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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曲著的脊背,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那人的身子向後退了兩步,過了好一會,才慢慢的將頭抬了起來:“皇上知道七皇子不會乖乖屈服,臨行前皇上特意交代,如果您不肯參加晚上夜宴的話,顏夢樓就別想有安寧之日。”
夏夜白的眸微微的眯起,寒冰之氣越盛,甚至夾帶了森森的殺氣。
“你告訴他,若他敢有半分為難我的王妃,休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自顏夢樓開張以來,生意是每日都蒸蒸日上,尤其是在今日寺廟開光。
雖然不能親自進去參觀祈福,不過能就近沾沾福氣也是好的,一大清早的,顏夢樓的大街小巷就擠滿了人,買東西的買東西,看東西的看東西,好不熱鬧。
正所謂物以稀為貴,因為參觀祈福的人有限,那些平日裡養尊處優的達官顯貴,在外邊的小吃街用了些東西,手上揣著請柬,一大清早就在通天湖畔候著。
太陽還是剛剛升起,通天湖畔的碧水,波光粼粼的,像是細碎的金子一般,灑滿了整個湖面。
寬大的湖面,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座架橋,小謝連著小謝,一眼望去,沒有盡頭,而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中,這似乎不只是橋樑而已,連著的是人間和天堂。
這樣的一群人,平日裡就只有別人等候巴結的份,哪裡還會起個大早幹這樣的事情,不過他們的臉上卻沒有半分的不耐,那雙眼,隔著重重的霧氣,遙望著遠方,滿是虔誠。
太陽漸漸升起,霧氣漸漸散開,陽光下,幾個人聚在一起聊著天,那表情,依舊還是雀躍著的。
“各位大人久等了。”
夕顏站在另一邊,中間有碧湖隔開,身後緊跟著紅玉還有白鳳二人,那聲音,清脆慡朗,將林間的飛鳥也驚動了。
等候已久的各位大人聽到聲音,調轉方向,暮光中,那三人與自己面對著面,身後是一大群身強體健的男子,煞是威風,陽光灑落,那幾人的身上都度了一層金光。
“咚。”
“咚。”
遠處,突然傳來了鐘鳴的聲音,秋日清晨的涼風,帶著點點的濕氣,吹在臉上,說不出的舒服,那沉鐘的聲音,響徹在耳邊,一瞬間,心無比的寧靜。
夕顏身後的站著的一群人,突然上前,小跑著走到各位大人的眼前,皆是一身的素白,陽光灑在他們的身上,那一刻,那些等候已久的大人們突然有一種錯覺,這些人不是來自人間,而是上天派遣下來迎接他們去天堂的使者。
夕顏走在最前邊,白鳳還有紅玉二人緊隨其後,再然後便是今日受邀前來的列位大人,柳逸風原是要來的,可因為夏天辰今日受命迎接匈奴的王子還有公主,皇城之中,那些有名望的人來了大半,身為夏天辰的好友,他自然要給他撐場面了。
陽光透過樹林間的茂密的葉子,在地面上落下點點的光斑,一路前行,眾人仰著頭,看著眼前高聳入雲的建築,頓時瞪大了眼睛。
以前他們以為岳陽樓是最高的,上一科則是顏夢樓的八卦客棧,可與眼前的寺廟想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完全無法相提並論的。
一排排高大的建築,明明落成還沒有多久,卻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厚重感,像是已經修建了幾百年了一般,抬頭望天,卻好像也看到了尖尖的塔峰,站在他的跟前,越發顯得自己渺小。
所有的建築中,會仙樓是最高的,沒有人覺得這名字言過其實,這麼高的地方,應該可以與九重天融合成一體了吧。
“諸位大人,請。”
夕顏做了個請的姿勢,一直站在他身後的武木,走到她的身前:“各位大人,請隨我來。”
當年那個瘦弱的少年,已經長大,身形挺拔,許是以前體弱的緣故,也一直在琉璃長大,武木與武宇不同,不像是匈奴人,倒像是琉璃的百姓。
顏夢樓的設計大都出自他的手,夕顏只知道好壞,對這方面卻是一竅不通,只告訴了他自己的一些設想,沒想到他卻能完成的這樣好。
既然是他親自設計的,由他介紹,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而她,自然就不湊那份熱鬧了。
夕顏站在原地,眼睛快速將四周的建築掃she了一遍,在原地打了個轉,聽著不遠處傳來的暮鼓晨鐘之音,嘴角上翹,突然揚起了笑容。
足足兩年的時間,顏夢樓終於開張了,也得到越來越多琉璃百姓的好評,所有的一切都朝著她事先的預想進行著,一切的一切都慢慢的上了軌道,那種感覺,就像是半空中的石頭著了地一般,一下子好像安心了不少。
“匈奴的公主應該已經到了。”
紅玉湊到夕顏的身前,對著她樂呵呵道。
夕顏收回的視線落在一臉笑意的紅玉身上,伸手彈了彈她的額頭,臉上不由得綻放出大大的笑容:“小白應該看到了吧。”
言罷,拉著她的手,指著不遠處的一處長長的光潔的石椅:“我們過去坐坐吧。”
紅玉笑道:“好啊。”
拉著夕顏的手跑了過去。
白鳳站在一旁,負手看著那手牽著手的兩人,言笑晏晏的兩人,而後又將視線投注在碧藍的天空。
“顏顏一點也不擔心嗎?”
