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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床邊坐了一小會兒,從懷裡掏出一個桃紅色的雕花小盒子,十分精緻,他打開,一陣清香之氣瀰漫,似蘭如jú。楚景沐輕柔是拉過蘇綠芙的手,捲起衣袖,白皙的手臂上有點猙獰的痕跡,很長。那是劉緒一劍留下的,傷早便好了,但手臂上有一條疤痕,楚景沐食指輕拂那道疤痕,勾起心疼的笑,“很疼吧?”

    看得見的傷痕,他可以想法設法回復原貌,看不見的傷口呢?

    他苦笑著,食指沾了點白色的藥膏,塗在蘇綠芙的手臂上。看了她依舊沉睡的臉,笑著說,“這個是血脂膏,是我從皇宮的藏寶閣里拿的。是西域的貢品,聽說對疤痕很有效,塗上七天,疤痕就會消去。芙兒這麼漂亮,一定不喜歡手臂上有條難看的疤。”

    塗好藥膏之後,楚景沐拉下她的衣袖,放好盒子。

    夕陽的斜暉撒了一屋子,分外柔和美麗。

    “芙兒,今天的落日很美,我帶你出去看看可好?”他輕笑著,摩挲著她的臉頰。轉而又打趣著,“瞧,我都糊塗了,忘了你在睡覺,那我就當你默認了。”

    楚景沐從衣櫃裡拿出一件微厚的衣裳,親自為蘇綠芙穿妥。轉身走到銅鏡邊拿起那把玉梳,扶起蘇綠芙,輕輕地梳理著她稍微凌亂的髮絲,動作極為輕柔。  

    “芙兒,你有一頭很好看的頭髮。”他讚嘆著,蘇綠芙身上沒一處都是上天最精緻的傑作,一頭墨黑的秀髮在夕陽下泛著光暈,輕柔滑順,如一匹上好的綢緞。

    “聽說丈夫為妻子梳頭是恩愛的意思,以後我們也當一對恩愛的夫妻好不?”回答他的只有蘇綠芙淺淺的呼吸。

    放下玉梳,他打橫抱起她,寵溺地笑著,出了房門。

    “王爺!”奔月冰月皆是吃了一驚,清俊不凡的男人抱著懷中的女人,如雲如墨的秀髮一泄而下,隨風飄揚,蘇綠芙哪怕是沉睡中,眉頭也是深鎖著。然而,兩人衣袂飄飄,和諧唯美,奔月冰月恍惚見似是見到一對神仙眷侶。

    “不用跟來,本王帶芙兒出去走走。”

    王府的後山綠糙如茵,平坦的糙地上野花朵朵,有粉的,有紫的,有黃的……這裡一片那裡一團,真正的野花滿地,晚風中竟還帶著淡淡的清香。

    一片青翠的竹林後是一條清澈的河流,餘暉映著河面,波光粼粼,如一副錦繡。

    楚景沐抱著蘇綠芙在河邊的樹旁坐下,身子不由自主地靠著樹幹,調整蘇綠芙的姿勢,讓她輕躺在他懷裡。那副情景美得像幅畫。  

    177

    夕陽點綴天空,紅了河面,夏風和煦地輕撫過,綠了青糙。一名清俊挺拔的男子抱著一名國色天香的女子坐在樹下。風輕輕地吹拂著女子的髮絲,調皮地嬉戲著她白嫩的臉頰,男子閉眼輕靠著樹幹,唇角帶著淡淡的滿足。久而睜開眼眸,看著胸前的女子,淨是寵溺的笑。

    大地萬物皆失了顏色,春花、秋月、夏蟲、冬雪,都不及此景的千分之一。

    誰言夕陽近黃昏皆悲壯?

