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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們一看,倒抽了口冷氣:王爺叮囑不許跟太近,他們就儘量在後頭磨,竟然磨出事來了!
有人自告奮勇要下去拉齊王上來,單勇喝道:“這溜滑的峭壁,這麼細的藤蔓,你們想害爺麼?都給我退後!”
侍衛們退後,單勇把腰間鑲銀珠闊腰帶彈開,從裡邊抽絲似地拉出數縷細細的柔韌鋼索,鋼索越拉越長,直直垂下懸崖,崖下齊王已將梅梅拉上石坎,見鋼索垂到,齊王教梅梅將鋼索在雙臂上各繞了好幾圈,手上緊緊抓住,然後喊上邊的人往上拉,梅梅腳攀葛葉藤,一會兒便給拉了上去。
快到崖頂,徐俊英俯身探手下去,把她提了上來,周身察看:“傷著哪裡了?”
梅梅長出口氣,笑道:“沒事!哪裡也沒傷著!啊!又不用死了!”
徐俊英輕撫她雙肩,一時無言以對,難過地看著她粉嫩的臉上被糙葉藤條劃傷的幾道血痕,想抬手觸摸又縮回去,百般心疼,卻只問出一句:“痛嗎?”
林如楠拉起她的右手輕輕揉按,含淚說道:“一定很痛!都怪我……”
梅梅搖頭:“也怪我太大意,靖雲才剛提醒呢!沒關係了,這不是上來了麼?虧得這些藤條長得好,直垂到崖下一個大石洞外,我掉下去隨手亂抓也能抓住兩條,藤條太細,晃蕩幾下就斷了,將我拋入洞內,石壁上有石塊,剛好能容身——水聲嘈雜,我聽不到你們的聲音,喊了幾聲沒回應,就不喊了,一會就聽見齊王……真得感謝齊王,快看看他上來沒有?”
有了鋼索,齊王也不費勁抓著藤蔓爬上來了,剛才救梅梅上來也用盡了力氣,只讓侍衛們將他吊上崖頂,單勇把他周身檢查了一番,確定沒什麼地方受傷,這才放心。
徐俊英拉著梅梅就要跪下:“來,我們謝過齊王殿下救命之恩!”
梅梅順從地要跪下去,齊王指著單勇讓他拉住徐俊英,看林如楠一眼,林如楠便扶住梅梅,齊王笑得暢快:
“好說!威遠候欠我三個條件呢,不必謝了!”
寶駒和百戰拖著幾條粗壯的藤條回來,已經用不上了。
讓齊王和梅梅休息了一會,喝幾口水,重新整裝下山,此時天色已暗。
徐俊英說:“再下去些,轉過這道山,就到我們的營地了!”
百戰在山坡上砍了幾根直滑柔韌的黃金條,巧手的寶駒將用那幾根粗藤條編成兩隻簡單卻不乏舒適的抬椅,單勇再去砍了四根小腿粗的楓木,另兩個侍衛去割來些半枯柔軟的龍鬚糙墊上,梅梅和林如楠各坐一隻,侍衛們抬著,健步如飛,未下到山腳,又有大批人過來接應,也就兩刻鐘的時辰,轉過山嶺,就望見前方幾簇熊熊燃燒的篝火,仿佛特為迎候他們歸去,晚風中裹挾著饞人的肉香,喚起每個人的食慾,大家興奮起來,說說笑笑,加快步伐,不一會兒便回到營地。
第208章 反悔
齊王交待下,眾人未對梅梅跌落下江多作渲染,只說路上不好走,跌跌撞撞,直至此時才到。
皇上與皇后親來迎接探看,含笑撫慰,總算是全數歸隊,人員完整,人們歡快地圍著火堆,割肉烤炙,月下燒烤,正值飢餓當中,鮮嫩的野味配醇香美酒,好不暢快愜意。
