哪有王爺向大臣下跪的道理?”
莫言安的臉色愈發難看,落在夕顏身上的眸子也愈發的鋒利起來。
“回原來的位置坐好。”
夕顏緊扣住他的手,她是用了力氣了,如果說不生氣,那是假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可他,不乖乖配合就算了,總給自己找些麻煩。
“我不要,我不要,不要不要。”
夏夜白站了起來,使勁的搖頭,銀白面具冷光晃動,雪白蓮花卻像是被火燃燒了一般,艷紅刺眼。
“那就在一旁看著,聽著。”
看她為了他下跪,聽她為了他如何的低聲下氣,收回的視線便直直的與那主位上的莫言安相撞,不卑不吭,淡然沉著。
“父親。”
夕顏俯首,對著莫言安叩拜,抬頭,兩人的視線重新對上:“今日跪在這裡的不是恭王府的王妃,而是莫府庶出的四小姐——莫夕顏,君臣有別,上下尊卑之禮不可偏廢,即使父親身為宰相,也擔當不起王妃這一禮數。如果方才是父親打女兒,那一巴掌,夕顏不敢有任何的怨言,但現在,女兒已經是恭王府的王妃,若女兒不躲不閃,那就是陷父親於不忠。”
那聲音,冷冷的,淡淡的,很是平靜,沒有質問,像是只在說一件簡單的事情,當朝的宰相,偏心,勢力。
“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夕顏沒有去看莫言安的臉色,想來也是頭冒青煙,好不到哪裡去。
夕顏低著頭,長而密的睫毛遮擋住眼底的情緒:“我家王爺,沒有得寵的母妃,在朝堂上,也沒有任何依靠的勢力,確實比不得其他王爺,夕顏斗膽問一句,他是否是皇上的兒子,既是皇子,父親痛打王妃,這話要是傳出去,女兒只是不想讓父親為難,方才時間緊迫,才會用姐姐去擋,而那一番話,女兒只是太過傷心了,父親一向疼愛女兒,何以對女兒下如此重手?”
那雙深沉的眸子銳氣逼人,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剔掉層層的外殼,一眼可以瞧進靈魂深處,只是這次,這刀卻有些鈍了。
“父親,她根本就是在強詞奪理,什麼恭王爺,分明就是個傻子。”
莫芸菲指著跪在地上的莫夕顏,氣急敗壞道。
“給我住嘴。”
莫言安拍案驚奇,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快速的掠過莫芸菲,莫芸菲一驚,臉色煞白,嚇的頓時用嘴巴捂住嘴。
夕顏垂著的腦袋猛然抬起,對著莫夕顏,笑容幾不可見:“今日是女兒回門探親的日子,本該是歡歡喜喜的,熱熱鬧鬧,沒想到剛到了大門,就被幾個下人給攔住了,女兒從小到大,還是頭一回聽說領著王爺進相府,還要鑽狗洞了的,會自己的家還要用闖的,姐姐一片的好意夕顏心領了,若不是夕顏以前悄悄學過些功夫,哪裡受得了那些家丁的聯手圍攻,若今日從相府回去的王妃,鼻青臉腫,傳到坊間,那些人會怎麼想?”
夕顏的眉梢微挑,莫言安揮了揮手,臉上竟不知為何平靜了下來,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一隻手端著茶杯,喝了口茶放下,夕顏看著莫言安,也不急著開口,倒是莫言安把茶杯放在原來的位置上,淡淡的開了口:“接著說。”
夕顏的嘴角幾乎是不自覺地向上揚起:“父親一心為琉璃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一片赤膽忠誠,日月可鑑,但總有些心胸狹窄之輩,嫉恨父親今日的權勢地位,處處與父親為難,恨不得父親行將踏錯一步,好捉住父親的把柄,落井下石,這次皇上將女兒賜婚之事,定有蹊蹺,皇室將王爺排除在外,無端端的,皇上怎會想到賜婚,定是有心人士蓄意為之,說不定就是為了今日,讓父親給女兒還有王爺難堪,冠上藐視君王,以下犯上,無視聖令的罪名,姐姐這樣做,分明就是給那些有心之士可趁之機:,夕顏雖是女子,也知道朝堂風波,風雲詭譎,最是大意不得,就像下棋,一步錯,滿盤皆輸。”
夕顏沒再繼續往下面說,大家都不是笨蛋,她相信,莫言安已經明白。
034:重要棋子
“今日要不是王妃提起,我還不知道我們宰相府花錢請來的居然是這樣一群狗仗人勢的奴才,連回門的王爺王妃都不認識的,居然還敢對王妃動手,你們是吃了豹子膽嘛!”
