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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啊,一旦在皇宮呆久了,心思真的是摸不透。”蘇綠芙想到當初的鳳君政,她以為長大後,他勢必也是深不可測,看起來也是如此。其實,真正了解才知道,他是一個很簡單的人,簡單到有些純粹。
“他應該能治理天下吧。”蘇綠芙輕聲道,這個唯一讓鳳君政懷念,且能理解鳳君政,瞞著皇上有關於鳳君政的消息,把他葬在出事地點的男人,得到蘇綠芙的好感。
“芙兒,你相信他?”劉楓眉一挑,好笑地看著她,她甚至連鳳君蔚都不曾見過,何來的信任?
蘇綠芙嫵媚一笑,剎那間,冷清的西廂驀然竄進一抹明麗的色彩,妖嬈勝雪,春花秋月哪堪比擬,“我相信政哥哥!”她轉而頓了頓,又多了一句,“我也相信王爺。”
楚景沐為天下犧牲許多,不單單是因為鳳君蔚是他手足兄弟。認識這麼久,她清楚,楚景沐不會因為親情而拿天下的百姓開玩笑。
就像他,可以為了國家,可以拋開她一樣。
至少,在國家大事上,她是相信他的。
鳳君蔚必定有他值得擁護的理由。
既然楚景沐相信他,她相信楚景沐,所以寧願選擇相信他。
她心裡卻是另外有一番想法,猶若所思地看著桌面的棋局,咬唇,道,“哥哥,兵貴神速,若是皇家軍立刻上京,你們怎麼應對?”
“楚景沐的意思就是讓我先回去,把兵馬調到源城,榮王幾十萬大軍要不神不知鬼不覺地上京,只能從涼城和京城這條航運上走,而源城離涼城只有一天的距離,可以把他們攔在水上。朝廷的兵馬多數是以陸軍見長,水上,簡直就是旱鴨子,特別是他們常年駐守在邊境的軍隊。南方的不一樣,南方的軍隊,水軍比陸軍要強。”
蘇綠芙不說話,劉悠若微微凝眸,“哥哥,皇家軍的數量是你的兩倍!”
初夏的風微微有點熱氣,劉楓漂亮的臉如玉,也染上一股無奈,嘆了一口氣,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有我先拖延著,希望楚景沐派出去的那幾個人能儘快收服韓家軍,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就是……”
蘇綠芙臉色微微有點鬆動,抿唇不語,她已經料到劉楓要講什麼了。
“什麼辦法?”劉悠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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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城到京城這條航運是瑤光壟斷的,如果她能幫我們,就不會有什麼問題,那一帶的船隻,如果都停航,逼他們不得不走陸路,等到掉頭的時候,一來一回浪費時間,我可以在他們進入潼關之前攔住他們。給楚景沐爭取時間,等他收服了韓家軍,楚家軍的兵馬一到,他們困在路上必敗無疑。只是,之前楚景沐說過,他用盡了所有的辦法,都找不到瑤光夫人,而且鳳君蔚還差點喪命在她手下手中。每一次剛剛要有一點頭緒,又會有人把方向弄混了,好像有一股力量一直在和楚景沐的情報組織對抗,根本就查不清楚她的底細。除了瑤光旗下的浮月、楚月外,就查不到其他的人。”
蘇綠芙的臉色有點古怪,撇撇嘴,楚景沐當然查不到,她就在他眼皮底下,他要查,她可以輕易地防備,況且以冰月奔月混淆視野的能力,他能查到才奇怪。
“我也聽說過瑤光這個名號,不是說她在商場的作風狠絕毒辣,很多商家都被她逼得家破人亡,這樣的人沒有利益會幫朝廷?”劉悠若淡淡地說著,想起了商場的傳聞。
蘇綠芙的臉有點委屈,看著劉悠若雅致的臉,有點垮了……她姐姐罵她。
“其實商場上很多人都不能……”
她還沒來得及為自己辯解,那邊的劉楓也嘆了一口氣,也說道,“說得也是,一個能富可敵國的女人,又心狠手辣,也沒有聽說過她做過什麼善事,即使找到她也不一定能幫我們。不是說,jian商jian商,一定都是見錢眼開的,找到了估計也沒有什麼用。”
jian商?見錢眼開?蘇綠芙這次臉眼光都有點哀怨,挨個瞪了他們好幾眼。她的姐姐哥哥在她面前明目張胆地罵她,還罵得那麼過癮。
“芙兒……瞪我們做什麼?”終於,劉悠若有點好奇她瞪眼的動作了,笑了笑。
“我……”蘇綠芙嘟著嘴,又不能說自己是瑤光,憋了口氣,有點氣沖沖地說,“我也是商人!”
劉悠若和劉楓對視了眼,撲哧一笑,看著她,笑得更厲害。只有蘇綠芙,氣鼓鼓的臉上,眉梢染上了一股若有所思。
“哥哥,你若回南方,帶上無名,我有些事讓他去做。”
“行!”
三天後,劉楓啟程回南方,帶上無名。
劉悠若和蘇綠芙送行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劉悠若和蘇綠芙皆是笑著和劉楓揮手。他們都不是悲花傷月的人,十幾年的分別換來幾天的相聚對他們來說,已是一種幸福。
回程時,劉悠若和蘇綠芙坐的是馬車,蘇綠芙有身孕,身子骨又弱,不能騎馬,冰月和奔月在後面緊跟著,隨行的還有一大隊王府侍衛。
“好久都沒這樣愜意,曬著這麼暖和的太陽方知道,去年的冬天是多麼的可怕。”
“可怕是可怕,卻也是我最難忘的一段歲月,梅花也開得很茂盛,我還記得西廂那股香味。”蘇綠芙仰首笑著。
“說到西廂,冬天有梅花辰景,春夏秋季卻稍顯冷清了,芙兒,在院子中種點花吧。”她意味深長地道。
“王爺不喜歡府中太多花。”蘇綠芙淺淺一笑,眉梢皆是一片暖意,放佛又回到沒出事之前的模樣,誰都不能從她的笑容中看出多少真假。
劉悠若嘆息,轉了話題問,“芙兒,林龍失蹤,王府派人找過嗎?”
