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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楚月,奶聲奶氣的。喬葉望過去,小傢伙一邊叫好,還一邊拍手鼓掌,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眾人也紛紛笑了起來,都在夸太子楚蕭擁有了一對絕妙的佳人。
接下來是七皇子府上,楚離坐在那裡紋絲不動,只是一杯接著一杯喝酒,喬葉不經意地掃過去,發現他的左臂一直垂著,只有右臂在動,沒有多想,很快又移開眼睛。
凌宛珠自顧自走上台去,她今日仔細打扮過,容貌嬌柔美麗,一身淡紫色的衣服飄逸如仙,隨著樂聲起,她緩緩起舞,京城第一才女的美名確實不是吹出來的,每一個動作都極致精美,水袖輕揮,偌大的戲台便成了她一個人的天地,這曲子叫《奔月》,倒也十分應景。
楚皇大加讚賞,率先鼓起掌來,對楚離道:“離兒,你這王妃真沒娶錯,文質彬彬的,沒想到舞姿也這麼美,朕很欣慰。”
楚離勾著唇角,謙遜地低頭:“多謝父皇誇獎。”
察覺到喬葉的手不經意地收緊,楚慕順勢環著她腰,道:“小傻子,這一次你可別給爺弄砸了。嗯?”
喬葉轉頭睨著他,翻了個白眼:“要你說。”
“慕兒,連陛下都在這裡,你們小兩口要親熱,也該挑個地兒吧?”傅皇后笑著開玩笑道。
楚皇望過來,眼眸深邃,笑容卻滿面:“慕兒,你們家的節目呢?”
楚慕不動聲色地 鬆開喬葉的腰:“去吧。”
喬葉站起身來走到前台去,輕輕拍了拍手,從戲台的另一邊,一匹健碩的馬兒披著五彩的錦衣從台階下面走上去,接著又是另一匹,一共是八匹馬,都穿著一式一樣的五彩錦衣。
眾人都不解,楚皇問道:“小蘇啊,這是做什麼?”
喬葉的目光收回來,微微低頭謙遜地說道:“陛下,今日要表演的就是這些馬。”
楚皇非常有興趣地捋了捋鬍鬚:“朕倒要看看,這些馬怎麼表演。”
喬葉微微一笑,又輕輕拍了拍手,從台下走上來一位年輕的樂工,鼓起樂來,隨著音樂聲起,那八匹馬隨著音樂的節拍跳起舞來,時而首尾相接,時而揚起前蹄,只用後蹄著地,秩序卻一絲不亂,樂聲高昂時,舞馬躍上三層高的板床旋轉如飛……
台下的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樂聲慢慢緩下來,舞馬一匹接著一匹站好,隊伍整齊,垂頭掉尾,表情分外生動而喜慶。
靜默許久,楚皇問喬葉道:“這些馬難道都是神馬?”
喬葉微微一笑:“哪裡是神馬?陛下說笑了。只是跳舞這些東西,都是需要訓練的,只要有人教導,連馬兒都學得會,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凌宛珠羞得滿面通紅,垂下的眸子滿是憤怒,這個丫頭分明是在嘲諷她,說她的舞蹈根本算不上什麼,連幾匹馬都會跳!偷眼望著楚離,他的側面冷硬,根本沒有什麼反應。
楚皇卻哈哈大笑:“好一個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重重有賞!把那些馬留下來,朕要好好看看,到底還會些什麼本事。”
“是,陛下。”喬葉走回座位上坐下。
楚慕雖然事先聽她說過,真正見到的時候也驚嘆不可思議,心裡卻嘆了口氣,這樣張揚的事情,在誰的面前做都好,卻不要在楚皇的面前做。可惜,這個小傻子不懂。
楚離面色如常,可是手中的酒杯卻差點被捏碎。她就坐在對面,想看不到、想不注意都不可能,除非他低下頭或者閉上眼睛,整個晚上她的臉神采飛揚,滿是快樂的光。前幾日她以待敵人的方式對待他,這個夜晚她把他當陌生人一般視而不見,卻為楚慕費盡了心思去討楚皇的歡喜,不論她做得好還不好,她終究代表的是清逸王府、是楚慕,這讓他情何以堪呢?
當她的美麗綻放在別人的懷抱中,而他卻成了她憎惡的對象,怎麼想怎麼諷刺。左臂上的刺痛依舊,那是永不結痂的傷口。
接下來還有一些節目,中妃子爭寵鬥豔,忙得不亦樂乎,楚皇雖然始終帶笑,卻再沒有表示驚嘆。
夜宴過後,楚皇下令都去御花園賞月。這已經是自由時間,楚皇被那些盛裝的妃子包圍住,也沒有空去管他們了。
楚蕭抱著楚月,賞心跟在他的身後,顧姳煙冷眼望了望楚離的方向,卻不得不隨在楚蕭身後。
楚慕牽著喬葉,走到一株高大的天香桂樹下,笑道:“小傻子,你看,這桂樹開花了。”
喬葉仰頭望著,閉上眼睛聞了聞:“好香。原來整個晚上聞到的就是這個味道,與普通的桂花不大一樣,甜絲絲的,但是一點都不覺得膩。”
又是關於花花糙糙的大論,楚慕無可奈何地敲了敲她的腦袋:“小傻子。”
“你是大傻子!”喬葉摸了摸頭,他下手有點重。
……
楚離坐在涼亭里,隔著高大的桂樹恰恰把他們說的話都聽在了耳中,這麼多年了,她還是喜歡花花糙糙。紫瞳轉深,執起面前的酒杯,仰頭喝盡,韶華樓里有很多不同種類的花糙,還有一大片的石竹花,不知道她見了,會不會有些興趣?呵呵,他又在奢望了,她都已經是楚慕的人了。
凌宛珠坐在他身邊,為他斟滿酒,默不作聲。
“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吧。”楚離開口。
“我……”凌宛珠的眸子閃爍了一下,想解釋的話又咽了下去,她害怕他的眼神,非常害怕,只好順著他的話說:“好,我累了,先回去。”
楚離的表情沒有任何起伏。
天上月圓,又是一個八月十五,不知道有沒有記得曾經在這一天相遇呢?那不期的相遇,就像那些深深的傷口一樣,又是痛又是刺激,逼得人永生難忘。然而,傷口在他的身上,也就只有他才記得吧?