翠憐和翠喜臨行備好藥箱來,小心地替梅梅淨面洗手,擦藥水,張靖雲著一名年輕太醫送來一瓶藥膏,說是擦這個好得比較快些,也看不出來是擦了藥。梅梅拿來看,玉色膏體,聞之有梨花清香,比那種淡紅色藥水好多了,便讓翠憐替她擦上這個,剛弄好,徐俊英回到帳蓬里,細細查看了一番,問她累不累,傷口還疼不疼,若不想出去,便在帳蓬里歇息,他去弄些吃的回來。梅梅說只是皮外劃傷,沒事,擦了藥,已經不疼,想到外邊和大伙兒坐坐,徐俊英便帶了主僕幾個出來,先將翠憐翠喜送到侍婢們的席位安頓,然後和梅梅往另一頭歡樂喧鬧的人群走去。
才坐下,徐俊英便從架上取下一隻烤得噴香的山雞,用鋒利的匕首劃了幾刀,遞給她說:“特意替你烤好的,先吃了,一會是要喝酒的。”
看看周圍人們都在大吃大嚼,候夫人們再顧著斯文,條件局限,也不得不施展五爪功,撕扯著烤雞烤兔子吃得香甜,梅梅早已餓了,當下也不客氣,扯下一隻雞翅就啃,鮮嫩的烤山雞肉吃進嘴裡滿口噴香,才吃掉兩隻雞翅和一隻雞腿,就看見長樂候攜帶夫人朝她走來,趕緊取出帕子拭手擦嘴兒,長樂候夫婦滿懷愧疚行禮致歉,徐俊英和梅梅起身還禮,梅梅笑著對長樂候夫人說:
“是我不對,我該站在原地等你們回來,看見林子裡花兒好,便鑽進林子摘花,錯過了軍士們,後來又聽見有人聲,以為是你們,就趕緊跑去看,遇上了齊王殿下那一隊人馬……都是我的錯,不該亂跑,給姐姐和眾位添煩惱了,實在對不起!”
長樂候夫人笑道:“哪裡,原是我貪那隻錦雞,追得太急,把你落下——那錦雞我捉到了,很漂亮,妹妹肯定喜歡,送你拿回去養著,權當是做姐姐的照顧不周,賠個禮!”
梅梅忙說:“不是姐姐的過失……姐姐好意妹妹心領了,還是姐姐養著吧,我不會養,反養壞了,等得空多到府上看兩眼就好!”
長樂候夫人便笑著朝後邊招招手,一名軍士拎著只灰兔子走來,梅梅見了,捂著嘴笑,長樂候夫人拎起兔子向眾人展示:
“瞧!威遠候夫人可不是白白上山玩的,也打著獵物了呢!”
兔子右腿上的羽箭還特意留著,人們齊聲稱讚、道賀,長興候舉杯笑著說道:
“敬威遠候夫人!是個厲害人物,我們家夫人第一次跟著去打獵,山窪澤地里一群的野鴨等著,她一隻都沒打著!”
眾人大笑,長興候夫人和梅梅都紅了臉,長興候夫人被揭糗事,暗地裡掐了丈夫一把,梅梅是為打到只傻兔子,還拿來炫耀感到羞愧。
難卻盛情,也為酬謝眾人的好心好意,徐俊英帶著梅梅向大家敬酒,夫妻連飲三杯,眾人歡呼叫好,之後兩人去到另一席上給皇上、皇后,齊王、齊王妃敬酒,之後是眾文官喝一杯,定國公夫婦、張靖雲喝一杯……轉一圈下來,梅梅都有些暈了,回到自己位子上,眾人又一起敬他們夫妻,徐俊英怕梅梅喝多了會醉,想拿過來一個人喝完,眾人不依,還逮住機會,起鬨著要他們喝交杯酒,看看矇混不過去了,徐俊英笑望梅梅,梅梅也只有拿起酒杯,和徐俊英交臂喝下。
歡聲雷動,眾人此時已吃飽喝足,開始鬧酒尋樂子,聲言今夜不睡,對月喝酒行令到天明,席上成雙成對的夫妻幾乎都被抓來捉弄一番,篝火通紅,群情旺盛,饒是梅梅還算有點酒量,到最後也覺眼花繚亂了,徐俊英的臉則比任何人都紅,梅梅便暗示他一下,兩人趁隙偷跑出來,也不回帳蓬,怕被人尋到抓回去繼續喝酒,來到江邊堤岸上的糙坪,徐俊英轉了一圈,找到一塊突出地面三尺長左右平坦的石頭,脫了外袍鋪在上面,說道:
“坐這兒吧,在此處醒醒酒,真的醉了!眼花頭暈!”