紅玉手靠在椅子上,單手托著下巴,一雙精緻的狐媚眼,直勾勾的盯著夕顏,含著笑意。
皇上最寵愛的兒子,從來都不是夏天辰,而是夏夜白,所謂的疼愛,不過是做給世人看的。
“擔心什麼?”
夕顏眨了眨眼睛,笑著反問。
“我不擔心。”
這句話是肯定的。
她不擔心,為什麼要擔心,她一點也不擔心,如果小白真的娶了別的女人,那還是她喜歡的那個夏夜白嗎?如果不是,為什麼還要繼續執著下去,傷心也好,痛苦也罷,與其那塊永遠也好不了的傷疤留在身上,還不如用刀把傷疤給割了去,長出新的肉。
“他要是和別的女人好了,我就和你私奔,永遠都不再理他。”
夕顏笑了笑,背靠在冰涼的石椅上,雙手張開,刺眼的陽光灑在臉上,她忍不住眯上了眼睛。
紅玉點了點頭,笑了兩聲:“那我倒是希望那匈奴公主貌若天仙,最好能把夏夜白的魂給勾了去,這樣顏顏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那聲音,帶著玩笑,卻又讓人覺得認真。
“紅玉就準備這樣陪著我一輩子嗎?”
夕顏突然直起身子,悠悠的問出了聲。
“我當然想了。”
紅玉仰著頭,靠在她的懷中,聲音微微有些失落,如果可以的話,真想一輩子可以陪在顏顏的身邊,如果可以的話,那該有多好。
紅玉在夕顏的懷裡蹭了蹭,雙手環住了她的腰。
“反正你又不願嫁人,那就永遠陪在我身邊好了,幫我打點生意,將來生一個和武媚娘長的一模一樣的兒子,我一定讓他娶你。”
“討厭。”
紅玉嬌嗔了一聲,輕輕的捶了捶她的胸口,仰頭看著夕顏的下巴:“他肯定會嫌我老的。”
夕顏搖了搖頭:“狐狸精怎麼可能會老呢?紅玉可是長的比狐狸精還漂亮呢,就算是老了,那也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美人,他要是敢嫌棄你,我就揍他。”
紅玉咯咯的笑出了聲,看著站在不遠處的白鳳,形單影隻,孑然一身,即便是在暖暖的陽光下,卻依舊讓人覺得蕭瑟。
“顏顏。”
紅玉輕輕的叫了聲,方才那儘是笑意的眸染上了點點的陰雲,像是被霧氣包裹了一般,慢慢的升騰起淡淡的憂傷:“你今後對國師大人好點,一定要對他好些,他其實——是個好人。”
夕顏恩了一聲,猛然坐直了身子,看著不遠處的白鳳,仰望著湛藍的天空,明明是在陽光下,整個人卻像是被深秋的霧氣包裹了一般,怎麼都化不開。
這個人,從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就覺得熟悉,甚至親切,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排斥,可每次看他這樣,又覺得不忍,很矛盾。
夕顏轉過身,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紅玉:“你不是說不認識他嗎?怎麼現在替他說起好話來了?”
紅玉笑了笑,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我還討厭夏夜白呢,那段時間不是也替他說好話嗎?反正不管做什麼,都希望顏顏能開開心心的,這樣就好。”
言罷,收回放在紅玉腰上的手,對著白鳳的方向,招了招手:“國師大人。”
白鳳轉過身,對著紅玉揮的很是起勁的手,痴惘的眸,仿佛只是在一瞬間,那濃濃的霧氣便散了開來,他笑了笑,那笑容,不若往日的似笑非笑,沒了以往的高高在上的疏離之感,多了一份真實,少了幾分虛無和飄渺,朝著夕顏的方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