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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我們該怎麼做?”無名問,他們只聽蘇綠芙的命令。
蘇綠芙頭疼欲裂,慧黠的眸布滿沉思,宮變已不是她能阻止。鳳君政說過,他不能失去皇位,若是真的失去,他不會覺得悲傷失望。
“無名,他們動手那天晚上,你安排一艘船停在碼頭左側的秘密港灣。”
“王妃,這是做什麼?”冰月不解地問。
“別問太多,照我說的做,若是見不到我,一定要多等兩天。”蘇綠芙繼續交代,“我自有用處。”
“是,我們明白了。”無名說道,看了看天色,“王妃,天色不早,我們要走了,你一個人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你們走吧。”
冰月和無名離開後,天漸泛白,蘇綠芙了無睡意,臨窗而立,若有所思,榮王絕對不能信,這個男人太陰險,她總覺得有一些不詳。不管是鳳君政,還是楚景沐,都不會如願以償。
睡不著,心思又亂,蘇綠芙便斜躺在軟席上看書,天漸漸亮,一縷晨光從窗口傾斜而入,溫暖地籠罩在她身上,蘇綠芙仰起頭,五指遮住晨光,從fèng隙中感受光線的溫暖。
今日又是一個晴天。
她的世界,什麼時候才是晴天。
“王妃,您今天怎麼起這麼早?”明珠笑著過來伺候她梳洗。
蘇綠芙笑道,“這段日子都躺著,骨頭都鬆了,再不起來走動走動,我都怕不會走路。”
明珠笑著和她聊天,服侍她梳洗後,明月去端準備早膳。
蘇綠芙回到軟席前專心致志地看書,倏然聽到庭外有喧譁之聲,放佛有什麼東西落在地上跌破了,接著是明月的聲音響起,“沒眼睛的丫頭,看你做的好事。”
宮女濡喏的聲音傳來,不斷求饒,蘇綠芙聽這聲音,猜到犯事的宮女年紀很小,明月道,“這是進貢的奇珍藥材,王爺特地給王妃調養身子。你是千年人參,一座城池的價錢,你怎麼賠。”
明月越說聲音越高,忍不住發脾氣,“你到底怎麼走路的?”
“明月姐姐……饒命啊!……饒命啊!”
“快點給我滾,要是王爺看見,你也甭想活了。”
明珠聽到聲音走了出去,蘇綠芙放下手中的書,她的身體恢復的快,腿上的上藥一天一換,可服用的湯藥卻一日三餐加夜宵,從劉家滅門後,她身體素來不好,蘇家夫人們也是一日三餐好湯藥養著她,蘇綠芙自然知道這段時間鳳君政幾乎把皇宮的靈丹妙藥都用上。只是親眼聽到事實,不免有些苦澀,如喝在嘴裡的湯藥。
鳳君政對她,是真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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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一直放在心中的劉芙若呢,他忘記了?
不知為何,蘇綠芙寧願鳳君政不愛如今的她,她寧願鳳君政記得小時候的劉芙若,因為那時候的她,才是完全屬於鳳君政的,如今的她,心狠手辣,早就不同昨日。
一刻鐘左右,明珠明月端著早膳進來,蘇綠芙坐在晨光中慢慢用膳,明珠把一個雕花木盒放到她面前,說道,“王妃,這是王爺給您的。”
蘇綠芙打開木盒,一塊羊脂玉鐲靜靜地躺在層層紅布上,淺綠通透,更難得的是通體透碧中可以稍微看到裡面隱藏的絲絲殷紅。如同女子的白皙透明肌膚上絲絲血絲。蘇綠芙輕撫其上,溫潤冰涼,羊脂血玉,玉中之王,這塊玉鐲更是無價之寶。
她從小喜歡玉飾,別的女孩子喜歡珠花,頭釵,唯獨她喜歡最簡單的玉釵,她不喜歡在身上戴太繁瑣的首飾,卻喜歡玉,玉釵,玉墜,玉鐲,玉佩,皆是她喜歡的。這樣的喜好一直沒有變過,鳳君政從那兒知道她喜歡這些東西?以前他也是三天兩頭送東西,越是名貴,越是送,卻極少送到心坎上。
這一次他受傷,鳳君政送來給她賞玩的,全是玉石,各種各樣的玉飾,其中以這塊羊脂玉鐲最為罕見,鳳君政把她的喜好都摸清了?
蘇綠芙把玩著玉鐲,喃喃說,“他什麼來的?”
“剛走。”明月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蘇綠芙挑眉,問明月,“我是洪水猛獸麼?你家王爺怎麼都避著我,還是他又做了什麼,朝中有什麼變動,他不敢見我?”
