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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梅笑道:“想說也不能了,得趕回房洗漱更衣,往祠堂去祭祖!”
徐俊英拉著她:“快走!洗漱更衣,還要喚醒恆兒,要花不少功夫。我們是長房,得先他們幾步進去!”
婆子丫頭們早已帶了恆兒回清華院,讓他睡會覺,只有翠喜和翠思執了燈籠,遠遠照著路,只是那樣的距離,也就權作引路而已了。
梅梅抬頭望著黑沉沉的天空,深吸口氣:“這麼快,我到候府都一年多了!”
徐俊英也笑道:“我記得你剛來時那陣,府里亂作一團……”
“也沒有多亂啊,你是指我燒你了祖母的紫葉林?”
“那也算一樁!貴夫人們回去之後,滿城傳說我徐俊英真情感動上天,把死去的妻子都哭回來了——這是誰胡編的!”
梅梅吃吃笑著:“我可以發誓!我絕沒編過那話!定是夫人們以訛傳訛,最後就成那樣了!”
“你究竟怎麼跟夫人們說?”
“我就裝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樣子說:夫君待我太好了,舍不下他,還是活回來吧!說完了我自己都磣得慌——兒子都沒提半句呢!錯漏百出的話,她們也信,感動得稀里嘩啦,我本來沒打算流淚的,最後不得已陪著她們哭了一會!”
徐俊英拉緊她些:“我背你吧?走太慢了!”
“翠喜她們在前邊呢,看見不好!你要趕在前頭,就抱了恆兒先去吧,我們女眷這邊沒那麼要緊!”
“沒事,離得遠,到門口再放你下來!”
徐俊英不由分說,走到梅梅面前蹲下,兩手往後一撈,背起她就走。
梅梅伏在他背上:“我會睡著的!”
“可別睡,一會就到門口——說話吧,去年新年我們怎麼過的?”
梅梅來了精神,抬頭笑道:“去年新年惟兒出生啊,白景玉和徐二爺打了一架,我和二太太吵了一架——那可是另一種熱鬧!然後你抓了我去賠罪,你對二太太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以後她若敢對嬸娘無禮,請嬸娘千萬懲處她!怎樣都不為過!”
“胡說!我沒有……”
“你有!”
“……”
已經到了清華院門口,徐俊英放下梅梅,再想爭辯,沒有機會了,翠喜和翠思並排站在門裡,等著他們呢。
第263章 縱馬
喜慶的年節過下來,人反而比往日還要忙碌紛亂,迎客拜年,又要出門回拜,親友間禮尚往來,應酬不斷,總得要過了十五元宵節才算完。
梅梅今年這節過得真正不輕鬆,去年徐俊英不鳥她,出去走親訪友不帶家眷,只是獨來獨往,今年卻無論如何非得拉上她不可,不管她怎麼推託,想出什麼藉口都不行,無可奈何,她對徐俊英說最不喜歡最感無聊的事就是走親戚,徐俊英笑著說:
“夫妻所見略同!我往年也最不喜歡最感無聊,不過今年有你和恆兒一起,我不覺得無聊了!你應也和我一樣的吧?”
又煩又累又膩味的應酬之餘,她還要打理候府事,之外還得顧著外邊的生意,別的且不說,仙客來的收入非得要她親自過目不可,還有千喜樂坊的半邊盈利,數額巨大得她都不好意思繼續收受,屢次讓陸祥豐去跟李秋歌說:只給二成就可以了,餘下的留作館中備用金,或多分些給樂師歌舞姬們,李秋歌的回答是:
“若沒有東主初時的收留扶持、後期的各種好主意妙點子,譜寫的精妙樂曲,傳授的風姿各異的舞蹈,何來千喜樂坊?東主就是東主!永遠不變!”
梅梅聽了翠喜傳話,一邊嘆氣一邊收銀票,好像很無奈似的,看得徐俊英又好氣又好笑,末幾拿出張單子遞給她:
“這些人,有的是我手下過命的兄弟,有的是特別的朋友,往年元宵過後至正月二十,多數在仙客來請年酒,今年就不要收他們銀子了吧,算是我給他們的額外犒賞!”
梅梅拿起一看,人數可不少,起碼上百號,不客氣地扔回去:
“我這是開飯店,不是請客吃飯!一百個人,每人來請十桌,不收銀子,你讓我喝西北風去啊?”
徐俊英說:“你那是雙子樓,後邊不還有客棧的收入?再說了他們也不會每人請十桌,最多每人兩三桌!”
“兩三桌也不行!知道仙客來的廚師、堂倌們是靠什麼收月銀的?提成懂不懂?陸掌柜每日的營運收入都會告知他們,若是知道免了人家酒菜錢,收入上不來,他們不得急死?”
梅梅眼波流轉,纖纖玉指翻看著帳冊:“今年可不同去年,去年有恩科會考,我才賺了那麼多,包括後邊的客棧。今年就難了,年節上客棧基本沒人住,瞧,客棧收支才剛平!”
“你要那麼多銀子做什麼?這盒子裡上百萬兩銀票,娘家還有多少?候府里的,我的俸祿,都一一收著,吃用又花不了這麼多,要窖起來嗎?”
“不是啊,我有……不告訴你啦!反正就是錢生錢,蛋生蛋,銀子會越來越多!”
“既然如此,那以後我的俸祿還只給你一份就可以了吧?”
“可以啊!人說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會把所有的錢都交給這女人管,你要是背著我私設金庫,那就是有問題了,想拿著養小妾麼?女人錢多無妨,男人錢多準會變壞,你不給我雙俸祿,我可不敢跟你過了!”
