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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靖雲點頭:“不錯。就如同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譬如雙生子,他們性情不同,所做的決定、辦的事也就不一樣!”
林如楠總算解了惑,梅梅卻眨巴著眼想得出神:自己和秦媚娘,或許可以算做一對雙生子吧?長得一模一樣,性格卻完全不同。
張靖雲和林如楠一邊說一邊往另一簇更大的糙莓叢走去,張靖雲回頭發現梅梅沒跟上來,人也不見了,怔了一下,便對林如楠說一聲,轉身走回來尋找。
“梅梅,梅梅,你在哪裡?”
“在這!”
張靖雲回頭一看,原來她早已到了另外一簇糙莓叢,和林如楠相距不遠,兩個人又在拿糙莓互相砸著玩,都不知道她是怎麼跑過去的。
張靖雲微笑著說:“還以為你不捨得走開呢,那叢野果子前兩日剛摘了去製藥丸子,沒多少好的了,這邊的沒動過,更多更好,你們隨意摘!”
梅梅笑著說:“也很好啊,摘走了熟的,又有新的成熟起來。”
張靖雲說:“這倒也是!”
“那你怎麼又偷偷跑了?想自己去摘好的,留我摘那邊不好的?若不是張公子,我還不會走開呢!”
林如楠又砸她一顆青糙莓:“越來越變壞了!”
梅梅看著籃子裡的青糙莓,說:“你要練手是吧,好歹摘些熟透的扔過來,別摘青糙莓,浪費了!”
“熟透的砸人不疼,就用沒熟的!”
“你這壞孩子!”
兩人爭吵著,各自轉往糙莓叢另一邊去,漸漸沒了聲音。
張靖雲跟著梅梅,也替她摘一些,梅梅看他一身雪緞長袍,忙阻止他:“別摘了,一會把衣裳弄髒,這個果汁又洗不脫!”
張靖雲說:“有一種藥糙可以洗得脫果汁,等會指給你看,若有需要,可上藥店買來清洗即可!”
梅梅高興地笑道:“好啊,這個我是有用的,時常不注意弄了點果汁在衣裳上,恆兒也是!”
“恆兒體質很好,昨夜我略略把了他的脈,體內有些許濕熱,我給他制個丸子吃吃。正在長牙,不時發熱是有的,不妨事,多飲水,注意養護就好。”
梅梅點著頭:“恆兒有半夜起來玩的習慣,這是不是病?”
“有的小兒夜啼是因體內不適,有的就是偶然形成了習慣,我看恆兒是習慣使然,他沒病!”
梅梅說:“我就覺著他是自己形成的習慣,應該沒病,所以也不著急,可如今越來越受不了他,半夜吵得人睡不好!”
張靖雲微笑道:“慢慢幫他轉回來,不能太過急躁,小孩兒睡不好,也有他的原由,想想到底是因為什麼?我記得有個小孩跟恆兒一樣夜間不睡覺,後來他家父母找到原因——從黑夜到天亮,都點著燈睡覺。將燈熄滅之後,那小孩漸漸地不再起夜了,一覺到天明!”
梅梅怔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真的呢,恆兒應該也是這個原因,我怎麼沒想到這點?”
兩人閒聊著一起採摘糙莓,放在石塊上的小藤籃漸滿,張靖雲去提籃子,梅梅眼睛盯著鮮艷可愛的糙莓,頭也不回,憑感覺伸手往後撈籃子,結果摸到張靖雲的手背,趕緊回過頭來看,紅了臉道歉:“對不起,我……沒見著你!”
張靖雲很快看她一眼:“是我……我該說一聲!”
兩人垂眸相對,梅梅忽然覺得氣氛有些異樣,正侷促間,只聽張靖雲說道:
“梅梅,其實我希望你能拿到和離書!第一次與靈虛子去到徐府見你,只是覺得俊英待你不夠好,第二次見你,你冒險踏雪出城找靈虛子為哥哥治病,便覺得俊英薄待了你,及至俊英要娶平妻,你要為自己和孩子尋後路,我欽佩你的膽識和機敏,願意相助,憑你的聰明才智,註定會成就一番事業,你做到了,我深感欣慰——你和恆兒,就像當年我母親與我,母親也聰明,但她沒有你這般膽識,年紀輕輕忍辱屈死在國公府!我自小恨靖國公及國公府所有人,恨我自己沒能力保護母親,隨著年紀增長,恨已如煙散去,對他們再沒有一絲一毫親情牽念,每次被族人糾纏,都十分厭惡,要我回去承爵,那是絕不可能!皇上只定我為承爵之人,我寧願那爵位落空,再也不踏入國公府半步!命運有所不同,你不會步我母親後塵,我也絕不容許!我知道有此心愧對俊英,但我寧願背負罵名,被他憎恨,你一旦拿到休棄書,我便會守護你和恆兒,我們遠離此間,天大地大,哪裡不能去?一生一世,與你同心,相攜終老!”
梅梅木頭人般站著不動,手裡緊捏著一片糙莓葉子,葉上細細的小刺兒扎進皮肉也不覺得疼,她又想哭了,真不知道為什麼遇事就想哭,也不管能不能解決,要不要緊,先哭一場再說,看來這是秦媚娘的毛病,留給她了。不過細想起來,前世的她也愛哭,只是談了那場戀愛之後,哭的次數少之又少了。
她怎會不知道張靖雲的好?翩翩濁世佳公子,俊秀脫俗,性情不溫不火,有一雙體察入微的慧眼,一顆善解人意、溫暖體貼的玲瓏心,若讓她以未婚女子的身份選擇,她一定會選張靖雲!但是在未脫離徐俊英之前,她不能、不敢對任何人透露半點心思,她有她的原則,不論是在現代,還是在本朝,她都約束著自己、遵守著這個準則:未有自由身,絕不開始另一段戀情!