夕顏由著相思紅豆兩個丫鬟扶著站了起來,跪在地上太久,腿微微的有些發麻,夕顏笑了笑,這身體真是嬌貴的緊,一左一右扶著相思紅豆的手,退到夏夜白的旁邊,拉住了他的手。
夏夜白轉過身,咧嘴,對著夕顏一笑,眼底帶著心疼,十指緊緊相扣,夕顏轉身,會意一笑,哪裡有一絲一毫的責怪。
從小到大,每一日在死亡邊緣求生,在她手下喪生的人自然不在少數,有些甚至是朝夕相對的夥伴,她下手從不見手軟,她是個愛惜生命的人,從來都是,如果不是她們死,就是她自己亡,既如此,當然要先下手為強了。
她這個人沒有太大的野心,但這並不表示她願意永遠屈居人下,仰人鼻息,就像剛才,如果放在以前,她是絕對不會向莫言安下跪的,如果只是因為自己,根本就沒有必要,不是她目中無人,她完全有自保的能力,但是她捨不得小白受委屈,為了不過是替他討回一個公道,在琉璃這邊土地上,有她莫夕顏在,就絕對不會讓那些欺負小白的人討了便宜去。
她,武媚娘,從未想過自己會為另外一個人做出這樣委屈自己的事情來,但是在意了便是在意了,做了便是做了,對於既定的事實,她從來都是坦然的接受。
不就是下跪嗎?他日在討回來便是,就像以前,殺人了傷心難過又能如何,如果不是這次意外穿越,那些給她人生帶來不幸的人,她早就讓他們見閻王去了。
“來人!”
莫言安大喝了一聲,馬上就有幾十個壯漢沖了進來,虎背熊腰,比起王府的那些下人不知道要壯上幾倍,明著全是守護這書房的安全的。
幾十個人,上身穿著類似現代的短袖粗衣,露出結實的胸膛和粗壯的胳膊,及至膝蓋的褲子,腳上一雙糙鞋,皮膚黝黑,這些不是琉璃的人,這樣的氣勢,這樣的穿著,有些像是塞外匈奴之人。
“區區下人,居然敢對王爺王妃動手,給我拖下去亂棍打死。”
底下的人方才見夕顏跪在地上就感覺不妙了,那一字一句,不和老爺說理,反而字字扣著利字,宰相府的奴才雖說平日裡作威作福慣了,但平日裡逢迎拍馬那些權貴,其中的利害關係不說完全懂,但還是知道的幾分的,夕顏那一番話,差點讓他們嚇破了膽,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莫言安開口說把他們拉出去亂棍打死,才回過神,嚇得臉色鐵青,跪在地上。
“老爺,奴才冤枉啊。”
“老爺,饒命啊。”
“奴才知錯了,老爺饒命啊。”
莫夕顏的另外一隻放在夏夜白的手背,輕輕的撫摸著,夏夜白轉過身,看著莫夕顏,臉上依舊是純真的笑容,沒有絲毫的畏懼。
“別——怕—”
夕顏也不知夏夜白看得懂看不懂,動了動唇,指了指他的眼睛,慢慢的閉上眼,示意他要是害怕,可以閉上眼睛。
她並沒有發現,在閉眼的那一瞬,那銀白面具迸she的冷光和狠毒,足以讓周圍的空氣染上一層寒冰,殘忍嗜血,對著地上的那群人,嘴角劃出優美的嗜血弧度。
雙眸微閉,那雪白的臉上,笑容安靜而又淡然。
這是琉璃王朝,歷史上的封建王朝,下人命如糙芥,和奴隸社會的奴隸沒什麼兩樣,這莫言安謹慎,怎麼會讓別人給自己冠上藐視君王,以下犯上的罪名?不過是些下人而已,對於一個從戰場殺敵,一步步排上今日高位的莫言安而言,這些人的性命根本算不得什麼,而對於連自己的夥伴都可以拋棄殺死的夕顏而言,為了夏夜白,犧牲這些人,自然也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