徐俊英咬牙看著她:“我自認不是個愛財的,卻有幸娶到個貪財的妻子!”
梅梅笑:“你不愛財?那是你沒到那個境地!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你若真到了那個地步,就會想念你貪財的妻子了!”
“真的不可以?”
“沒有免費,可以打折算銀子!”
徐俊英只好收起名單:“銀子銀子——若是我去仙客來設宴請年酒也收銀子?”
“柜上帳房黃先生認得你,估計是不敢收,陸祥豐膽兒也小,你只簽上你的大名,那就是銀子了!”
“我……徐俊英等於銀子?”
梅梅朝他嫵媚一笑:“在我這裡是,在別人那裡可未必哦!”
徐俊英笑著靠近來:“梅梅你真乖!看帳冊這麼久,累了罷?來,讓為夫服侍你,咱們進去沐浴!”
“不、不忙,還沒看完呢……”
“不看了!明天讓翠喜看!”
元宵節,一大清早照例要進宮,辰時朝拜,之後留午飯,游苑,晚上便在宮中賞燈猜謎至深夜。
與往年不同,候府儀仗車隊剛走上通往皇宮前門的青石板路,一匹白馬疾速而來,遠遠見了車隊,馬上騎手非但不收勢,還加了一鞭,直直衝往馬車,徐俊英目光瞬間變得冰冷,微眯起眼抬頭看了看馬車頂棚,知道騎手的用意,他是想拿候夫人的車廂當嶂礙物,賣弄騎術呢!
不用說,這又是哪個狂妄的皇族子弟,卻不可能是齊王,齊王不會拿梅梅和恆兒的安危開玩笑。
徐俊英抖動韁繩,雙腿一夾,跨下黑色駿馬如黑色閃電疾射出去,寶駒、百戰和另兩名侍衛相隨馳出,立即便有四名侍衛輕身躍上車駕,駕車的車夫被替下來,梅梅在車裡發覺車身晃動,剛問了一句:
“怎麼回事?”
便聽前方壁啪聲響,聲音極為暴烈,摻雜著馬匹嘶鳴聲,女子的驚呼聲,最後傳來的是百戰的斥喝:
“你是何人?膽敢衝撞候夫人車駕,找死!”
翠喜掀起一角帘子往外看:梅梅不禁吸了口涼氣,不過十步遠,躺倒一匹白馬,四隻馬腿被線索纏住了,兀自亂動,馬頭前半躺著一名女子,身披輕軟的白駝絨滾紫邊披風,掙扎著想站起來,卻一時做不到,抬頭的當兒,但見她容顏美麗,烏髮散開,襯得她肌膚勝雪,臉上因騎馬現出的一抹紅暈,更添幾分嬌婉嫵媚。
徐俊英的聲音里蘊含怒意:“不肯說也罷了,連人帶馬抬到街上,鞭笞五十下,放她走!”
這招夠毒,別說五十下,馬鞭抽打十下,姑娘身上的衣裳便會盡行揭去。
果然,那姑娘叫喊起來:“不、不要!我是奉國將軍的女兒,我叫吳紫瑤!”
侍衛嗤道:“奉國將軍?你老子不過名列上將之位,倒生了個包天膽姑娘,知道這是誰的車駕?威遠候夫人!還不快跪下叩頭請罪!”
姑娘抬眼看著徐俊英,目光熱切,徐俊英轉過臉去,淡然道:
“把人和馬抬下路坎,車隊快行,莫擋了後邊車駕!”
侍衛怔了一下:這是放過這不要命的莽撞姑娘了?不過一上將女兒,打一頓也好讓她有個記憶!
卻也不好多嘴,下馬來和另一侍衛要拖走那姑娘,姑娘卻高聲喊道:
“俊英哥哥!你真的不認識我了麼?我是阿瑤啊!”
全場靜止,寶駒和百戰面面相覷,同時垂下眼眸。
侍衛嚇了一跳,張著嘴站在那裡,不敢下手:哥哥?哪門子親戚罷?難怪了!
車裡翠喜手一抖,帘子從手上滑落,回頭訝異地看著梅梅,梅梅說:
“別看我,我頭皮還麻了呢!”
徐俊英冒汗,看著那姑娘無奈搖頭:“我認得奉國將軍,不認得你!你先到一邊歇著去,擋路不好,後邊來了好幾拔……你們這兩個傻子,還楞著幹什麼?抬下去!”
侍衛伸出手,吳紫瑤推開了,掙扎著自己爬起來,一拐一拐地走到一旁石頭上坐下,滿臉幽怨地看著徐俊英:
“就是怕你不認得我,我才要躍過這輛車!我的馬術是你教的,如今可不比從前了,我能跳過比這個還高的坎兒,你偏要打瞎我的馬……”
“走!”
徐俊英不理她,拍馬回到車旁,揭簾往裡邊掃了一眼,問道:“梅梅,你和恆兒沒事吧?”
“有!”梅梅懶洋洋說道。
“怎麼了?”
“酸倒牙了!”
旁邊侍衛偷笑,徐俊英也不禁抿嘴:“進宮找個機會跟你說!”
車隊很快離開,翠喜還想揭窗紗看一眼那姑娘,梅梅道:“算了吧,再看她說不定就真給粘上了,一會你讓出去,給她坐進來?”
翠喜忙說:“不!她想得美!我是夫人的奴婢隨從,她憑什麼身份坐候夫人車仗?叫一聲候爺哥哥,就成親戚啦?那是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