    此時的夕陽是一片祥和,和兩人臉上的祥和輝映成一片,交織著一副魅惑人心的畫面。

    楚景沐緊緊地抱著懷裡溫暖的暖香,就這樣靜靜地抱著,不言不語卻勝過世間一切語言,只有潺潺的流水聲和夏蟲鳴夏的悅耳之聲。

    兩顆心規律地跳躍著,一聲,兩聲……清晰而平和。

    風暖暖地吹著,樹葉隨風而動,沙沙……沙沙……

    “芙兒,是怪我,是吧?”他摟高她的身子,圈在她腰際的手緊緊地拽著,似怕下一瞬間她就消失不見似的,“是在怪我,對吧?”  

    他的頭枕著她瘦弱的肩膀,嗅著屬於蘇綠芙的淡淡清香,“劉悠若說,你們女人沒有必要為我們男人承擔什麼,可是芙兒,我明白得太晚。”

    等他明白過來時,一切都無可挽回。

    半年的囚禁,改變了很多東西,不僅蘇綠芙還包括他。

    在他越來越走近她時,她越走越遠。

    她的心,怕已落在鳳君政身上,鳳君政的死,也成了她一輩子碰觸不到的傷口。

    “我曾經承諾你,幫你報仇,滿足你一生所想,可是我卻眼睜睜地看著你陷入困境,不是束手無策而是蓄意為之。連我都恨我自己,你又怎麼能不恨呢?”他笑著更苦澀。“你很愛他,愛到願意和他生死相隨,我看在眼裡,又羨慕,又嫉妒,恨不得我是他,我什麼時候才能在你心裡占據一個角落,哪怕是小小的一塊,芙兒,我還能有這樣的機會嗎?”

    晚風吹,綠糙香,心茫然,情難懂。

    河水情,世情亂,剪不斷,理還亂。

    他們之間,到底隔了什麼,為什麼始終無法如願走在一起,若即若離,她的茫然在黑暗中沒有人去拉一把,他的痛苦在冰冷中亦無人溫暖。  

    他們之間,似乎一直都在猜測著彼此的心意,她為了仇恨而隱藏,他為了不甘在隱忍。

    他們之間,究竟是對的人相遇在錯誤的時間裡,還是錯誤的人相遇在對的時間裡。

    夕陽慢慢地退卻,留下一幕深沉的黑幕,清清幽幽的河水映射些許光亮,一切都是那樣的灰濛濛的。是孤獨和彷徨交織的黯淡。

    “不可以……”楚景沐埋首在她溫暖的頸項之中,似是飲了冷卻的茶,滿口苦澀難忍“不可以放棄……芙兒,不可以放棄……”

    似是在祈求,似在呼喚,一滴隱忍了許久的淚輕輕地滑下他清俊的臉,順著臉頰滑進蘇綠芙的衣襟,燙傷了蘇綠芙嬌嫩的皮膚。

    “芙兒,不可以愛上別人……不可以……愛上別人……”語氣是卑微的請求,哪怕知道徒勞無功,他也卑微祈求,蘇綠芙的沉睡不醒如一把寒刀,日日凌肆著他的心臟,昏迷得越久,他就越彷徨,“不可以……知道嗎?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拋下你,不管發生什麼,堅強地活下來,再也不會放開我的手,所以,求求你,醒過來,可以嗎?”  

    夜幕慢慢降臨,夜涼如水,夏蟬長鳴,楚景沐抱著蘇綠芙緩慢地回去,來的時候用了一盞茶的時間,回的時候用了三盞茶的時間。

    時間來來回回的腳步,有時候同樣的距離,不一樣的心情在走,亦會有不同的時間。

    奔月冰月無名都在院中等著,不安地看著天色,見楚景沐的身影都鬆了口氣,“你們都去歇息吧,這裡有我。”

    “王爺?”奔月不解,他會伺候人嗎?

