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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叫喬蘇的小丫頭是誰房裡的?在小王爺面前亂嚼舌根,你們給我把她叫出來,看我不打折了她的腿!”凌相又道,仿佛是要把這幾日的憋屈都吼出來似的,“怎麼一個個的都不說話了?明天找不到那個丫頭,你們統統給我別吃飯了!”
“哼,凌宗吾,你是在對誰說話?傻子犯了錯,你拿我們出氣算什麼?”顧若汐怒了,立刻翻臉,一把拉住凌宛殊的手:“走,跟娘回去,這個破院子,呆久了也會變傻!明天跟娘回將軍府,你外祖父肯定想見你了,這個家咱們呆不下去了!整天還要看人臉色!”
凌宗吾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二夫人見大夫人走了,也一左一右地牽著凌二凌三的手,道:“夜深露重,凍著了可不好,咱們也回去吧。”
各回各房,丫鬟小廝也散去了一半,只剩下凌宗吾執著鞭子氣得發抖,可僅僅是一會兒功夫,他把鞭子狠狠一扔,轉頭對小廝們道:“你們還傻站著做什麼?還不快點把這兩個賤人給我綁了!”他自己卻快步朝著月洞門走去。
小廝們唯唯諾諾立馬動手將喬葉和蘇紅岩綁了個結結實實,推推搡搡地將她們帶到了開滿石竹花的後院裡,一推,讓她們跪下了。
小廝們個個都欺軟怕硬,見她們母女淪落至此,下手沒有一個是輕的,喬葉一個趔趄,額頭磕在了那塊她自己搬來的大石頭上,原本麻木的感官又鑽心地疼了起來。
“葉兒,”蘇紅岩雙膝跪地,掙扎著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喬葉那裡挪:“葉兒,疼不疼,疼不疼……”
她的嗓子都已經哭啞了,聽在喬葉心裡比抽了幾十鞭子還要痛,然而,她一顆眼淚都沒有掉,反而笑出了聲:“娘,我不疼,真的不疼,你別哭,他沒什麼力氣,跟沒吃飯似的……”
說到沒吃飯,她才想起,她一天都沒有吃什麼東西了。如果早知道不吃凌宛殊特製的饅頭,後果是會挨一頓鞭子,還害得娘陪她受苦,她一定會把那個饅頭吃下去,哪怕是辣得跳下碧湖,任凌家三姐妹當猴子耍,她也願意。
然而,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小廝們都已經走遠,到前院去了,凌相那個老東西更是早就忙不迭地離開她們,去追大夫人了。這個世界好可怕,人心好可怕,明明凌喬葉是最最無辜的人,她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為什麼他們還要來欺負她呢?
以欺負人為樂趣,這到底是什麼鬼世道!
入秋的夜晚好冷,身上、衣服上的水漸漸地滲入皮膚,一寸一寸吞噬掉她所剩無多的溫度。十三歲的時候,那場大暴雨過後,爸爸走了,媽媽受傷了,她一個人跑進傾盆而下的大雨里失聲痛哭,周圍沒有人,遠處的燈火亮著,很溫暖的樣子,可是她的媽媽卻躺在病床上動也不動。
雨越下越大,沒有人注意到小小的她,沒有人看到她在瑟瑟發抖,沒有人知道她有多麼害怕,沒有人會來救她……
現在也一樣。摔跤的時候沒有爸爸結實的手臂抱起她,哭泣的時候沒有傳說中的白馬王子天神一般地來拯救她,受傷的時候媽媽只能在一邊無助地痛哭——
哦,她不是公主,她只是失去避風港的一葉扁舟。除了自己掌握自己的方向,只能被風吹得七零八落。
“媽,”她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我好冷,好難過……”
“葉兒,葉兒……”耳邊是媽媽悲傷的哭泣聲,即使她昏迷不醒了,依舊把她的心像是凌遲般一寸一寸割傷。
“媽,我沒事,我只是有點累,想睡一會兒,只要睡一會兒就好……”她低聲應了,不知道是自己在說話,還是潛意識裡想要這樣安慰她。
等我睡醒了,如果我還活著,那麼,我肯定可以活得更好——
是了,我還有這麼多的恨未消,還有那麼深的怨未平,還有需要我來保護的人在,我怎麼可以不好好活著?
※※※※※※※※※※※※※※※※《誤惹相府四小姐》※※※※※※※※※※※※
第034章 三日之後
當清晨的陽光打在她的臉上,喬葉睜開了眼睛,全身還是被繩子緊緊捆著,身後有個軟軟的身體支撐著她。她勉力回頭看去,是娘。
“娘,咳咳……”她想開口叫她,卻發現自己喉嚨沙啞,喊不出聲來。
“葉兒,”蘇紅岩見她動了,立馬驚醒,可是她的雙手也被捆著,根本動彈不了,掙扎著想來扶她,卻什麼都不能做。
喬葉咬了咬唇,後背的鞭傷拉扯般的疼痛,似是有一隻手在狠狠地抓她。額頭也痛得厲害,想必是凍傷了。
“娘,你別動……”她的嗓子鴨子叫喚般難聽,幹得發癢,蹙眉努力挪了挪身子,“娘,你背靠著我,我來解開繩子。”
“哦,好。”蘇紅岩照她說的做了,她們的手都被綁到了背後,喬葉只能憑感覺去摸索。
費了半天的功夫,終於將繩索解開了,卻已經累得睜不開眼睛。
“葉兒,娘給你解開繩子。”蘇紅岩慌忙扶住她要倒下的身子,又哭了。世上的母親寧願自己死一百次,也不會願意看到兒女有一丁點的不痛快,何況是眼睜睜看著女兒受盡折磨卻無能為力。
“娘,別哭。沒事了。”喬葉努力地笑,“他打夠了就舒服了,以後我會小心點的,他不會再打我們了。”
繩子解開了,蘇紅岩將她從地上攙起來:“娘背你回屋去,這裡冷。”
“嗯。”喬葉迷迷糊糊間應了一聲,終於還是體力不支地暈了過去。一直以來習慣了自我保護,可是她忘了,凌喬葉的身子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女孩罷了,哪裡經得住許多折騰?