兩人各據一頭,並排坐下,抬頭望著天上皎皎明月,梅梅想到了前世的親人們,不由得嘆出一口氣: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我故鄉的明月和天上這一輪圓月應該是相同的!”
徐俊英看著她仰望天空的側影,輕聲說道:“故鄉的父母,應也在想念你……梅梅,你真的能再回去嗎?”
梅梅帶著酒意,笑著說:“你相信嗎?世間能有幾回這樣的奇巧事?又不是神仙鬼怪,可以隨心所欲,來去自如!”
徐俊英看著她:“今天,把我嚇壞了!怕你跌入江中,就此沒了!”
梅梅笑笑:“或許死不了,我會……水性!”
徐俊英訝然:“你不是……掉水裡才來到我身邊的麼?”
“那是因為坐在車裡,從橋上墜落,被撞暈了,出不來!”
手被他緊緊握住,梅梅掙了一下,徐俊英慢慢鬆開她,話音裡帶著無限悲涼:“你是對的……我確實不夠好!今天想到了,我總不能護妻室周全,不管是在家裡,還是在野外,都做不到!想要你,想留你在身邊疼愛,卻終會讓你受委屈受傷害,這些人當中,帶妻子上山的不止我一個,唯獨我把夫人弄丟了!別的夫人沒有誰受傷,你卻是臉上手上,有這麼多血印子,險些丟了性命……我怎不知齊王的意思?縱有不甘,那時唯有答應!我也經歷過瀕死的絕望,知道是什麼滋味,不想你再次經受那種恐懼痛苦!或許我真的不適合你,如若齊王提起,我、我願放你走!”
梅梅看著他:“你,說真的?給我放妻書?”
徐俊英緩緩點頭:“齊王將你救出來,我就說過:任何條件都答應!人生苦短,命運無常,無人能知日後會是什麼樣——我雖然不懂你想要什麼,但你不肯留在我身邊,便說明我不夠好!空自喜歡只會累你難過,該放你離去!”
梅梅輕吐口氣:“好!想不到得來全不費功夫,終於肯答應了。”
徐俊英表情複雜地看著她:“梅梅,我,我什麼都肯答應你!”
“不錯,但是轉眼又反悔了,有沒有這種事?”
梅梅笑嘻嘻地說:“或許那只是針對我,與別人打交道,就不能這樣了吧?”
徐俊英痛苦地低下頭:“所以你與齊王商量……”
梅梅知道他又想歪了,笑道:“有可能我跌下山崖也是故意的!”
“不不,怎敢那樣想!”徐俊英目光閃閃地看她:“梅梅,你在崖下,沒和齊王說話?”
“說了!”
“……”
徐俊英從懷裡掏一方素帕,展開,紅梅朵朵,精巧細緻,引雙雙粉蝶,在月光下栩栩如生。
“這是你給我的,我在寺里洗乾淨了,沒捨得用。”
梅梅伸手來拿,徐俊英躲開:“梅梅,這方絹帕已經給我了,這一路情意,我會銘刻於心,一生不忘!”
梅梅說:“這樣的帕子很多,你就拿著吧,也不是我繡的……”
“那不重要,是你親手給我……”
他折起絹帕,停止不說,忽然轉過身去,久久不肯再轉回來,梅梅側頭看了他兩次,都看到一個寬闊的脊背,便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