明月說,“最近朝中很安靜,王爺什麼都沒做啊。”
蘇綠芙挑眉,她是故意問的,若是他做了什麼,無名和冰月應該早就告訴她了。
“到底為什麼?”蘇綠芙百思不解,明月哪敢和她說實話,又下去端來一碗湯藥,蘇綠芙心思從鳳君政身上挪開,忍不住說道,“明月,我身子已經痊癒,不必每次都端這些東西來,御醫應該交代過,我並不適合多喝補藥。”
“王妃真是神了,您怎麼知道御醫這麼交代過?”明珠笑說道,“王爺覺得王妃身子骨太弱,擔心王妃,所以才會把藏寶閣里的好藥都給怡寧宮。”
“王爺糊塗,又非御醫,怎麼儘是亂來,我身體陰寒,藥性剛陽過猛,如此相剋對我身體毫無益處,白白糟蹋這些好東西。”蘇綠芙淡淡說道。
明月端著湯藥,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明珠笑說道,“王爺也是關心急切,一片好心。王妃,不如今天這碗我們就喝了,以後就不再送了。”
蘇綠芙一想也是,便把參湯喝下。
“韓貴妃怎麼樣了?”蘇綠芙突然問明珠。
明珠說,“被王爺軟禁在未央宮,聽說身邊沒人伺候,這幾天一直亂發脾氣,詛咒王爺不顧綱常倫理,定會天打雷劈。”
蘇綠芙站在窗邊,看向奼紫嫣紅的院子,怡寧宮鮮花滿園,彩蝶紛飛,在花朵上四處留下輕撫的痕跡,伴著蜜蜂嗡嗡之聲,翩然戲春。
如此一幅鬧春圖,卻入不了她的心。
“這麼下去,可不好啊。”蘇綠芙淡淡嘆息。
“哪裡不好?”一道突兀的聲音突然插進來,蘇綠芙眉目掠過一抹喜色,又迅速掩飾下去,明珠明月行禮後退了出去,蘇綠芙轉身,鳳君政站在陳光中,風姿颯慡,如晴空下的翠竹。
再一次見他,心情又不同,蘇綠芙心緒起伏不定,一貫的招牌笑容消失無蹤,良久才能穩住紛亂的心神,鳳君政已走到她面前。
蘇綠芙說道,“韓貴妃說得對,不管是誰都不能罔顧綱常倫理,她終究是你母親。”
“你只有這句話想對我說?”鳳君政問,眼光暗藏一股期盼,她多想伸手去碰觸她的臉,把她擁在懷中,可他又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芙兒所希望的。
蘇綠芙淡淡一笑,“蘇綠芙多謝王爺救命之恩。”
鳳君政臉色下沉,她果然不願意認他。
“你不是走了嗎?”蘇綠芙忍不住諷刺,“我當自己是毒蛇猛獸,王爺避之不及呢。”
“走了幾步又想,我好像很久沒和你一起散散步,於是又回來了。”鳳君政一本正經地說。
蘇綠芙反而沒了語言。
“春色正鬧,芙兒,陪我出去走走吧。”鳳君政說著,負手走在前面,蘇綠芙如遭雷擊,痴呆不知反應,鳳君政心中一直有劉芙若,芙兒這個稱呼是劉芙若專屬的,他怎麼會叫她芙兒?
“芙兒?”鳳君政轉身,疑惑催促。蘇綠芙凝眸看去,鳳君政站在門口,晨光在他身上鍍上一層優雅的光芒,仿佛初見,那眼眸下,如孩童純淨。
蘇綠芙閉了閉眼睛,勉強擠出一抹笑容,走了過來,鳳君政露出笑容,不僅是蘇綠芙心中悸動,連站在一旁的明珠明月也是心頭撲撲直跳。她們伺候鳳君政多年,深知他生性兇殘狠辣,一名小宮女犯錯就往死了整,哪裡見過他有此燦爛和無垢的笑容。自從蘇綠芙進宮,這樣的笑容出現得越來越頻繁。
王爺是喜歡楚王妃的吧,明珠和明月相視一眼,心中都明白這個事實,且是真心實意地喜歡,想要呵護。
春末初夏,御花園依然春意正濃,蘇綠芙想起上一次賞花的風波,緩緩說道,“御花園的花雖多,刺也多,我怕和你逛院子,又得躺在床上好些天。”
鳳君政豈會聽不到她的含沙射影,若是以前,定然心生不悅,如今卻沒了絲毫脾氣,“這刺已是軟刺,芙兒不必擔心會傷人。”
“既然如此,王爺又有此雅興,我奉陪就是。好花不常在,再不賞就過了時節。”
兩人相伴出了怡寧宮,明珠明月和一群宮女太監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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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爭艷,喜鵲鬧春,明明是夏季,卻留著春天的氣息,皇宮若真能四季如春就好。”蘇綠芙道,若總是春天,也不會有那麼多傷害。
沿途春意鬧,不少宮女在百花之間忙碌著,有的在整理花糙,有的在收集露水,皆在忙碌。
鳳君政說道,“宮裡有許多好玩的地方,何這半大的園子。”
“只可惜,這是一個牢籠,不管多華麗,多宏偉,總有一天會逛完,很容易給人枯燥之感。”蘇綠芙意有所指地說著。側目見他有點下沉的臉,笑得無辜。
“可天下的女人卻想盡辦法要擠進這裡。”
“因為這裡有她們想要的東西。”蘇綠芙笑著。女人和男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女人可以隨時被犧牲。後宮的妃嬪,很多並不是自願進宮來的。朝中大臣們把自己女兒送進來無非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光宗耀祖,照拂家族。換言之,為了利益,她們承受了很多不屬於她們的包袱。進宮之後又因環境的變遷,自動自發地摸索出一條生存之道。
良心,良知,道義,在這高牆之內被摧毀得灰飛煙滅。
柳妃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她貌美,進宮被皇帝看上,韓貴妃害怕自己年老色衰抓不住老皇帝的心,建議讓柳妃進宮。柳家放棄了她的幸福,把她送給年紀可以當他爹爹的皇上。
“這裡,有你想要的東西嗎?”他問得忐忑不安。
“有!”蘇綠芙肯定地回答,“但是我不會用自己去交換這些,有的時候,藉助別人的力量,也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並不是所有事都要親力親為。”
“你說的對,可惜,想要得到,就要先失去。”
“王爺可能沒聽過,會盤算的人,世事並無等價交換。”
“芙兒,空手套白狼,與虎謀皮,非常危險。”
“那又如何?”
鳳君政看著她,淡淡問,“你知道嗎?從小我想得到什麼,都要付出代價,有些失去,更是不能承受之重,漸漸的,我害怕期待,害怕得到,因為到頭來,我終究會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