再次醒來,居然已經是三天之後。
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喬葉腦子一陣懵,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裡,要去做什麼。及至看到了掀開帘子走進來的凌二凌三,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床後縮了縮。
凌二凌三依舊是一紅一綠的打扮,見她這麼害怕,不由得相視一笑,隨後凌二將懷裡抱著的衣服遞給她:“小妹,你醒了就好。爹爹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呢!你看,這是爹爹給我們姐妹做的衣服,一人一件哦,你看看你的這件好看不好看。”
是一見嫩黃色的襦群,繡著簡單的幾片葉子,倒是很有生氣。
喬葉摸不透她們在耍什麼把戲,沒有接,也不說話,等著她們開口,眼睛不易察覺地四處看了看,娘不在,她去了哪裡?
“小妹,你知道嗎?這衣服設計得可是很有講究的,就像我們的名字一樣,爹爹取得很用心的。”凌三故意笑得眼睛彎彎,怎麼看怎麼做作,喬葉盯著她,眼神茫然,聽她接著道:“比如大姐是將門千金大夫人所生,身份自然尊貴些,她的衣服上就應該繡一些牡丹花,花中之王嘛,真是又富貴又吉祥。”
呵,喬葉冷哧了一聲,富貴吉祥,她以為她能招財進寶嗎?
凌二接著凌三的話頭,走到一邊的小凳旁,正要坐,看了看上面灰色的痕跡便厭惡地撇開了臉去,道:“我們兩姐妹的名字呢,也是爹爹取的,爹爹說女兒家就應該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才能夠顯得比尋常普通百姓家來得高雅,凡人只懂得些下里巴人的東西,咱們這樣的人家卻能夠欣賞陽春白雪。因此,我們姐妹倆一個叫司棋,一個叫知畫。所以,我們的衣服上也該繡一些優雅的梅蘭竹jú,既不和大姐比富貴吉祥,又能夠全了我們不俗的美名,小妹覺得好不好?”
喬葉冷笑更甚,表情卻淡淡,她們究竟想說什麼?夸自己是梅蘭竹jú?從此她再也不會喜歡這些東西。
凌二凌三見她不說話,於是接著道:“至於小妹嘛,你可知道你的名字是怎麼來的?”
喬葉略略垂首,這個名字是爸爸起的。爸爸說希望她能夠活得像葉子般普普通通,可是秋天凋零的葉子卻總能夠在春天長出來,重新鬱鬱蔥蔥,不論過了多少個冬天,只要春天還在,葉子就永遠不會死去。
頑強、不屈、堅韌、生命力——這就是她名字的含義。
“唉,真是家門不幸呀,小妹你一出生便招得爹爹不高興,把你浸在了水中居然也死不了。後來,索性就讓你自生自滅吧,哪知道在水裡一泡居然就把你泡成了個傻子,從此以後我們相府就成了楚都的笑柄。你說,你是不是個禍害?”凌三笑得很殘忍:“就像你這個名字一樣,是四娘給你取的。四娘出身風塵,能取什麼好名字?喬葉,哈哈,這個世上最最不缺的東西就是葉子,既平凡又廉價,什麼意思都沒有,最重要的是,葉子落了就會掉進淤泥里任人踐踏!小妹,你看,這衣服上繡的葉子多噁心呀,又髒又難看……”
喬葉的手在被子裡面握得緊緊的,沒有人可以侮辱她的名字,她已經不再介意她們說她是傻子了,為什麼連爸爸留給她最後的東西也要侮辱?雖然,她一衝下去肯定能夠把這兩個女人打得滿地找牙,可是有什麼用呢?整個相國府的勢力都只會站在她們身後,到時候對付她的豈止是一頓鞭子?
受了教訓的人才能變得聰明。
因此,她忍。
不過,相國府突然間做了新衣服還給她也送來了一件,這真是蹊蹺。看衣服的面料很是華貴,做工也很精細,凌相不會吃飽了沒事幹來賠禮道歉的。
“二姐姐,為什麼要給葉兒做衣服?葉兒好久沒穿新衣服了。”她終於決定不再等,而是嗲聲嗲氣地偏頭問道,那模樣,肯定像個傻子。
凌二無語,嘆氣道:“早就知道和一個傻子說再多也氣不到她的,她根本就聽不懂。倒讓我們覺得沒意思了。”
凌三哼道:“什麼沒意思?我倒覺得有意思得很。三天前她拿蛇纏我的脖子,我到現在還做惡夢呢!怎麼偏偏她是個傻子?打她也不知道疼,罵她也不知道是罵,還以為我們有多喜歡她呢!”她惡聲惡氣地對喬葉吼道:“我告訴你,傻子,你要這衣服也沒用,十天後凌妃娘娘要在宮中設宴,讓我們姐妹幾個都去參加。至於你這個傻子,那是肯定不能去的了,要是把皇子皇孫給嚇著了,我們相府怕是要招來殺身之禍。所以說,你這衣服做了也是白做。你這一輩子也只能呆在這個破院子裡了!”
三天前?宮中設宴?凌妃娘娘?
喬葉在腦中仔細回想了一遍,糟了,她難道已經睡了三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