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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俊英又不期而至,送來幾枝山上采的鮮紅楊梅果:“這果子吃了不會壞肚子,吃兩顆提神,夜裡涼,別睡著了,一會就到!”
翠喜接過楊梅,翠憐忙把徐俊英的外袍拿出來,卻看著梅梅輕聲道:“外邊風大,把衣裳給候爺吧?”
梅梅點頭,翠憐即挪到車門邊,將衣袍遞出去:“少夫人說外邊涼,請候爺穿上衣裳!”
徐俊英說了聲:“謝夫人掛心!”
梅梅直翻白眼,伸手掐了翠憐一把。
大概又走了一個時辰,終於到達目的地,馬車停下來的當兒,梅梅吁了口氣:到底不如汽車舒服,又不是柏油路,縱使墊了幾層軟墊,仍是晃得人有點發暈。
踏著石階上寺院,她見著了林如楠,走在皇后身邊,離著十步遠左右,皇后瞧著精神還好,回頭張望一下,和她對上目光,微笑點頭,即跟著皇上去了。
定國公夫人從旁笑道:“真是難為皇后娘娘,走這麼遠的路,好在皇上體貼,教在鳳輦上安放了軟臥榻,不然得累壞了!”
原來如此,躺靠在車上,任它怎麼搖晃,也不會過於難受。
長樂候夫人、長興候夫人和寧遠候夫人趕過來,大家互相問候,笑吟吟地一同攀著石階上去。
山寺莊肅清冷,佛門淨地,不容喧囂,御林軍和龍騎在寺外停駐,大多數御前侍衛也只圍在山門外,除去潛在暗中護駕的侍衛,僅有十名貼身侍衛簇擁著皇上皇后進入寺內,文武官員被留在二門處,自有僧侶安排他們的去處,方丈住持迎了聖駕,恭恭敬敬引領帝後繞過大殿,先往淨雅禪院歇息,此時已是二更,還能歇幾個時辰,五更起沐浴薰香,往大殿上香,開壇禮佛。
十二位外命婦自是跟隨皇后,一同被引至內院,進了另一個偏院,然後二人一室,分六個禪房安頓歇息。
梅梅與定國公夫人在一起,什麼也不懂,只管跟著定國公夫人,睜大雙眼,打起十二分精神暗中偷學人家的規矩動作。進香禮佛,她可是一竊不通,前世倒是進過幾次寺廟,那只是觀賞旅遊,沒真正拜過佛,有一次去到廣東某地一座寺廟,見到有和尚戴手錶玩手機,笑咪咪斜倚放生池邊與女孩攀談,讓她們幾個學生妹大開眼界,拿手機偷拍,被那和尚追著在廟裡轉圈圈。
而普法寺里的和尚可是正兒八經、百分之百佛學界人士,不說香菸繚繞、經幡飄搖的佛壇上身披眩目袈裟、閉目端坐的大法師,底下跌坐蒲團、排列整齊,面容端莊肅穆,垂眸合十的大小和尚,就是殿外認認真真掃地的小沙彌,都足以讓梅梅信服——這才是到了真正的佛門淨地!
熙熙攘攘、兜兜轉轉,在僧眾引領下,梅梅跟在定國公夫人身後,緊隨皇后,自五更起一直忙到午後,才算諸事完畢,跟著是對寺廟及眾僧的各種封賞,梅梅除了聽到普法寺“即日起晉為皇寺”之外,再沒心思聽別的了。
回到禪房稍作歇息,又被請出去,原來皇上不知哪去了,外命婦才有了陪皇后吃齋飯的機會。
位次安排下來,梅梅仍然無法接近林如楠,隔著兩位國公夫人,她瞟了林如楠一眼,即轉過頭去,林如楠垂眸,皇后卻唇角含笑,似乎存心要看她們兩人玩什麼把戲。
次日離了寺院,坐在車內,即便是換了衣裳,仍感覺身上散發出一陣陣的香火味,好在香火味不難聞,梅梅也就不作理會。
回程不比來時,來時定要趕在十五日吉時上香,回程就逍遙自在多了,天氣晴好,陽光明媚,遠眺山川錦繡,近觀糙木妖嬈,景色如此迷人,令久居皇城的帝後和臣子們感嘆不已,路程行至一半,皇上興起,決定不去原定的行宮住宿了,下令就地紮營,好好在野外玩半天,晚上燃起篝火,弄頓野味大餐,至第二日天明再起駕回城。
篝火晚宴,這個梅梅最愛了,徐俊英引著她的馬車來到一處樹蔭下停住,扶她下馬車,告訴她這個消息時,她高興之極,連聲說道:“太好玩了!野味大餐?哪裡來的野味,是有人去打獵吧?讓我一起去好不好?”
