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頁
便在這時,趙頊突然跪坐起來,用小手捏著自己小鼻子,另一隻小手在面前不停扇著:“哎呀好臭!怎麼這麼臭啊!”
正坐在床邊望著丈夫淒婉哭泣的高氏,也聞到了這一股臭氣,好像是大便的味道!而且奇臭無比。
趙頊突然笑了,咯咯的,指著父親的褲襠道:“是爹爹!爹爹拉屎在褲襠里了!好臭好臭!”
一聽這話,太醫許希、林億、孫奇,包括略懂醫術的仁宗皇帝,都是臉上變色,人只有到了瀕死階段,才會大小便失禁。難道,趙曙王子已經死了嗎?
這時,又聽得趙頊咯咯笑著說:“哎呀!爹爹又拉了!還放屁呢!好不害臊!”
孫奇心中一動,大小便失禁跟平常的排便不一樣,一般只有少許溢出,而不會連續地大量排出。忙搶步上前,低聲道:“讓我看看!”
高氏忙把孩子抱起來,站在一邊。
孫奇掀開蓋在趙曙身上的被子,趙曙只穿了月白色中衣躺著,襠部一股臭味傳出。一瞧襠前部,並沒有常見的濕漉漉遺尿的景象。按照常理,人死時,遺尿遠比遺屎多,為什麼沒有遺尿反而遺屎?
他拉開趙曙褲子,細瞧身下遺屎,一大攤,溏黑之極,穢臭不可聞。屋裡人人都禁不住皺了皺眉。
孫奇把被子蓋上,拿過趙曙手腕診脈,狂喜叫道:“脈息還有,還強了不少!”
仁宗略懂醫術,自然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也是狂喜,一把扯開孫奇,抓住手腕親自診脈,果然,趙曙原本若有若無,深按也幾不可得的細數脈息,略微強勁了不少,能應指而得了。
“這是怎麼回事?”仁宗回頭望向孫奇,又驚又喜問道。這句話自然是大小便失禁意味著人已經死亡,脈搏就應該沒有,現在不僅能摸到脈,而且比先前增強了?雖然迴光返照會有這種情況,但是那應該是在大小便失禁之前就出現的,而不應該在大小便失禁之後才出現。
孫奇已經是淚流滿面,哽咽道:“王子數日未通便,服藥之後通便,那就上下皆同了,是,是藥產生作用了!”
此言一出,屋裡一片歡呼,高氏熱淚奔涌,撲到床頭,呼喊著。但是趙曙依舊一動不動。
許希急忙過對高氏來道:“現在只是稍有起色,神志還沒有清醒,叫不應的,得繼續灌藥!”
“對對!”仁宗一疊聲叫道,“趕緊的,再灌藥!”
鶴嘴壺拿來,仁宗親自給趙曙又灌了一壺藥水下去。
侍女們趕緊的幫趙曙換了下身褲子,床單,可是剛剛換好,有連著拉了兩次,也是臭不可聞。拉了這兩次,趙曙便呻吟了幾聲。
這幾聲,在高氏她們聽來,無異於天降綸音,當真是心花怒放,又哭又笑得開心不已。連那臭不可聞的大便味道,卻比聞著御膳佳肴還要舒坦。
連續灌了三次藥之後,到了傍晚,趙曙終於嘟噥著說了一句話:“滔滔……”
滔滔是高氏的小名,高氏一聽,眼睛禁不住再次奪眶而出,撲在趙曙懷裡,一疊聲叫著:“滔滔在這,夫君,你的滔滔在你身邊呢……!”
趙曙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便這一笑,把高氏喜得心都要炸了,摟著他,撫摸著他的臉:“夫君,我們都在這,官家、皇后、大家都在你身邊,孫太醫找到了失傳的仲景醫聖的方子救了你,你一定會好起來了!”
趙曙輕輕點頭,眼角滾落一顆渾濁的淚花。
第133章 接二連三
眼見趙曙已經恢復一些意識,所有人都心奮不已。仁宗更是咧著嘴樂個不停。瞧著孫奇道:“很不錯,很不錯!”
