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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碰巧在宮宴上碰面,兩人容顏七八分相似,寧妃起疑,後來問過孟家兩老,雖然相認卻也不對外公布,所以楚家才會在寧妃被陷,孟家流放的風波中安然無事。
寧妃過世後,楚王妃不久也病逝,對當時還是小孩的他們來說,都是不小的打擊。
鳳君蔚最為可憐,當時被打入冷宮的他幾乎是親眼目睹寧妃在他眼前所受的折磨,甚至是看著韓貴妃把折磨至死,也是親耳聽到聖旨中無情的命令,仇恨已是根深蒂固。
“現在要怎麼辦?”
“暫時先不要動,晉王在邊關的兵馬已經被我接管,榮王又在牢中,王城四將軍的就算想救他非一時之功,一切順其自然,皇帝活不過這個冬天。”楚景沐說道。
“真可惜,我不能親手了結他。”鳳君蔚冷冷地哼著,明明是清澈的眼神,卻布滿寒霜和怨恨,和面容的溫潤成了明顯的對比。
他那張清俊的臉,純淨得一塵不染的眼眸,很容易給他人造成一種純真的錯覺,楚景沐看著他,暗忖,不愧是兄弟,鳳君蔚的眼睛和鳳君政像極了。
“君蔚,你真的不打算把鳳君政的事情告訴皇上?”
鳳君蔚搖頭,他恨皇室所有的一切,唯獨不恨鳳君政,相反的,他很敬重鳳君政,他童年所有的記憶除了寧妃就是鳳君政,好的如同胞兄弟。後來他在冷宮,鳳君政沒來過一次,他心中明白,那是因為他怕給他帶來禍端,但年幼的他總能在牆角找到食物,冬天總會有禦寒的衣物。
他的二哥,暗中都在照拂他。
“二哥並不是真心想要皇位,他也只是可憐人,我怎麼忍心讓他再回來,等我登基後,我會為二哥平反,不會讓遺臭萬年,先葬在宮外吧。”鳳君蔚輕嘆,如今會管鳳君政身後事的,也只有他。
“隨你。”楚景沐也不贅言。
鳳君蔚說道,“我聽說你的王妃和二哥……”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無需多問。”楚景沐打斷他的話,鳳君蔚聳聳肩膀,同樣也不多言。
楚景沐說道,“君蔚,放下你的仇恨,這江山,交到誰的手上我都不會放心,天下百姓也不放心。對你,我也不放心,可卻選擇相信你。”
“相信我?”鳳君蔚也捧起桌上的清茶,閉上純淨的眼眸,輕嗅淡淡的茶香,嘴角帶笑,“我連自己都不相信,你憑什麼相信?”
“因為我們是兄弟。”楚景沐語氣堅定,側目看著他,見他捧茶的手有瞬間的抖動,笑了。
“我想毀了這一切,讓它為我母妃陪葬。”他睜開眼眸,在楚景沐面前,他不必隱藏,在那雙如海的眼眸面前,他的一切想法都無處可逃。
“我知道!”
“既然知道還想相信我?”他擰眉問。
楚景沐站起身來,雙手負在腰後,紫衣飄飄,玉樹臨風,“生在高處,我們別無選擇。君蔚,像我們這樣的人,沒有資格談個人的恩怨。這場爭位風波十幾年,民不聊生,朝廷腐敗。為了它,不管是你我,還是別人,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至少要讓我覺得,這是有意義的。君蔚,寧妃在九泉之下,也希望你當個明君,今後,就看你的了!”
他一生為了朝廷犧牲太多太多,甚至差點失去他最重要的寶貝。從今而後,他可以放手讓鳳君政一個人撐起這片天。
鳳君蔚看著他挺拔的背影,那樣飄逸,那樣瀟灑,卻帶著千軍萬馬的霸氣和令人信服的王者之氣,一時間說不出話,只是擰著漂亮的眉。
“最近清理餘黨之事,你親自處理,也讓皇帝看看你的魄力。”他沒有回頭,淡淡地說。“我手下的情報網你可以開始接手,儘可能找到瑤光夫人,如今國庫空虛,需要天下巨富。”
“瑤光?”鳳君蔚冷冷一笑,“上次出宮就是為了暗自調查她,結果被她的手下刺了一劍差點喪命,我還真的有點好奇這個女人是誰?”
“你可別亂來,如今國庫空虛,財政吃緊,靠想富商徵集銀兩,還不如說服她,她一個人撐起百萬大軍。更何況,涼城到京師這條航運,沒有人能從她手裡奪走,如果能幫我們,榮王就算有軍隊,也到不了京城。”楚景沐回頭,看著他,淡淡的語氣暗含警告。
“你呢?”鳳君蔚笑問,斜睨著他清潤的側臉。
“我?最近我不想出府。”他淡淡地說著,眼光看向王府的方向,帶上了點溫柔。
鳳君蔚十分理解他的決定。
一陣微風吹拂,送來一陣花香,楚景沐側目,唇角帶笑,“你該成親了吧?”
鳳君蔚俊眉一挑,笑了,“什麼時候開始表哥也開始當紅娘了?”
楚景沐也笑著,“娶個能為你提供安寧的妻子,以後會輕鬆點。”
“你有人選?”
楚景沐不說話,擰著眉,似在掙扎著什麼,轉而又嘆道,“沒有!”