徐俊英含笑望著她:“若帶你去,到時恐怕連只野兔都打不到!”
“不會吧?”
梅梅摸摸頭上,珠寶釵環,步搖叮噹,又低頭看身上的衣裳,凌羅綢緞,宮絛環佩,忙說道:“我帶了好幾套衣裳,要讓我去,就換一身輕便些的,保證能跑得快!”
徐俊英哪裡忍心拒絕她?只說了一句:“去換衣裳吧,我等你!”
梅梅趕緊又爬回馬車,垂下門帘,在翠喜和翠憐的幫助下,重新梳妝打扮一番,除去頭上所有礙手礙腳的首飾,以緞帶和珍珠為飾,挽了個結實的雙螺髻,兩腮各垂下一縷發束,以銀絲分節纏繞,因是進入山林打獵,恐驚著獵物,特意換了套淡青色雲紋緊身窄袖衣裙,綠絲帶輕系小蠻腰,寬幅滾邊裙擺恰好垂至腳裸處,為防下雨,翠憐帶來了小鹿皮靴,此時剛好用得上,梅梅穿戴整齊,一身輕鬆,跳下馬車來把徐俊英嚇了一跳,四面環顧,輕聲道:
“怎好如此?跌倒了傷著怎麼辦?”
好虛偽的傢伙,明明是怕人家看見取笑他的夫人儀態不端!
梅梅心情極好,噗哧一笑:“放心吧,我瞧好了才跳,沒人看見,快走!”
說著話,腳步輕捷自顧往人多的地方跑:“問問定國公夫人去不去?”
徐俊英忙拖住她:“等等……聽我說句話!”
梅梅停下:“說吧,我聽著!”
徐俊英捉住她另一隻手,緊握在掌中,看著她的眼睛道:“梅梅,你這樣打扮,很素雅,卻真的很好看!”
梅梅切了一聲,翻眼轉過臉去,徐俊英禁不住笑了,說道:“會有很多人上山,幾位女眷像長樂候夫人她們,是會點身手的,往年外出打獵多隨候爺們去,此次未料到皇上有這一著,應是沒做準備,不過她們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也是要去的。”
梅梅點頭:“正好,我跟著她們就行!”
徐俊英頓了一頓,收起笑容:“還有齊王、齊王妃,張靖雲……答應我,你只跟著我,不要跟任何人走,好不好?”
第205章 掉隊
徐俊英聲音很輕,帶著祈求的味道,梅梅聽著,感覺心裡不是滋味,垂眸低頭,說出來的是一句:“我知道了!”
徐俊英臉上重新漾起笑容,放開她:“我們走吧,到那邊與大伙兒論說布置一番,這就上山!”
定國公夫人微有不適,陪著皇后,沒打算跟去湊熱鬧,梅梅才記起這次原本是來陪皇后的,光顧自己高興想跑就跑,想玩就玩,似乎很不妥,便也走去跟皇后半真半假地說了幾句話,大意是:皇后都不上山觀光,不然我也不去了,在山下陪皇后說話兒。皇后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看她那身裝束,哪有不知她心意的,笑著拍打她一下:“去吧去吧,我跟前不缺人陪侍,宮女們誰不比你細心?如楠也教她隨齊王去了,你們上山只記得帶一樣好玩的物件回來給我,就成!”