“不知道,找到或是找不到都沒什麼意義。他和王府的緣分算是盡了。”想起皇宮中的那一幕,她扯出一個笑痕,“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男人和女人的感情真的好奇妙,我真的很意外背叛王府的那個人是林龍,而且是為了雲宛芙。實在不明智,不過人總有糊塗的時候。”
提到林龍,她想起那個為她而死的女子,蘇綠芙心有一股說不出的複雜,若是能選擇,她寧願死也不會讓她救,且還是以生命救下的,這是雲宛芙的悲哀,也是她的無奈。
在別人的眼裡,若不是雲王,若不是她,雲宛芙或許永遠不知愁滋味,永遠不識仇恨和絕望。雲宛芙的一生都是她給毀了,雲宛芙卻不計前嫌,竟然以生命救下了她。
在雲宛芙的生命中,楚景沐排在第一位,卻被她奪走。她的出身就昭示了她一生都會幸福安康,團圓美滿,卻不料是這個下場。
“王爺定然會記住她一輩子,看見我就會想起她,她求仁得仁。”蘇綠芙從心底也釋懷她和雲宛芙這段是是非非,她不想記住太多沉重的東西。
求仁得仁,是她這輩子的遺憾,因為她求而不得。
“她的死和你無關,你別太自責。”劉悠若怕她想得太多,忍不住勸解。
蘇綠芙一笑,“世間好多事,真的是身不由己。姐姐,偶爾想想,真願意回到小時候,有爹爹照拂著,什麼都不管,多好!”
“又在說痴話。”劉悠若轉頭看她,有抹心疼,“累了吧?”
淡淡的一聲累了,讓蘇綠芙喉間微緊,她撫著小腹,笑著搖搖頭,“以前累了,只有一人撐著,沒人可講,如今累了,卻有孩子陪著,我一點都不覺得累,我不確定世上有什麼東西是屬於我的,但我很確定,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一定是屬於我的,誰也不能把他都走,也不會把他從我身邊奪走。”
“當然!”劉悠若說道,心疼更濃。她知道蘇綠芙永遠都走不出那段日子,因為她如今夜裡仍然睡不好,可她已儘量在釋然,在努力生活。
蘇綠芙道,“我們幾個人都生活在黑暗和風聲鶴唳中,希望朝廷再無紛爭,我的孩子能夠生活在平靜和安寧中,永遠不知道他的爹娘曾經有過的紛亂。”
馬車在城門前停了下來,蘇綠芙掀開帘子,嬌嫩的小手在額頭出遮住耀眼的陽光,看看古老的城門,笑道,“王爺一生為了天下,希望他能如願,以後,真的太平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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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總是變幻莫測,兩天後,一封邊境軍報匆匆送到楚景沐手中,皇城四將軍的軍隊以保皇的名義開始揮軍北上。宮變剛剛過,要想扳回劣勢,一定要早點揮兵進城,要是等到楚景沐徹底掌控了韓家軍。榮王就更無力翻天,與此同時,京中天牢傳來消息,榮王失蹤。
這個消息讓楚景沐和鳳君蔚都忙起來,鳳君蔚派去守住天牢的人,都被暗殺,榮王目前下落不明,楚景沐命人即可封鎖城門,進行搜捕,以防榮王逃出城去。
這一陣子,楚王府人人禁足,不得外出。
四將軍揮師北上,名義是保皇,並沒有打著榮王的旗號,皇上震怒,這支隊伍一直對皇室忠心耿耿,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榮王收服,他這皇帝還沒死,他們就造反。皇帝身子本就被掏空,動怒後又病倒,朝政幾乎都交給鳳君蔚。
鳳君蔚暗忖,若不是皇帝下令不殺榮王,事情也不至於會亂。為了此事,他對皇上的病也不著急,甚至有意無意傳輸給御醫一個訊息,皇帝應該駕崩了。
御醫們在宮中多年,都是人精,豈會看不懂鳳君蔚的意思,皇帝身子日漸一日消瘦,不曾見好。
楚景沐奉命即可出京,不得延誤。
這一日清晨,蘇綠芙尚在沉睡,他在西廂月門外站在一個時辰,一身鐵甲,人在昏暗的清晨落下一身孤寂,若是有可能,他不想立刻蘇綠芙,然而,他是領著千軍萬馬,一生保住黎民百姓免受戰亂之苦的楚景沐。
所以,他沒有任性的權利。
“芙兒,等我回來!”
他把肖樂留在王府,帶著一千多人,趕往源城。
蘇綠芙一夜好眠,醒來時,楚景沐已不在府中,如往常一般用了早膳,蘇綠芙在西廂庭院散步,劉悠若一早來陪她,楚景沐把府中一切大權都交給蘇綠芙。
“景沐哥哥走了。”
蘇綠芙說道,“我知道。”
她想起以前的劉廷,每一次,一有軍報,如果是好消息,他會眉梢帶笑,樂上好幾天,如果是壞消息,一連幾天,都會食不下咽,恨不得馬上衝去邊關,領著兵馬趕走侵占疆土的外族。
將軍的一生,在馬上拼搏,一刀一劍,血光劍影,保住了別人,那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