明顯的口是心非,鳳君蔚俊眉挑得更高了,似笑非笑地凝視著他清潤的臉上的輕愁,一抹精光在眼眸中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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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景沐出了翔雲殿,外面陽光普照,暖陽燦爛,他抬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笑了,如釋負重的笑容,似放下了十幾年的責任,恍惚間,心裡鬆了不少。
清潤的臉在溫暖的陽光下,顯出一種叫滄桑的味道。
夜涼如水,饒是夏日也有點涼慡的寒意。高掛著的彎月,是誰家的銀盤子笑彎了腰?和著絢爛的星光,組成一副獨特的夏日美景。
北苑正庭中,肖樂一個人在獨自喝著悶酒。石桌上堆了三個酒壺。他已有醉意,他俊秀的臉頰紅暈一片,眼眸通紅,有淚有恨,更多的是傷痛。
“林龍,乾杯!”自從林龍消失後,肖樂經常一個人,如此思念他曾經的兄弟。若不是因為喜歡雲宛芙,他也不會背叛王府。肖樂想,如今林龍哪怕是想回來,也沒有臉面回來。
抽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他正舉著酒杯,徒然被奪了過去,接著是一聲嬌俏的喝聲,“肖樂,你瘋了嗎?”
肖樂不悅,“給我!”
“神經病,有你這么喝酒的嗎?你想死我直接送你一劍更快。”奔月惱怒地地把酒杯摔得遠遠的,只聽哐啷一聲,酒杯碎裂。
肖樂不在乎,雙手捧起酒罐就灌酒,白酒溢出嘴巴,濕了前襟,奔月怒極了。又搶下來,扔到地上去。
“你怎麼過來北苑”
奔月沒好氣地回,“順路經過。”
“那還不回去照顧王妃。”
“你……”奔月氣結,她差點一拳揮過去,深呼吸,暗暗地壓下不悅的心情,她抬頭道,“你王府的酒窖快給你喝沒了,哪天喝死,別怪我沒給你收屍。”
“沒有林龍的北苑,很冷清!”
“你別給我提他。”奔月沉聲打斷他的話,怒氣沖沖,“竟然是雲宛芙的幫凶,透露王妃的行蹤不說,還在披風上動手腳。要不是這樣,王妃怎麼可能昏睡不醒,王爺那麼信任他,吃裡爬外的傢伙。”
“不許你這樣說他!”肖樂喝著,一反剛剛消沉的模樣。
奔月冷笑著,嬌俏的臉淨是諷刺的笑意,“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為了個女人,他背叛了王爺,背叛了王妃,背叛了整個王府,這叫不忠不義。”
“奔月,你給我住口!”肖樂低吼一聲,一掌揮了過來,夾著憤怒,奔月側身閃過,肖樂並不是她的對手。
“我最不齒的就是這種人,他要當情聖隨便他去當,為何要出賣王妃,自以為愛情偉大,被人捏在手裡搓圓捏扁,這種人就是傻瓜,瘋子!”奔月越說越毒,惹得肖樂氣紅了眼,雙掌亂無章法地朝她打來。
片刻之後,他已經汗珠連連,累倒一旁,自己發泄了一頓,連奔月的衣袖都沒有沾到。
“喂,不打了?這麼快就沒力氣,你是不是男人?”奔月粗魯地踢了踢地上躺著的肖樂。
肖樂濃眉一皺,瞪了她一眼,臉色卻柔和多了,“謝謝!”
他知道她是故意刺激他,因為林龍的背叛和離去,他最近很消沉,發泄發泄,心中順暢許多。
“不客氣!”她也大方地坐到糙地上,“最近王府壓抑得難受,天天對著王爺的棺材臉,總得找個東西出氣。”
“王爺心裡也不好過。”肖樂微微嘆了口氣。
“自做孽不可活!”
肖樂一笑,雙手枕在腦後,“奔月,你看,今天的夜空很漂亮。”
奔月不禁聽話地仰望星空,果真是奪目燦爛,映在眼底那一片閃動,分外惑人。
“我和林龍很小的時候就跟著王爺,一起訓練,一起學習,一起上戰場,經歷很多生死關頭。我知道他喜歡雲郡主,卻因為王爺而壓抑著。他是個沉穩的人,心底有話不會說出來,可喝醉酒的時候卻透露心事。我沒想到他會為了雲郡主而背叛王爺,真的是做夢也想不到。”他苦笑著。
“有什麼好想不到,他自己認為雲宛芙比王爺重要唄。”
“一念之差,一步錯步步錯,我還記得他那段日子心情的浮動和煩躁,現在才知道是在掙扎。”
夜空下的他們,一個坐著,一個躺著,都帶著點心事。
“他回不來了。”奔月冰冷地說著,就算回來,王府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我知道,我也失去了一個好兄弟,其實最痛苦的人莫過於王爺。”肖樂嘆氣。“其實王爺已經懷疑他,所以,後來的事都不讓我告訴他,可是王爺卻什麼也沒說。我跟了王爺這麼多年,知道他不會姑息背叛的人,可他卻給林龍機會,希望林龍能懸崖勒馬。”
“王妃昏迷,你們都怪罪王爺,可你們站在他的立場想過沒有?為了天下百姓,為了保住楚家,他必須力保四皇子登位,王妃被逼進宮是意料之外。這半年,你們也看到他的苦楚,為什麼不為他想想,沒錯,王妃是受罪了。可王爺呢,傷她,傷最深的恐怕是王爺,為了把王妃帶回身邊,王爺做了很多,只是你們看不見而已。韜光養晦這麼多年,怎麼可能讓自己竹籃打水一場空?”
奔月嘴唇動了動,要說的話咽回了腹中,月光如此之圓,星光如斯燦爛。如此的美景在王府中,顯得蒼白和諷刺。
“希望王妃能早點醒過來。”一肚子的話憋在心裡,奔月只吐出這麼一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