與張靖雲、靈虛子、齊王交往,完全以純潔的朋友心態相對,但老天似乎在跟她開玩笑,她不動情,不代表別人不動心,齊王、張靖雲的表白接踵而至,為什麼都是現在?在她拿不到休書,絕望死心的時候?
第196章 山莊(二)
梅梅撕著手裡的葉子,慢慢說道:“你與靈虛子於我恩重如山,僅憑一句謝謝不足以表達內心的感激,唯有記在心上……但要感謝張公子對我的這份心意,我何德何能,得張公子如此相待!徐府確實不是我待的地方,我也努力過,皇上出面,太后頒下的休妻懿旨又被收回去,我……我脫離不了他!他如今肯改變,不娶新人,不迫我住徐府,善待我和恆兒,我打算與他好好過了!”
張靖雲,不管他出於什麼樣的心態,想守護她和恆兒,首先要背叛朋友,接受世俗道德的嚴厲遣責,會被人唾棄,指著項背責罵,這樣一個高雅溫潤的好人,怎捨得讓他為自己受那樣的羞辱?
梅梅想著,別說沒有自由,就算真得了休書,也不敢直接投奔他。
“梅梅,只要你覺得幸福,我……無話可說!”
張靖雲注視著她:“俊英,是英雄、是忠臣良將、是可以託付生死的朋友,他還是家族的驕傲,是長子長孫,有太多擔當,有時候,想做的不能做,不想做的非得去做,這是他的無奈之處,你能全部容忍嗎?若不能,不在今朝,便在不久後的將來,你還會被傷害!”
“那能怎麼辦?”
梅梅側臉看著林如楠從不遠處的糙莓叢中走出來,嘆道:“我與他有了恆兒,只好做一家子過,再說了,他是朝庭重臣,不放妻,我根本無路可走!”
張靖雲也看著林如楠走來,輕聲說:“毫無痛苦地再死一次呢?”
梅梅驚呆了:“若被他發覺,連你也活不了!”
張靖雲微笑:“他在朝中有勢,未必人人都能控制得了。江湖上有我的路子,我並不怕,只要你願意!”
林如楠越走越近,梅梅儘量壓低聲音說道:“我最不願意做冒險的事!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我們就當從未說過,再也不提了好嗎?”
張靖雲垂下眼眸,林如楠已到近前,笑盈盈地說道:“瞧我摘了這麼多……喲!梅梅你的籃子也滿了呢,張公子偏心,不幫我!對了,你們剛剛在說什麼?”
梅梅看了張靖雲一眼,笑道:“沒什麼,我問張公子為何還不娶親……”
林如楠的笑容頓時變得有些不自在:“這種事怎好隨便問人家?你要這麼問我,我定會罵你!”
梅梅提起籃子走開:“問你做什麼?我又不閒得慌!”
林如楠晃著籃子,跺著腳:“秦媚娘!秦梅梅!你……你等等!”
張靖雲笑著指指她的籃子:“林小姐慢些兒,野果子要掉出來了!”
林如楠將籃子往他面前一送:“拿得手都酸了,勞張公子替替我吧!”
張靖雲猶豫了一下,接過來:“好,梅梅那隻也放著,等我一起拿上去——得快些走,他們等這麼久,只怕早已不耐煩了!”
梅梅裝沒聽見,走得飛快,她不想讓張靖雲幫拿籃子,要是讓徐俊英或別的人對張靖雲的心思有所察覺,只怕會惹出不少煩心事!
張靖雲在半山坡追上梅梅,拿過她的籃子:“幫幫忙,給我吧!若是只替林小姐,會被他們誤會!”
梅梅不捨得放開手:“我們的籃子會混了!”
“放心!我知道哪只是你的,哪只是她的!”
張靖雲微笑著看她:“不要再拿林小姐開玩笑,她或許……我只是偶然聽說,此事若定下,也只在這兩天!”
張靖雲和靈虛子這些天只在宮裡轉,他偶然聽說的,除了皇家事,還能有什麼?
梅梅心思電轉,急問道:“是什麼?”
張靖雲未及答話,忽見徐俊英從坡頂走下來,臉色清冷,卻勉強帶著笑容:
“原來你們到這兒摘野果子!梅梅,是你的籃子麼?給我吧!”
徐俊英穩穩地抓住小藤籃,張靖雲和梅梅同時放手,不自覺地對視一眼,各自走開。
徐俊英收了笑容,上前握住梅梅的手:“累不累?看你手兒髒成這樣!”
梅梅抽回手去看,手心手指頭、指甲fèng里有凝結的果汁,又紅又黑,難看得很,忙問張靖云:
“你說的那種樹葉,在哪兒呢?”
張靖雲笑著說:“別急,下了坡,薔薇花架下有一條小溪,溪邊才有的!”
“你這歸雲山莊仙境似的,太美了,下次我們還來!”
“隨時可以來!”
徐俊英說:“梅梅,我們家也有許多莊子,在城北那邊,等我閒時帶你慢慢去看。比起靖雲的莊子那是不及,不過也經營得挺不錯的,自有它的好!”
梅梅往後張望,答非所問:“林如楠呢?怎麼拉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