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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有人將少夫人來到的消息報了進去,媚娘背朝大門,面向百戰藏身的棕紅馬,猶豫著想抬腳走人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暖透人心的呼喚:

    “妹妹!”

    媚娘嘆了口氣:機會向來如此,稍縱即逝,今天給徐俊英當陪襯是當定了。

    只好轉過身來,徐俊英和秦伯卿已到眼前,兩人臉上都帶著自然親切的笑容。兩個不同風格的出色男子,並排而站,一個英武俊帥,充滿陽剛之氣,一個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潘安之貌,唇若含丹,眉目清新如畫,玉樹臨風,通身流轉出高華雅正的書生氣質,不怪林如楠對已訂婚的秦伯卿暗暗傾心,有這樣絕世容顏又品行端正的男人,幾輩子也不一定能遇得上一個。

    前世閒暇時和三幾位朋友愛坐在臨街的咖啡店,一邊享受美食,一邊用目光捕捉街上的俊美男女,欣賞之餘,細聲品評,名為“洗眼”,實則有YY調戲之嫌。如今面前兩個觸手可及的美男卻讓她失去了這份雅興,他們帶給她壓力,一個以丈夫的名譽,一個是哥哥,誰都不能當場違逆,更別提可以調戲他們了。

    媚娘對兩人各行了一禮,淡淡地看徐俊英一眼,叫聲“候爺!”  

    然後對著秦伯卿露出笑容,說道:“哥哥,我回來了!”

    秦伯卿笑著說:“回來就好!怎地站著不進家門?母親和你嫂嫂在裡邊等得心急了呢!一大早廊前飛來幾隻喜鵲,唱個不休,過一會候爺就差人來報說你們今日要回來,母親歡喜得一早上不能靜坐,扶著桃兒到門口看了好幾次,終是等到候爺下了朝,先趕回來,候爺說妹妹要盡心打理候府事務,須得午後才到,果然如此!”

    媚娘又看向徐俊英,說道:“候爺辛苦了!我卻不知道……”

    徐俊英上前一步,媚娘腦子裡警鈴大作:來了來了,他又要做什麼了!

    果不其然,徐俊英伸手攬住她的肩膊,她想動都不動不了,他一邊帶她往門裡走,一邊微笑著說:“本想下了朝先回府接你一同過來,又思及我一直忙於公務,至今未能拜見岳母和大舅兄,既然說了要來,就該早些來,免使岳母掛懷。你府里事務不見得一時半會就忙得完,我先到,陪著岳母說說話,等你慢慢過來,也是一樣!”

    媚娘推拒不了他,被他當眾摟著,心裡惱火,張口說道:“候爺怎麼想的?一個先到,一個後來,怎會一樣?你在戰場上與敵人爭奪有利地形,先來者和後來者可以和平共處嗎?那可是要動真刀真槍,爭個你死我活的!”  

    “妹妹!”

    媚娘看見秦伯卿眼裡的憂慮不安,頓時有種得償所願的感覺:就是要讓秦家人看到,秦媚娘和徐俊英之間並不合諧。

    徐俊英卻是滿眼笑意,對秦伯卿說道:“你妹妹如今有了長進,每晚陪我去書房,拿我的兵書看,與我論說兵法戰術——她以為打仗很有趣呢!”

    秦伯卿聽了,又露出笑容:“所謂近赤者朱,妹妹這是受了候爺的薰陶!以前在家裡,她除了讀女戒,也看些詩詞,卻從未看過兵書!”

