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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娘躲著他:“你喝醉了,叫瑞寶瑞珠來扶你回去吧!我、我臉上這樣,不好見人,讓一讓!”
“你只低著頭就好,沒人想……看你的臉!”
媚娘心情不好,少了點耐性,欺他酒醉,欲將他拔往一邊,要在前世,這是輕易辦得到的,五歲時老爸遵老媽之命,帶她去報名進舞蹈班,發現同一樓層還有學跆拳道的,老爸多了個心眼,給她兩樣都報上名,結果舞蹈上初中後就被她荒廢掉,跆拳道卻一直練到高三,考了個黑帶五級……秦媚娘這具身體太過柔弱,力氣使上不來,剛才被一個婆子幾個丫頭推拉著走,她想反抗,卻心餘力不足,差點沒氣暈過去,這次推徐俊英還是沒成功,反被他舉手輕輕一格,她身子就斜往一邊,差點跌倒,媚娘好不容易穩住腳跟,恨恨地低聲罵道:
“徐俊英,你和那鄭老婆子一樣討厭!”
徐俊英酒喝多了,但他練武之人,意志力不弱,沒完全失去意識,媚娘的罵聲聽得清清楚楚,怔了怔,指著她揚眉道:
“你……敢罵我?還罵……太太!”
媚娘目光四下里一掃,見沒人來,便雙手拉住徐俊英寬大的衣袖,用力往院子裡帶:
“誰敢罵你?醉了就回去歇著,莫胡亂賴人!”
徐俊英不合作,媚娘在前頭使勁拉,他在後面猛剎車,腳下忽地一絆,全身重量一起壓往媚娘,媚娘猝不及防,哪裡撐得住他?驚呼一聲,雙雙翻過門坎,跌倒在地上。
身子本就柔弱,被高大沉實的徐俊英壓在下邊,她以為自己會暈過去了,誰知沒暈,身上漸漸有了知覺,到處痛得要命,還好這地是地磚鋪就,很平坦,又是傾斜著屁股先著地,不然她非得斷掉幾根骨頭不可。
偏偏徐俊英這下子酒勁上頭,起不來了,趴在她身上嘟噥著:
“怎……麼回事?扶……爺起來!”
媚娘動不了,徒勞地推著他,喊著:“壓死我了,快起去!”
掙扎了好一會兒,到媚娘堅持不住想咬人的時候,寶駒跑了來,大驚失色:
“哎呀!這是怎麼說的?我只去送一下二老爺,候爺就醉成這樣了!”
媚娘有氣無力:“把你的候爺扶起來,我快要死了!”
酒醉的人重得像頭牛,寶駒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徐俊英拖過一邊,好讓媚娘從他身下爬出來。
媚娘喘了一會氣,才恢復過來,白著一張臉,叫寶駒進去喚人來扶她回房,實在是沒有力氣了。
寶駒想起什麼似的,對她說道:“大奶奶,候爺前堂那些朋友想見你一面……”
媚娘沒好氣:“他的朋友?一起喝成這樣的酒肉朋友?我又不認識,不見!”
寶駒尷尬道:“候爺在席上答應了,想請……”
媚娘扶著翠喜翠思的肩膀往院裡走去,頭也不回地說道:“不見不見,誰都不見!”
寶駒去喚了人來,要將徐俊英扶回東園,走到月洞門,瑞寶瑞珠站在門裡等著,王媽媽卻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陪著笑對寶駒說道:
“上房準備了濃茶,大奶奶也回來了,不如將候爺扶回上房歇著罷!”
寶駒一時不知去哪,喊了聲候爺,徐俊英睜開眼,四處瞧不見媚娘,說道:
“去……找大奶奶!”
寶駒一擺頭:“扶候爺去上房!”
瑞寶瑞珠面露失望之色,王媽媽臉上不顯什麼,眼睛卻亮了,急忙奔到廊下,也不傳報,只示意站在門邊橙兒打起暖簾。
房間裡,翠喜等人快手快腳服侍媚娘洗了臉和手,換了衣服,將頭髮打散,剛扶著她在軟榻棉垛上斜躺靠下去,寶駒等人架著徐俊英進來了。
媚娘一驚:“怎麼這麼多人進來?我躺著呢,真沒規矩!”
寶駒大窘:“大奶奶饒恕:候爺醉了,一點力氣沒有,小的們得扶著他……”
媚娘想到徐俊英剛才也滾地上去了,不能讓他穿了髒衣服躺床上,便往裡邊挪了挪:
“過來吧,把他放這!”
又想起什麼,對寶駒道:“等等!你……你們先扶他進一趟淨室!”
幾個人忙亂著,進去了又出來,翠喜翠思幫忙脫了候爺外袍,將他安置在榻上,和媚娘一起靠著棉垛。
寶駒等人行了禮,趕緊退出去,翠憐拿熱毛巾替徐俊英擦臉、手,他又清醒了一下:
“秦媚……娘,出前堂見……見我的兩位朋友,遠……道而來!”
媚娘一手支頭,看著他:“你撞翻了我,害得我渾身都痛,去不了!”
王媽媽輕手輕腳地掀簾進來,扯了扯站在一邊等著侍候的翠喜翠思,三個人走出房門,翠憐忙完端了水盆也出去了,留夫妻倆在房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我要……喝茶!”
媚娘側身在裡邊的櫃桌上倒了半杯溫水給他:“喝吧。”
徐俊英喝完水,說:“扶我……起來!”
媚娘沒好氣:“自己起去,沒人扶得動你!”
徐俊英安靜不下來:“寶駒……我有客人……別怠慢了!”
