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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鬧了一陣子,楚慕摟著她的腰,身子貼上去問道:“以後天天都要去馬場?”

    “嗯。”喬葉很乾脆地應道,“沒有比馬場更好的地方了,不過也不是在馬場裡面,剛剛那些人不是說了嗎?那馬場後面有一個很大的馴馬地,我就去那裡。”

    楚慕想了想,笑道:“那,我不能每天都陪你去,一個人行嗎?”依照現在的形勢,倘若他陪她過多,恐怕楚皇與清逸王都會不滿。

    “行啊。你去了也沒用,你又不懂。”喬葉回頭“嘲笑”他。

    楚慕無可奈何,這小傻子現在越來越驕傲了,猛地夾了一下馬肚子,駿馬受驚,飛快地往前跑去,喬葉一個沒注意,被這加快的速度嚇壞了,驚叫著回身抱住他的腰:“楚慕!你幹嘛啊!”

    “爺什麼都不懂,這騎馬當然也不會了,你叫也沒用。”楚慕忍笑。

    喬葉腹誹,真是個小氣的傢伙。

    距離八月十五還是十幾天,喬葉每天清晨出發去郊區的馬場,夜風寸步不離地跟著她。起初喬葉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可是那些馴馬人的技藝確實很高超,比她想像中做得更好,那些矯健的駿馬在他們的調教下,做著各種高難度的動作。  

    夜風站在一旁紋絲不動,喬葉望了望他腰間的洞簫,走近他,伸手把那洞簫拔了出來,夜風蹙眉,想要阻止的手猛地停在半空,任何人都不能觸碰他的青冥劍……

    除了她。

    喬葉搖了搖手中的洞簫,抬頭問道:“你會吹簫嗎?”

    夜風茫然:“怎麼了?”

    “現在還沒有去找樂師,不如你來為這些馬伴奏吧,我希望它們快點聽懂音律。”喬葉道。

    “別胡鬧了,我不去。”夜風扭開頭,他不肯。這也未免太可笑了,讓一些野馬聽懂音律?何況他從來不輕易吹簫,除非是要殺人的時候,《葬魂曲》一出,必須得死人。

    喬葉雙手抱拳,面露哀求:“大俠,求你了,去吧。”

    她黑亮的眼睛比此刻的陽光還要刺眼,夜風不自然地收回目光,一把拽過她手裡的洞簫,沉聲道:“不會是你想要的曲子。”徑直走到那些駿馬之前,緩緩吹奏了起來。

    很快進入狀態,但確實不是她想要的曲子,簫聲哀婉纏綿,愁腸百結,仿佛在安慰死者的靈魂,讓聽者不自覺悲從中來。喬葉聽著聽著,忽然笑了,四年前來這個世界的第一晚,聽到的就是這支曲子,那個時候她還被關在相國府的石竹院裡,是一個卑微而無奈的傻子。那個夜晚,似乎遇到了很多很重要的人,時至今日,她還是後知後覺。其後,在雲城,與夜風第一次見面,也聽到了這蕭曲。  

    正在出神,夜風的簫聲陡然斷了,喬葉茫然望過去,見夜風正盯著馴馬場的入口處,她移眸也看過去,那裡站著一身鑲金白玉袍的男子,他的身後側是白芷和明淨,白芷明淨兩人的眼神似乎很憤恨。

    程路紫瞳深深,臉上沒有什麼異常,看見她,腳步頓了頓,卻還是邁步走了過來。

    喬葉不動,雖然知道可能會遇到楚離,卻沒有想過他會就這樣走過來,她不覺得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說的。

    思索間,三人已經走上前去。楚離的眼神專注地望了望喬葉,沒有做聲,又轉到她身邊的夜風臉上,淡淡笑問道:“第一殺手夜風?”

    已經不是詢問,是肯定。

    夜風手中握著洞簫,眼睛毫不迴避地直視回去,沒有回答。他向來話不多,也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

    “大膽,居然敢無視離王殿下的問題!”明淨冷聲道。

    不等夜風開口,喬葉冷笑了一聲,往前走了一步,黑亮的眼睛望著明淨,沒有一絲暖意:“他是我的人,有什麼問題就問我好了,我都可以替他回答。”

    明淨不動,卻收回眼睛,眉頭擰緊。  

    程路嘴角微微勾起,心裡酸澀發苦,就像當年在碧淵寺的月光下,她伏在他的腿上說,七哥,我保護你。當一個人完全被納入她保護的範圍內,不論她的力量多麼微小,這話卻不只是說著玩玩的。現在,她仍舊是一副保護者的姿態,可是,對象去不再是他。

    見楚離不說話,喬葉有些彆扭,她不懂他又想做什麼,與其把自己陷入等待的被動局面中,倒不如先發制人的好,她轉頭望著楚離,問道:“不知離王殿下有何指教?”

    楚離被她的冷淡與疏離激得心頭一痛,直截了當地開口道:“本王要帶他回去審問。”這聲音冷冰冰的,像極了他戰神的風範。

    喬葉火起,冷笑更甚:“他犯了什麼罪?值得離王殿下如此計較?”

    楚離抿唇,一字一句道:“四年前的中秋夜,本王遭人暗算,身負重傷,而那個殺手就是江湖中排名第一的夜風。”

    四年前的中秋夜……他刻意咬重了這些字眼,企圖從她臉上看到一些波動,那個中秋夜,他們第一次見面,難道她全部都忘記了嗎?

    喬葉沒有忘,那血肉模糊的傷口,那深邃的紫色瞳眸,那冰冷的指尖溫度,那高貴疏離的皇子風範……她從來沒有忘記過。  

    然而,僅僅是沒有忘記而已,又能如何呢?