“小傻子,還記得今天晚上嗎?”楚慕的聲音在天香桂樹後面響起。
接著是她的聲音,似乎是想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偏了腦袋,可是能夠想像她的表情必然十分生動:“怎麼會不記得呢?小王爺有興趣再吃我一腳嗎?”
楚慕冷哼:“小東西,你以為爺真躲不過你的腳?爺那時候就是想看看,到底有沒有人這麼膽大包天,連爺都敢打。沒想到,真的有……”
“小王爺,您是頭髮長見識短,想不到也正常。”喬葉哼道。
“喲,小尾巴又翹到天上去了?來,給爺道個歉,爺就放過你。”楚慕挑了挑眉。
“我沒有錯,不道歉。”喬葉別開臉。
“呵,小傻子,你的膽子真是變大了,還是你想讓爺好好地收拾收拾你?嗯?”楚慕湊過來,將她壓制在軟軟的糙地上。
喬葉這會兒知道怕了,左右看了看,小聲嗔道:“楚慕……你,你別亂來啊,這裡是皇宮……”聲音又是羞又是怯的。
“那,回家去?”楚慕提議,琥珀色的眼睛卻瞪得大大的,哪裡是在跟她商量分明就是必須要回家去。
“不,我要看月亮。”喬葉搖頭毒氣。
“回家再看。”楚慕將她拉起來,摟在懷裡,俊臉逼近,商量似的笑道:“去看白玉槐花?”這聲音很小,聽起來像是在交流小秘密似的可愛。
喬葉展顏,摟著他的脖子親在他的臉上:“走,回家。”
“好嘞,回家,走。”楚慕大橫抱起她,喬葉要下來,他卻笑了:“出了御花園就放下,爺吃飽了沒事幹,抱著玩玩。”
臨走的時候,楚慕的眼睛不經意似的望了望天香桂樹,唇邊的笑容滿足而帶著十足的霸占味道。
樹木的遮擋已經沒有了必要,楚離放下酒杯,等了許久,也不再見那邊有什麼聲音傳過來,心知他們必定是走了。仰頭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大如銀盤,可是,卻沒有什麼好惦念的了。站起身,往涼亭外走。在所有能夠接近的範圍內,靜靜地看著她,雖然,她恨他,可是他卻仍舊不能忘記她,更加不能恨她。
不知怎麼,就走到了那日他與她單獨說話的綠竹林,這裡僻靜,又因為隔著寬闊的水域,就算是說話,旁人也根本無法偷聽到什麼。佇立了半晌,忽地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是個女子的,楚離驚詫回頭。
來人卻嘲諷一笑:“怎麼?失望了?不是她?”
那人著白色軟煙羅,在月光下如同是月宮的仙子般飄逸,與他身上的白玉袍十分相似的顏色。顧姳煙。
楚離瞥開眼睛,他根本不屑看到她。
顧姳煙卻失了往日的淡定,異常憤怒地指責道:“楚離,你好卑鄙!到底想把我們顧家逼成什麼樣子才肯罷休?!”
楚離像是聽到了笑話似的,就那麼緩緩笑了起來:“本王以為,在太子妃的眼裡,什麼都不在乎呢,又何必在乎你們顧家怎樣?”
顧姳煙鳳目含著無限恨意,從小到大爺爺第一次罵了她,說她不該嫁給太子楚蕭,不該那麼任性,不該把家族陷入如今的內憂外患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拜眼前這個男人所賜,他不動聲色間就把凌家與顧家還有傅家弄得人心惶惶,藉助楚皇的力量,把所有人震懾住卻無力反抗。
“楚離,你明明知道,在我的心裡眼裡,最在乎的只有你和顧家,你究竟想怎麼樣?!”顧姳煙怒道。
笑話變得更好笑了,楚離真的笑出了聲:“呵呵,抱歉太子妃,本王從來就不知道你心裡想的是什麼,至於你眼裡有誰,心裡有誰,也通通都沒有興趣。”
到底需要多麼殘忍,多麼狠心,才會把別人的情意通通踩在腳下,再用鞋底一點一點磨碎呢?對待敵人毫不手軟,更不會心軟,這是楚離的態度。
然而,顧姳煙從來就不是一個會中途放棄的人,胸口的鬱結一點一點增加,她的拳頭握緊,冷笑道:“既然如此,就比一比誰更有手段吧!楚離,我從來都不信,我會輸給你!”是最愛的人,也是此生最大的對手。
楚離的神情依舊平常,沒有去放狠話,邁開步子不急不緩地朝前走去。到底是不在乎的人,連離開都能這麼決絕,倘若換做另一個女子,怕又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態度了。愛情里,當真是誰在乎得多,誰便落在了下風,變得卑微而渺小。
顧姳煙蹙緊了眉頭,決然轉身,往回走,卻在綠竹林的轉角處碰到了一個人,那人一身紫色蟒袍,眉目如畫,正靜靜地望著她,開口問道:“煙兒,你去見七弟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