    媚娘垂下眼帘,秦伯卿一句近赤者朱,讓她大受打擊。趁著秦伯卿往前走了兩步,看不到後邊,便伸手去掰扯肩上那隻爪子,徐俊英由著她扯了幾下,才收回手去,媚娘鬆了口氣,裝著要問秦伯卿話,緊走兩步和秦伯卿並排走在一起。

    到得堂前廊下,見秦夫人坐在廳堂右首,左邊坐著一位鬚髮皆白、七八十歲的老者,堂下依次相對排列的十二個座位空著,兩邊廂卻站滿了不同年齡的男人女人,掃一眼過去粗略數一數,整個廳堂里至少有四五十個人在。

    娘家忽然多出這麼多人,媚娘好生奇怪,不覺停下腳步,秦伯卿已走到門扇旁,見狀又退回來,小聲對她說:“候爺第一次回來,帶了牲禮,母親覺得應該告知族裡人,六太爺得了消息,就帶著族中叔伯兄弟過來,和候爺認親!”  

    媚娘呆住:“不是說祖藉越州嗎?京城哪來的族人?”

    徐俊英在旁笑道:“是族人沒錯,當年太祖出仕,來到京城,後來又回了越州,有些子女便一直留在這裡,各自開枝散葉,到如今就有這麼多族人了!”

    媚娘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徐俊英說:“我比你早來,與他們說了一會話!”

    秦伯卿嘆口氣:“妹妹想不起來了罷!我們太祖、祖父子孫眾多,大多住在越州一帶……父親承祖父之後為官,帶著妻小進京,逢年過節祭拜祖先,不能回越州,就與六太爺這一支同祭祖宗!”

    媚娘好不鬱悶,憑空多出許多族人,來跟徐俊英認親,感覺很荒謬,她都要撤了,他們認哪門子親啊?

    “這位六太爺,是和太祖同輩呢還是和祖父同輩?我們怎麼稱呼?”

    秦伯卿說:“六太爺八十歲了,與祖父同輩,排行第六,他四世同堂,考過舉人,如今住在城外五柳鋪,我們稱他六祖父。”  

    秦夫人早見媚娘跟著秦伯卿走來,徐俊英相隨在旁,正滿心歡喜地等兒女們走到近前,誰知他們到了門口竟又停了下來,圍在一起不知道說什麼,忙遣了身邊的桃兒去請。

    桃兒輕快地走過來,福身道:“大爺、姑爺、姑奶奶:太太在堂上等著呢,請爺們和姑奶奶進去說話!”

    徐俊英拍拍秦伯卿的肩:“進去吧,讓長輩們等著不好!她現在許多事還是記不全,過後再教!”

    伸手抓起媚娘的手,拉著她跨進廳里,一路走到秦夫人面前,笑對秦夫人說:“路上行人車馬太多,媚娘來得遲了,倒讓岳母久等!”

    秦夫人看看徐俊英,又看看自家女兒,喜笑顏開,見媚娘福身行禮,忙起身扶住,指指香案左首邊說:“看看那是誰,六太公來了,還有族裡叔伯們都在,我兒先去見一見,一會三牲禮好了,你和候爺便一同給祖宗牌位上個香!”

    媚娘不懂為什麼要上香,不容多想,徐俊英已經牽著她來到六太爺面前,媚娘福身行禮,見六太爺拄著拐杖要站起來,徐俊英便上前扶了他一把,六太爺忙說道:

    “哪裡敢勞動威遠候?威遠候該坐著才對!”  

    立即有兩個族人上來,年紀和秦伯卿差不多,想來應是一個班輩的,衣著氣質像是讀書的學生,一個扶了六太爺,一個為候爺、候夫人引座,徐俊英含笑客氣地謝過,拉著媚娘坐下,依序下去的那些座位這才陸續有人坐了,媚娘想起秦夫人說的族中叔伯兄弟,想來就是這些人了,徐俊英不落坐,他們也不敢坐,只等到現在才一起坐下。

    六太爺又笑著對媚娘說道:“十六娘,當年六祖父為你取這個字,不為錯罷?你生在陰雨天,便需得取明媚之意!如今順順噹噹,長大成人,配得如此佳婿,六祖父心裡高興啊!”

    媚娘正摸不著頭腦,徐俊英附在她耳邊說:“秦氏族中這個班輩的女孩,你排行十六,名字是六太爺取的!”

