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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娘把他接過來,輕輕搖晃拍撫,恆兒看來很委屈,越哄越哭得大聲,媚娘還沒見過他這樣,拿了夏蓮手上的帕子,又是擦淚又是擦鼻涕,還要細聲哄他,一時之間手忙腳亂,汗都要冒出來了。
老太太見狀,抓了塊干桃兒遞給莊玉蘭:“小孩兒,拿糖拿果兒哄著就好,去幫幫她!”
莊玉蘭便走來,拿了帕巾墊著桃兒,伸到恆兒面前,微笑著柔聲說道:“恆兒要不要吃果兒?”
恆兒的眼淚剛被擦乾,看得很清楚,果然不哭了,一伸手便將那塊桃干抓住,送到嘴裡去咬,媚娘說:“哎呀,恆兒你還沒洗手呢!”
白景玉忙站起來張羅,吩咐丫頭:“去,端熱水、拿乾淨帕子來!”
老太太笑道:“小孩兒,打什麼緊?先讓他止住哭再說!”
莊玉蘭把手伸過來:“恆兒來,我帶你去吃糖,那邊有很多呢!”
恆兒便放開媚娘,讓莊玉蘭抱走了,媚娘說:“蘭表妹小心些,他很沉的,莫摔著了!”
莊玉蘭抱著恆兒,高興得很:“不沉啊,我抱得動!”
走到老太太身邊,老太太又給了恆兒一顆糖粒兒,季媽媽帶了瑞雨端熱水進來,笑著說:
“恆哥兒來洗洗手罷,剛在院子裡抓石欄上雕的花糙,夏蓮不小心滑了一跤,連哥兒一塊摔了,這小手兒拍在地上都紅了,想是很疼的。”
老太太收了笑容,眼睛冷厲地看過來,夏蓮立即走到空地上跪下,含淚低頭說:“是奴婢的錯,害哥兒摔著了!”
莊玉蘭讓金鎖過來抱著恆兒,自己絞了熱帕巾替恆兒擦手,擦著擦著,驚叫一聲:“喲,這兒都脫皮了呢!怪得恆兒哭成那樣!夏蓮,你這丫頭怎的如此不上心?這還在我們眼皮底下呢,都能把哥兒摔了,要是平日裡不看著,你不定把他跌成什麼樣,回來自是不肯說的!”
夏蓮哭著轉向媚娘這邊,磕了個頭:“奴婢錯了!請大奶奶責罰!奴婢只是今日疏忽,平日都帶得好好的,並未讓哥兒摔著!”
媚娘淡淡地說道:“恆兒手上脫了點皮,我看見了,不是什麼大事。小孩兒只要學走路,跌得比這個重得多……你帶得很好,恆兒交給我放心,起來吧!”
夏蓮待要起來,抬頭見老太太臉色沉了沉,便又低下頭跪著,沒敢馬上就站起來。
老太太說:“大奶奶善弱好說話,你也不能就這般不當回事!哥兒金貴,你若是再不長記性,磕著碰著了,定是饒不了你。往後不論是哪位哥兒,主母是一樣的主母,你帶得不好,都能拿住你問罪,記住沒有?”
夏蓮呆了半晌,才算弄明白老太太的話,忙磕頭道:“奴婢記住了!”
“起來吧!”
夏蓮起身,低著頭退到媚娘身後,莊玉蘭輕輕舒口氣,臉上現出溫柔的笑容,看了看金鎖抱著的恆兒,又順手遞給他兩塊桃干,恆兒左手一塊,右手一塊,又正是長牙想咬硬物的時候,啃得不亦樂乎。
媚娘冷眼看著,暗哼了一聲,不理她,由她在那裡跟恆兒玩,大的雖然有點怕醉茶,好歹搞掂下來了,不日就可成婚,小的拿幾顆糖果就想收買?沒那麼容易!
白景玉對方氏說:“慎哥兒這兩日好些了吧?”
方氏笑著點頭:“好多了,只是不讓碰那地方,碰一點點就喊痛!”
老太太說:“讓她們勤快些,多擦幾回藥,也能好得快些,莫讓小孩兒疼太久!”