這時的孫奇,好像翻船落水的人,奮力前游,在精疲力竭的最後一刻,兩腳踩到了堅實的海岸,那份狂喜,便想坐在地上大哭大笑一回。
既然方子有效,仁宗急命林億趕緊拿方子去趙允讓家救治,這邊留下孫奇和許希兩位太醫守候。
第二天早上,趙曙已經能張開眼,用嘶啞的聲音說話了。但是喉嚨還是很痛,不過數脈已經減為弦軟,大便也從原先的奇臭無比的黑溏變成了黃燥帶黑,小便也通暢了。孫奇和許希會診商議之後,在原方中加了消腫止痛,清嗓利咽的藥。
連服三日之後,全身丹疹慢慢消退,咽喉糜爛也開始好轉,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又過了四日,已經能談笑自如,下床行走了。
孫奇衣不解帶守在旁邊直到這時,一顆心才放下。
仁宗皇帝前來探望,見趙曙已經基本康復,很是高興,瞧著熬得兩眼通紅的孫奇,頻頻點頭道:“不錯,你終於治好了趙曙,沒有辜負朕的期望。”
孫奇忙躬身道:“這都是得益於仲景醫聖《傷寒雜病論》的及時發現,不然找不全方子,也是不行的。”
仁宗見他不居功,更是讚許,道:“也是趙曙這孩子福大命大,同樣是這方子,在汝南郡王哪裡,就不怎麼靈光了!”
孫奇吃了一驚,忙問究竟,仁宗說了,這才知道,這幾天林億用了這方子在汝南郡王府醫治,雖然也治好了幾個,但是大多數人還是病死了,看來,這方子也只對少部分人有效。
其實不是方子不好,畢竟方子是死的,病是隨時變化的,同時,由於這一時期的醫者對溫病總體認識不足,不懂得正確地按照溫病治療原則隨證變方,所以方子效果就大打折扣。
同時,也因為這爛喉痧是一種急性傳染病,來勢異常兇猛,數日內就能要人性命,死亡率很高。而中藥通過口服藥效發揮比較慢,而且病症多變,用藥必須隨證變化,一旦辯證稍稍不准,貽誤時機,便來不及救治,所以就算方子好,也常常救治不了。所以趙曙病情如此危重,能治癒,應該說有一定的運氣成份在裡面。
仁宗道:“朕先前已經說了,你救了趙曙性命,將功贖罪了,朕便赦免你一家的死罪,現在你做到了,朕自然不會食言。”
孫奇死裡逃生,悲喜交加,跪倒在地,嗚咽磕頭道:“臣叩謝隆恩!”
一旁高氏跟趙曙對視了一眼,起身福禮道:“官家,孫太醫救了臣妾夫君一命,其實也是救了臣妾全家性命,若是沒有夫君,臣妾生不如死,所以,懇請官家,一併赦免孫太醫弟弟一家吧。”
趙曙連連點頭,望著仁宗皇帝。
仁宗陰著臉道:“朕赦免他一家人,是因為他立功了。但是,他的弟弟沒有任何功勞,所以,他的死罪卻是不能赦免的。他的家人也不能赦免。”
“微臣……,微臣明白。”孫奇磕頭道,現在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仁宗又道:“不過,他還有一線生機,那就得看知秋那孩子的本事了,他說了要證明溫病不同於傷寒,不能用傷寒的方子治療,《黃帝內經》《難經》都說錯了,孫用和按照這上面說的治療,所以才治死了二皇子,朕給了他一個機會,在明天秋後問斬之前,證明他這個觀點,還送他去了太醫局讀書,讓他能有機會證明。你們只能希望你們先前的這個侄兒能爭氣,救你弟弟他們一命。”
說到這,仁宗又搖搖頭,道:“以朕之見,這種說法,沒有什麼依據,念他一個孩子,也是出於救你們一番的孝心,所以朕才准了他這荒唐的舉動,讓事實來點醒他吧。”
孫奇沉吟片刻,低聲道:“官家,這陽毒之證,也是溫病。仲景治療的方子,似乎不是傷寒的方。”
若是平時,以孫奇沉穩的性格,他只會點頭或者默不作聲,但是這時候,他心中激盪的卻是對葉知秋的感激,若不是他告訴自己在找到的張仲景的醫書里有治療陽毒的方子,又怎麼能治好趙曙的病,又如何能救得了全家人性命。現在聽皇帝說葉知秋荒唐,他忍不住還是輕輕反駁了一下。
仁宗稍稍一愣,道:“張仲景的方,如何不是傷寒的方?他是傷寒的鼻祖啊!”
孫奇不敢再說,他自己對溫病的理解也不透徹,也說不到點子上,而且這時候剛剛獲得新生,也不敢過多頂撞皇帝。便喏喏幾聲,不再接著分辨。
便在這時,就聽外面跌跌撞撞闖進一個貴婦來,撲倒在他的腳下,哭喊道:“官家,祥康公主病得很厲害!快去看看吧!”
一聽這話,仁宗整個人彈了起來,他這些日子已經被汝南郡王趙允讓家接二連三的病死兒子的事搞得心驚肉跳,加上包養的孩子趙曙差點一命嗚呼,好不容易趙曙病好了,怎麼祥康公主又病了?低頭一瞧,正是祥康公主的生母苗貴妃!
仁宗急聲問道:“祥康怎麼了?”
“她病了,病得很厲害,發燒怕冷,嘔吐,喉嚨痛。快去看看她吧!”
“病了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