    原來如此!以前從沒聽秦夫人和秦伯卿提起這個,徐俊英倒先比她知道。

    媚娘又看了看六太爺,心想要是另外取個名搞不好十六娘還不會死那麼早呢!

    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不會有什麼好話跟老太爺說,徐俊英只好代替她向六太爺表示承長者恩情,並十分感謝,六太爺很高興,看著族中子弟將熱氣蒸騰的三牲禮端上香案,便由身邊的孫輩扶著站起來,親自上了一柱香,嘴裡念念叨叨,說了一通媚娘聽不懂的祝辭,然後看向秦夫人,秦夫人忙讓桃兒她們在地上擺了兩個墊子,六太爺說:  

    “請候爺上香!——伯卿呢?”

    徐俊英上前,秦伯卿及時冒了出來,遵從六太爺指示,從香案上拿起一柱香,點燃,鄭重交到徐俊英手上,徐俊英手持香火,對著堂上祖宗牌位鞠了個躬,然後走上去將香插進香爐,媚娘看到秦夫人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以為這就完了,不料想徐俊英上過香,退回到她身邊,拉了她走到墊子旁,就要跪下去,媚娘吃了一驚,這一跪可不尋常,那應該是有著某種重要意義的,她不能跪,也不讓他跪!

    第135章 拜祭

    媚娘雙手用力拉住徐俊英,不讓他跪下。

    “六祖父、母親,候爺是朝廷命官……身份尊貴,不能在這裡下跪!”

    媚娘話說出口,堂上一片靜寂,秦夫人和秦伯卿楞住,六太爺沉下臉來,拄著拐杖站起身,瞪著秦夫人:

    “十一孫媳,你教的好女兒!不管嫁得多麼好,夫家有多麼風光榮耀,亦不能忘記根本!”

    秦夫人臉色蒼白,身子晃了一晃,便要跪下接受訓斥,秦伯卿自然是陪著母親,母子倆剛俯下身子,徐俊英早走上去扶住了他們,不讓跪下,一面作揖對六太爺賠禮:“請六祖父息怒!十六娘一直關顧娘家,未敢忘記根本,她應是有什麼別的想法……”  

    六太爺臉色緩和了一些,看向媚娘:“十六娘!你說,你有什麼想法?生為秦氏子孫,有志氣者當力爭上遊,考取功名,光耀列祖列宗。你雖為女兒,也是自小千般疼愛,萬般辛苦養大,機緣好嫁得貴婿,這是你的福份,也是一種榮光,應為家族添色,日後兄弟們出頭露面,也能有些底氣,不致落於人後……威遠候乃朝廷命官,功高權重,做了我秦家嬌婿,不嫌棄秦家門庭低矮破敗,仍肯俯就敬拜祖先,這才是大賢至孝之人,你卻有何不讓他拜?”

    媚娘想好了辯駁的話語,雖然是一通歪理,但只要能阻止這事演變下去,就可以了,現在管不了那麼多,她已經跟徐俊英明說不是秦媚娘,得到認可,就覺得要是能慢慢變回岑梅梅,應該不會很難。

    借了秦媚娘的軀殼,照顧好她最親近的人就不錯了,還要為整個家族著想?那太遠了,不在她能力所及的範圍。

    誰知沒等她開口說話,秦夫人卻已經跪了下去,哽咽著說道:“請六太爺責罰!是孫媳不好,夫君故去之後,一雙兒女太過悲傷,身體嬴弱,孫媳也不好,一家人診病吃藥,那幾年花費用度不小。後來媚娘出嫁,備一份薄薄的嫁妝也需要許多銀子,孫媳實在無法,才將原先的大宅子賣給人……媚娘初次回門,見我們母子住著這個小院,還為此大哭了一場,她只認先前的宅子為娘家,不讓候爺在此處跪拜,應是由此而來!做母親的無能,說不得……”

    秦夫人捂著嘴,哭出聲來,秦伯卿跪下,扶著母親,含淚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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