方氏俯首道:“是!孫媳遵老祖宗教導,回去就讓她們每天多擦幾回藥!”
媚娘看了看方氏,白景玉知她不明白怎麼回事,便笑著輕聲說:“慎哥兒會跑會跳,前天跑得太快,跌著膝蓋了!”
媚娘對方氏微笑了一下:“很快會好的,慎哥兒以後再跑,也能記得要慢些兒。”
方氏笑:“是啊,在那地方跌倒了,他就總記著,走過去都繞開遠遠的!”
白景玉說:“大姐兒剛學走路時,倒是一丁點兒沒讓跌過,如今也能走得穩穩的。”
老太太聽了,頷首道:“女孩兒就該如此,自小嬌貴些,行為舉止端莊優雅,以後規矩也能學得好,像蘭兒,就是這般帶大的!可惜她那奶娘死得早,不然讓那奶娘幫著帶大姐兒,你才真正省心!”
白景玉微笑:“真是可惜了呢!”
老太太又說:“大家閨秀自是不同,你賢孝明理,性情也好,我知道朗兒近日冷落了你,你婆婆也跟著糊塗,你且放心,等惟兒長大些,還是得放在你身邊養著,你為嫡母,姨娘們不管生了多少,都只尊你為母親,老祖宗在呢,有什麼話,只叫你婆婆來跟我說!”
白景玉低著頭:“謝老祖宗為孫媳作主!但孫媳有大姐兒,就好了!”
“大姐兒是女孩,終歸要嫁人,你若是生不出兒子來,少不得要依賴惟兒,自小養在身邊,將來就是你的親兒子!至於生他的姨娘,年輕時候得爺寵著,等過幾年,你愛怎麼打發不成?前兒就說過你,那樣子打打鬧鬧,又哭又吵,沒得費了神,還讓人笑話!”
白景玉臉紅了:“是孫媳不懂事,給老祖宗添煩惱了!”
老太太嘆口氣:“你們還年輕,慢慢過吧!”
媚娘懶得細聽她們說什麼,看著恆兒在那邊將果脯咬了又吐出來,弄得滿桌都是,莊玉蘭和金鎖細心照料著他,夏蓮不敢近前,她不耐煩了,徐俊英借著鄭夫人病倒,把恆兒給了她,她一時高興,讓翠喜去傳話,今早不上紫雲堂,有心陪侍老太太坐一會,無奈今非昔比,她再沒有以前那份心思,調動全身的逗趣細胞,去迎合老太太,哄她開心,相反在這屋裡坐得越久,發現越難忍受這裡面的沉悶空氣。
第145章 混亂
原來老太太也不想讓媚娘在屋裡久坐,見她不說話,總拿眼睛去看恆兒,便對她說道:“英兒好不容易得閒一天,如今又要看顧你婆婆,這事原該是你去做才對!服侍你婆婆,打發人拿些銀子物品,送去鄭家,全了我們徐家禮數就行了。說起來玉表姑娘只不過一個未出閣的小女孩,是病夭,若不看在她自小在我們府上長大,連問都不必去問的!也罷了,看在你婆婆疼她一場的份上,備一份帛金去吧——你這就去辦,還要打理府里事務,必是顧不上恆兒了,恆兒就放在我這,由蘭兒看護,蘭兒對孩子最上心,你看恆兒跟著她多親,笑得多歡暢!”
像要特意印證老太太的話,莊玉蘭伸出手,含笑道:“恆兒來,到我這兒來!”
恆兒便乖乖地張開雙臂,撲到莊玉蘭懷裡,莊玉蘭高興地摟著他,吩咐金鎖:
“一會教人去廚房,把恆哥兒的午飯傳到錦華堂,恆哥兒要吃牛肉粥、魚肉粥,他的午飯要來得快些,小孩兒一餓就要吃的,吃過午飯他還得睡一會!”
老太太聽了,滿意地點頭,白景玉看了看媚娘,笑道:“蘭妹妹竟像是比嫂嫂還多懂得恆兒喜好什麼!”