    喬葉聽罷,回頭看著夜風,道:“是你做的嗎?”

    這支蕭曲,就在那個夜晚響起,她也記得清清楚楚。

    夜風的眼眸依舊冰冷,唇線抿得很緊,直視著她的眼睛,搖頭:“不是。”他殺人從來不會失手,除了她。

    喬葉轉頭對上楚離的眼睛:“不是他,我相信。一定是離王殿下弄錯了。”

    “殺手夜風的《葬魂曲》是江湖上人人聞風喪膽的曲子,是他,不會錯的……”白芷盯著夜風道,四年來,他們一直在追蹤夜風的消息,哪裡知道今日居然恰恰聽到了《葬魂曲》呢?只是,夜風偏偏出現在不該出現的人身邊。然而,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楚離抬手打斷,白芷立馬退後一步,不再繼續說。

    “如果本王一定要追究下去呢?”楚離的紫瞳凝視著喬葉,問道,不像在開玩笑。

    “呵呵,這是離王殿下的自由,我無權干涉。”喬葉笑起來,語氣輕鬆,然而卻分外堅定:“還是那句話,他是我的人,我相信他。離王殿下如果一定要追究,就把我打入大牢好了,或者讓楚皇來定奪,判我意圖謀殺的死罪。”  

    楚離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她明知道她是他唯一的、所有的不忍,卻這麼狠心一字一句地傷透他的心。輸給楚慕已經是最大的不堪,再輸給一個殺手……

    “你信他……不信我?”楚離脫口而出,讓楚國的戰神問出這麼斤斤計較的問題,著實有些奇怪。

    喬葉微微抿唇,思索了很久,抬頭淡淡一笑:“不信。”說完,拉著夜風的手轉身往馬場外走,她就那麼篤定他不會把她怎麼樣嗎?

    楚離站在原地,聽到她的聲音從遠處飄過來:“我們先走了,如果離王殿下執意要追究的話,可以去清逸王府找我,我等著殿下把我打入大牢。”

    “主子……”白芷欲言又止。

    楚離輕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修長的手指在袖中捏緊了那枚碧璃之眼,一遍一遍地自問,究竟是如何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呢?嗯?

    除了馬場,夜風掙脫了她的手,停了下來,道:“不用為我做到這個地步。”從來沒有人這麼在乎他的性命。  

    喬葉回頭笑道:“這麼說來,你剛剛說謊騙了我?”

    夜風的眼神冰冷,抿著唇道:“沒有。我的確沒有接過這筆生意,雖然出價很高。”

    “那不就對了?”喬葉轉身往前走,“我沒有信錯人就好。”

    夜風不再說話,默默地跟上去。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十分平靜,也沒有在馴馬場再遇見楚離,更沒有人真的去清逸王府追究責任。喬葉找好了樂師,帶著他們去馴馬場,馴馬人與樂師配合得很好,很快那些馬兒就能做到協調了。喬葉很滿意,晚上回去的時候,楚慕問起,她也樂滋滋地告訴他一些馬場的趣事,卻獨獨隱去楚離的那一段沒說。

    眼看著十五快要到了,那些馬兒也聯繫得差不多了,為了不出亂子,喬葉特意找了個地方安置它們,這一天才讓夜風那把些人帶去郊外她賣下的一座宅子,她便看到馴馬場裡出現了一個人——

    那人童顏鶴髮,一身銀灰色的布衣,肩頭蹲著一隻雪白的小狐狸,一雙眼睛直直地望過來。

    倘若說上次在街頭的偶遇是巧合,那麼在這偏僻的馬場也能遇到他,便有點說不過去了。  

    喬葉沒有轉頭就走,既然他自己找上門來了,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只是她不明白,她與他之間早就沒有任何情分了,師徒之誼也早就成了笑話一場,老狐狸又何必再來招惹她呢?

    思索間,老狐狸已經慢慢走近,他肩頭的小狐狸見了她,面露欣喜,似乎想要跳過去,喬葉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黑亮的眼睛從小狐狸身上掃過,她沒有忘記,它是毒狐,全身都是毒。

    小狐狸瑟縮了一下,低下頭去,神情頓時無比沮喪。

    老狐狸停在她的面前,直直地望著她:“小丫頭……”

    許是覺得這樣叫有些不合適,他停了下來。

    喬葉很想笑,於是她真的笑了,勾起唇角望過去:“不知師父大人有何指教?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是師父最沒有出息的徒弟,輕信、妄信,最後連自己被賣了都不知道。我以為,師父已經不屑再來見我這個不爭氣的徒弟了。”

    “……”老狐狸似乎在隱忍著什麼,突然眼眸的顏色一變,伸出手。

    “師父,你不用再給我下毒了,你手上的斷腸散對我完全沒有用,這種不致命的東西,還是省一省吧。”喬葉先他一步道,“倒是我手中的牽機毒是費了好久的功夫才配製出來的,如果師父想要嘗一嘗它的厲害,徒兒倒一點兒都不介意。”

    “好厲害的小丫頭。”老狐狸冷聲笑道。

    “多謝師父誇獎,這一切都是拜師父所賜,徒兒感激不盡。”喬葉還是在淡笑。四年前她沒有學成的事情,在雲城的時候徹底學會了,一個人如果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談什麼生存?老狐狸教會了她很多道理,甚至是用她親身做的實驗,去雲城時這些教訓成了她謀生的本領,不論是心機還是配藥製毒,她也說不清到底是該感激他,還是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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