媚娘皺著臉:曬了一會太陽,走了半天,已經累得很,又被徐俊英撞翻,身上到處痛,想安靜躺著休息一會都不行,這傢伙好吵!
她朝外喊了一聲:“讓寶駒進來!”
翠喜先進來,快步走到榻前放下紫色帷幔,然後寶駒才進來,隔著一層帷幔,果然好些。
媚娘問道:“到底是什麼樣的客人非要去見?”
寶駒說:“回大奶奶話:是候爺的兩位好朋友,他們還在前堂等著候爺和您呢!”
媚娘說:“你瞧著我們兩個現在能走出去嗎?”
寶駒撓撓頭:“請大奶奶示下!”
“候爺是走不動了,我也被他傷著……你去傳話,前堂是誰陪著,請他繼續將客人陪好,若是醉了困了,便安排到客院住下,要見明日再見!”
“是!小的這就去!”
徐俊英伸出一隻手,被媚娘扳了回去,手掌輕柔地撫上他的額頭,對寶駒說:
“你們下去吧!”
給徐俊英做了個頭部按摩,順手替他把中衣領口處敞開些,很快將他打發去跟周公見面了。
拉了棉被蓋好,媚娘趴在棉垛上,心裡想著恆兒,漸漸地也睡過去了。
從午後到夜間二更鼓敲響,這一覺睡得夠長,媚娘兀自沒醒過來,徐俊英卻被尿憋醒,酒也散去不少,除了頭還暈些,倒是恢復了正常。
以為睡在東園呢,一翻身看到身邊躺著個人,吃了一驚,借著窗外映進來的廊下燈光細看,發現竟然是媚娘!這才想起白天的事來,他醉得厲害,眼睛睜不開,但隱約記得發生了什麼,他被寶駒他們安置在媚娘躺著的軟榻上,然後媚娘伸手摸他的臉,他很快就睡著了……看看自己,身上衣裳鬆散,外袍也脫去了,趕緊下榻,套上鞋子匆匆進了內室出來,再仔細看了看,兩人雖然共一個長枕睡著,卻是各蓋各的棉被,媚娘還卷著棉被,縮進榻內側,中間與他空出一段距離,微鬆了口氣,披上外袍,掀簾走出房門,冬夜寒冷,媚娘讓值夜的人在隔壁耳房坐著烤火聽動靜,徐俊英在廊下停頓了一會,自顧走回東園。
第25章 傳言
第二天清晨,媚娘睡得足足的,不用叫起自己就醒來了,習慣性地伸了個懶腰,看著窗外透進微弱的晨光,忽想起有人和她睡在一張榻上,趕緊轉頭看,不見了徐俊英,那傢伙居然比自己還醒得早,跑得無影無蹤。
她臉上浮起一絲古怪的笑:作為秦媚娘,好歹體驗到和丈夫同臥一榻的滋味——先耐著性子安撫醉酒的男人睡著,然後疲倦地趴在一邊,閉上眼帶著滿腹心事沉沉入夢,根本沒半點溫馨旖旎的感覺。
真正夫妻間到底該有什麼樣的情愛?她說不好,沒與人正式結為夫婦,但她是成年人,經歷過男女間的情感糾葛,大學時與男友熱戀,偷吃了禁果,那時男友把她捧在手心,恨不得含在嘴裡,兩個人甚至熱情高漲手牽手跑去紋身,咬牙忍痛,讓紋身師在各自的手臂上刺下彼此的名字……她被他寵得無法無天,真以為這世界上只有她一個女人,沒了她地球就不轉了,結果一畢業,難捨難分也得先各回各家,憑著不分晝夜的連線和密集的簡訊維繫感情,三個月後她實在太想他,沒預先通知就自己坐了飛機跑去他的城市,想給他一個所謂的驚喜,喜孜孜站在陌生的街頭,老天也送給她一個驚喜:巧遇男友,還是那一臉她熟悉的明朗笑顏,曾經抱著她的手此時卻摟在一個年輕女孩的纖腰上!
她覺得世界淪陷了,心碎成片,恨不得把男友和那女的痛打一頓,但那時她手腳無力,好像做錯事的是自己,逃也似地打的跑走,回家的路上大哭不止。
男友發來簡訊:真心愛你,必須娶她,婚姻為籌碼,換一個成功人生!
這條簡訊讓她不哭了,就像以前她一哭就非得他哄著才好那樣,眼淚很快收起來,回了他一條:預祝你的人生成功!是哪個做鴨子的哥們點拔了你?賣身求榮的感覺也許很美妙,值得一試!
他又發了一個簡訊過來,她沒有看,直接刪除,關機。
之後她去了南邊一個大都市,封閉自己,不談情說愛,用心工作三年,做出一番業績,從一個大公司的小職員爬上中級管理層,身邊不乏成熟男士環繞,但她卻沒有了怦然心動的感覺,有同學告訴她舊日男友的近況:結婚了,在老丈人給他安排的仕途上一步一步穩穩地往上爬……他在打聽她的消息,雖然心裡還有他的影子,但她想這輩子,他們都不可能再見面了。
正考慮著要不要接受一段成熟些的感情,忽然莫名其妙遇車禍,來到了這個鬼地方。
秦媚娘倚在靠墊上,微微皺起眉:當年諷刺男友的時候,萬萬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的際遇竟然跟他相似——他娶妻是為了儘快出人頭地,而眼下她為了能在這候府站穩腳,維繫正妻身份,爭取兒子的世子之位,又幹了和準備幹些什麼?
不對不對!那怎麼能相提並論呢?她現在是秦媚娘,秦媚娘和徐俊英,本來就是夫妻,她要做的事絕對應該做,否則就等著母子被人踩到腳底下去!
秦媚娘懶懶地喚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