莊玉蘭略顯羞澀地說:“恆兒愛吃什麼,愛玩什麼,我大抵知道,前些時聽玉表妹說了一些……”
白景玉頓悟:“怪不得呢,恆兒一來就與蘭妹妹如此親近!”
莊玉蘭說著話,頭上兩朵紅艷艷的堆紗宮花一顫一顫地,吸引了恆兒,小傢伙伸手就去拿,見她躲開,以為在跟他鬧著玩呢,咯咯笑著,越發要爬上去抓,莊玉蘭要顧著髮型,抱又抱不穩他,急得直喊:“恆兒,恆兒別鬧!金鎖快來!”
金鎖奔過來,抱開恆兒,恆兒不高興了,甩手蹬腳,啊啊亂喊,莊玉蘭忙摘下頭上的堆紗宮花,趕快遞給他,他才停歇下來,拿著花兒看了兩眼,放進嘴去咬,莊玉蘭也不心疼,只笑著說:“瞧你,什麼都能吃的麼?”
媚娘走上去,劈手奪走恆兒手上的紗花,往圓桌上一扔,剛好進了盛裝果脯的青花盆子,看去像極了餐桌上的冷盆裝飾,被恆兒咬得殘了,卻也還是鮮艷誘人。
媚娘點著恆兒的額頭,繃著臉說道:“再敢亂咬東西,什麼烏七八糟的物什都塞嘴裡,信不信我把你幾顆小免牙拔了!”
恆兒楞楞地抬頭看著她,臉上顯得有點緊張,莊玉蘭忙說:“你這是做什麼?嚇著恆兒了!”
老太太也不滿:“哪有這樣兒跟小孩說話的?怪得恆兒不喜歡你,母親沒有母親的樣子!”
媚娘對著老太太福了福身,笑著說道:“孫媳性情不好,老太太莫見怪!既然蘭表妹肯帶著恆兒,那最好了,孫媳這就退下,做事去了!”
老太太揮揮手:“去吧,去吧!這又要奔忙一天,晚上若是太累,就不必過來了!”
媚娘也不去看恆兒,只略提高聲音對翠喜說了句:“走吧,我們回去!”
剛轉到屏風後面,恆兒看不見她,一下子炸開了,哇哇大哭,在金鎖懷裡使勁掙扎,金鎖差一點讓他掙脫出去,也嚇得大叫:“快來人啊!瑞雪姐姐、瑞雨姐姐!我抱不住了,哥兒要掉下去了!”
莊玉蘭想上來抱他,被恆兒兩隻亂晃的小胖爪一通抓撓,髮髻散開了,釵環掉落地上,一隻耳墜被他抓在手裡不放,痛得莊玉蘭大呼小叫,老太太急得兩手東指西指,喊著:“你、你們還不快上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白景玉、方氏、瑞雪瑞雨,甚至季媽媽出來,一窩蜂上去幫忙,恆兒這回真被嚇著了,驚恐之下手上越發用力,逮住誰抓誰,抓住了就不輕易放開,大人們卻不敢對他怎樣,只想掰開他的手就行了,他卻哪裡懂得這些?只是不肯鬆手。
混亂間,夏蓮走上來,喊了聲:“恆哥兒!恆哥兒你看誰來了?你母親來了呢!”
恆哥兒豎起耳朵一聽,轉過頭去看夏蓮,手上也鬆開了,左看右看卻不見媚娘,頓時又眼睛一閉,放聲大哭,眼淚和鼻涕齊飛,越哭嗓音越響亮,老太太哪裡禁受得這樣的吵鬧,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眼前金星亂冒,忙不迭地喊道:
“趕緊地趕緊地!跑去喊他母親轉來,帶了他回去罷!”
早有丫頭跑了出去,吩咐廊下的婆子,一名婆子剛跑出錦華院門口,就見著媚娘主僕在前邊慢慢走著,趕緊請了回來。
媚娘回到堂上,看見莊玉蘭和幾個丫頭衣裳不整、髮髻散亂的怪模樣,樂不可支:“哎呀!怎麼我才走了一會兒,都成這樣了,這誰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