    楚景沐俊顏一緊,冷冷地瞥了他們一眼,都噤若寒蟬,悄悄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內室中,楚景沐退了她的外衣,夏夜雨露有點重,他擰了毛巾,輕拭著她柔嫩的臉和手,幫她蓋著棉被,愣愣地坐在床前很久很久。

    內室和書房就隔著一張屏風,楚景沐轉而屏風,靜靜地坐著書桌後,隨手攤開一張畫紙,調勻了顏色,才片刻,剛剛河邊的那一幕深深地跳上了畫紙。

    火紅的夕陽為背景,有河有樹,有花有糙,最重要的是,畫上有他們和諧的擁抱。

    溫馨祥和,寧靜幸福。

    時間匆匆流逝,蘇綠芙已經昏迷一個月,未見清醒跡象。  

    七夫人說過,當年蘇綠芙傷心欲絕,昏迷半月才清醒,且有復仇支撐她活下去,所以她有強烈的求生意志,戰勝病魔,活了下去。如今一個月尚未見她清醒,可見這一次的傷心欲絕比起家破人亡更讓蘇綠芙的世界傾塌。她已完全沒了求生意志,蘇家的人又來看過她幾次,劉悠若每日都在耳邊喊著她的名字,都沒能把蘇綠芙喚醒。

    蘇綠芙一日比一日消瘦,急得楚景沐和劉悠若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這一日,七夫人帶來一名大夫,名喚離月,是奔月、冰月的師兄,他是一名神醫。剛去西域尋藥回來,他一回來便讓七夫人帶到王府為蘇綠芙診治,宮裡的御醫已很久沒來,來了也不過那幾句話,楚景沐聽了心煩,索性把他們都趕走。

    這一天離月在西廂給蘇綠芙把脈,楚景沐、七夫人和劉悠若、劉楓都在,每個人都把希望放在離月身上,離月把脈後,咦了一聲,蹙蹙眉,又細心地再多把脈幾次。

    七夫人問,“怎麼了?”

    離月眉色一喜,“夫人氣息微弱,但是……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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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差點把楚景沐轟成渣,錯愕在場,劉悠若和劉楓都是喜悅萬分,喜悅過後卻是震驚,七夫人是純粹的喜悅,一聽到蘇綠芙有喜,七夫人素來沒有笑容的臉上如一朵花般。  

    “你確定嗎?”七夫人急問。

    離月道,“七夫人,我已經仔細診過,絕對不會錯,夫人有喜了,莫約有月余時間。”

    離月剛回京城,對蘇綠芙的事情並不了解,不過他有一個大概,知道蘇綠芙被囚宮中半年,尋回之時又昏迷一月,如今有了月余身孕,怎麼算都不是楚景沐的孩子。

    楚景沐腳步踉蹌,往後退了幾步,劉悠若擔心地看著他,“景沐哥哥……”

    妻子有孕,懷的卻不是他的孩子,無疑就像在他臉上打了一巴掌,楚景沐曾經想過最壞的結局,蘇綠芙容色無雙,鳳君政又愛著她,兩人獨處這麼長時間,沒發生一點事情是不可能的。

    哪怕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也沒有壞的這種程度,他的妻子竟然壞了別的男人的孩子,這是妻子給丈夫最大的羞辱,房間裡的氣息壓抑得他無法呼吸,楚景沐倉惶地逃出西廂。

    芙兒,有喜了。

    孩子的爹不是他。

    自從成親,他們從未同房,他多次暗示過,他們的洞房花燭夜應該過了,蘇綠芙卻從來沒給過他一個肯定回答,他知道她在無聲拒絕,他想要蘇綠芙的心甘情願,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她壞了別人孩子的消息。  

    多麼的可笑。

    劉悠若追到門口,卻只能看著他逃離的背影,她看向劉楓,“哥哥,你看景沐哥哥……”

    “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七夫人問離月,“她有一個月身孕,卻一直沒能甦醒,孩子會不會出事?”

    “這我不敢保證,目前一切還不得而知,只是有一點,夫人真的不能再這麼沉睡下去,否則對孩子真的不好。”離月說道,“一定要想辦法讓她甦醒。”

    “能用的辦法我們都用了,可芙兒一直都沒能醒來。”劉悠若說道,“離月大夫,我們到底要怎麼辦?”

    離月也有些為難,“我是大夫,能醫好夫人的外傷,卻醫不好夫人的心傷,她不願意醒來,恐怕是不願意面對現實,只能等她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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