梅梅謝過皇后,高高興興地跟著長樂候、長興候夫人一道走了。
徐俊英給了她兩樣“裝備”,一把半尺長的短劍,黑色犀牛皮劍鞘上雕刻精美複雜的花紋,劍柄鑲嵌一顆耀眼的綠寶石,用力拔出劍身,精光迸射,險此刺花了她的眼睛,還有一張輕巧的弓弩,配十來枝短尾羽箭。
徐俊英撫著那把短劍說:“這是戰利品,鋒利無比,來自漠北,王者的佩劍,皇上還是太子時我們一起在戰場上繳獲,他回京繼承皇位,將此劍給了我。平日是不敢讓你拿著的,為防遇上緊急事件,還是給你背著,不到萬不得一,不必用它……拔劍需謹慎,千萬要注意安全!還有這張小弓弩你也背著,這個平時軍士們用作近距射擊,十射九中,很輕便,你能舉得動,我教教你,幾下便會了。沒有準頭不要緊,權當練習,下次再有這樣的機會,你或能射下只什麼來!”
梅梅聽著他的話,暗自腹誹:“或能射下只什麼來?這叫什麼話?太小看人了吧!”
不過她學了拉弓放箭之後便覺得人家說得有理,這也太難了點,想射十步外一棵樹,箭卻往二十幾步遠的雜木叢飛去,把一棵開得正艷的天花樹冠射飛了,惹得站一旁的長興候夫人笑得打跌,長樂候夫人白了她一眼:“有什麼好笑的?你那準頭不一定比她好,你試試射那棵花樹,能射得著嗎?”
長興候夫人一邊抹著笑出來的淚水一邊說道:“確實不能,那枝丫多細啊,這也能中,威遠候夫人真是太厲害了!”
梅梅聽她們消遣自己,一抬下巴:“那是自然!等會射只兔子你們看!”
這也太驕傲了,兩位夫人一起瞪眼看她,徐俊英趕緊打圓場:“內人就愛說笑,這才剛學,哪有那樣本事?二位夫人多包涵!”
既是為好玩而狩獵,便想親力親為,安排了人馬兵力探查獵物行跡,沿山脈包抄,將獵物驅趕至後邊山谷,皇上、齊王、定國公和候爺們、眾武官分為兩組,進入特定區域,射殺得到的獵物,便成了他們的戰利品。
梅梅不去關心這些,她只看重過程,覺得一切都新鮮好玩,樂趣無邊。
拿著把小弓弩,一路上東射西射真給她找到感覺,練出些準頭來,枝頭上紅艷艷的野果偶爾能射下來一個,被徐俊英誇了兩句,紅著臉想笑又忍住——旁邊高手太多,人家看著她只當是小孩玩遊戲呢吧。
前世也和朋友們去玩過幾次射擊,手槍步槍,成績並不理想,子彈打飛是正常事,現在用這個弓箭反而覺得比步槍好用,至少它沒有後挫力。徐俊英給她的短尾羽箭早已用光了,第一次跟徐俊英說,他朝後邊揮手,自然有人送過來給她,於是第二次、第三次她不跟徐俊英說了,自己揮手,也有軍士送來,不由得暗自高興。
梅梅以前不知聽誰說過,打獵要有自己的空間,她想著反正周圍都是人,不會掉哪裡去,便不時躲進小樹叢或是大樹背後,仔細搜索,期盼能瞎貓一下逮著個死老鼠都好,軍士們驅趕得急,不時見糙叢中野雞兔子亂飛亂跳,看得人眼紅,就算撲倒活捉到一隻也好啊!
徐俊英卻像腦後長眼似的,一邊與別人密切注意前方大型獵物的動靜,還記得跑回頭,準確地從某個樹叢後把她揪出來,知道她心裡想著什麼:
“那些四處亂跳出來的野雞狡兔都太靈敏,你捉不到的,讓給後邊的軍士去打!咱們往前面去,想不想看糜鹿?有銀豹子的影子出現,咱們要捉活的!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