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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台階上,蘇綠芙淡淡地笑著,看著微微亮了的天色,過了一會兒,才進了房裡,修書一封。
奔月冰月一進來,她把書信給了冰月,吩咐著,“把它交給離月,讓他們照我的話去做!”
“是!”
雖然楚景沐下令禁足,可他不在京中,蘇綠芙也不會乖乖聽話,梳洗後,她帶著奔月到蘇家商行,才下了馬車,梅花樓的掌柜就迎了出來,笑道,“王妃,七夫人說有事找你,在後院等著。”
“我知道了!”
入了後院,芙蓉花開,淡淡清香散在空氣中,撲面而來,混著淡淡的霧氣,讓人神清氣慡。瑤池邊,一道深紫色的人影背著門站著,直挺如松,髮絲在風中飄散一股灑脫。
“七娘!”蘇綠芙輕輕一笑,示意奔月去忙,她走近了那抹紫色身影。
“身體好點了嗎?”七夫人回頭,不算漂亮的臉上,淡淡的一層薄冰因看見蘇綠芙而慢慢地融化,有了暖意。蘇綠芙幾乎就是她一手**出來的,對這個娘,她比其他的娘,多了一股尊敬。
“都好,孩子也很乖。”蘇綠芙走近她身邊,兩道紫色的長裙相互交錯著,一淺一深,相互輝映在晨光中,像一副極美的水彩畫。
“陪娘出去走一走!”七夫人淡淡地說,率先走在前面,蘇綠芙也轉身跟在她後面。
出了梅花樓,兩道紫色的身影沿著小河慢慢地渡步,天微亮,河邊沒有多少人,零零散散的。河邊一排蔥鬱的小樹,在晨光中,送著綠葉的氣息。
“仇報得差不多,就剩下楚雲,你想怎麼做?”兩人走了許久,七夫人淡淡地問她,語氣平靜無波。“若是想做什麼,楚景沐不在京中,是你下手最好的時候。”
蘇綠芙在她身邊,笑意不減,仿佛並不意外七夫人會有這樣的提議,秀麗的眉頭輕擰著,看了看平靜的湖水,靜得如一面鏡子,她底下身子來,撿起一塊小石子,隨手一拋。
咕咚一聲,小石子在湖面上劃出一道半圓的曲線,最終在湖面上掀起了淡淡的漣漪,一圈又一圈,被外力強行打破的湖面已經不再平靜。
“我也不知道該不該殺他,老實說,我對楚雲已不是純粹的恨。”蘇綠芙道,微微凝眉,“我是沒法忘記爹爹被殺的那一刻,可他畢竟撫養姐姐這麼多年,在那麼危險的情況下冒死救了姐姐,我不知道該不該恨他。”
“還有別的理由嗎?”
蘇綠芙一笑,“什麼都瞞不住七娘,我有了孩子,我不想再作孽,我這一生已殺了太多人,一手血腥,以後我想給我的孩子積福。”
“既然這麼想,那就慢慢釋懷吧。”七夫人說道,“總是藏那麼多心事,很累。”
“我知道,我會試著釋懷的。”蘇綠芙笑說道,眉目都是溫柔,“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做,只想等著孩子出生,平平安安把他撫養成人。”
“芙兒,你會是一位好娘親。”
“是的,我知道。”蘇綠芙的眼睛變成彎月,她無比肯定,自己會是最好的娘親。
七夫人猶豫,最終疑惑道,“我本以為你會問楚景沐要一紙休書。”
“我要了,但他不肯給。”蘇綠芙道,心情很平靜,“我又何嘗想帶著孩子跟著王爺生活,對王爺,對孩子都不公平,將來我不會瞞著孩子他的父親是誰。可王爺心意已決,雖然用計,的確能拿到休書,可王爺那樣的男人,若是把他逼急,說不定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我有蘇家,姐姐和哥哥,我不是一個人。既然他一定要相敬如賓過一輩子,那就這麼過吧。我也不在意,反正回到蘇家,我也是這麼過,在王府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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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愛上他嗎?”七夫人笑問。
蘇綠芙搖搖頭,“隨緣吧。”
“芙兒,人死不能復生,如果有機會能讓自己幸福,你又何必抗拒,王爺是真心愛著你,他會珍惜你,你有幸福的權力,你這一輩子還很長。”
蘇綠芙笑而不語。
“女兒啊,很多事,不是聰明和冷靜就可以解決的,為了復仇,你嫁給楚王,這不是你的錯。同樣的,你愛上晉王,也不是你的錯,感情從來就沒有對錯之分。”七夫人牽著她,繼續沿著小河走,指著那一排開始往河邊洗衣服的婦女,淡淡地笑著說,“芙兒,你看看她們,看看她們臉上的笑容,在早上,這樣笑著出來勞動,在晚上又能這樣笑著入睡,多好,這樣的人生,未必不是一種幸福。不管你的選擇是什麼,七娘只想讓你幸福,畢竟你這些年過得太辛苦了。”
“我曾經有過那樣的幸福。”蘇綠芙失神喃呢,在小鎮上,他們也曾這樣幸福過,很滿足,她知道那種感覺。
七夫人抓緊了她的小手,微微笑著,蘇家的人,誰都心疼她。撫著她幼嫩的臉,七夫人說道,“你不止有楚家,你還有蘇家和劉家,我們不管如何,隨時都歡迎你回來!”
“七娘……”
“傻丫頭……”
七夫人語重心長地說,“這個世界上,活著的人比死了人要重要得多,你爹娘,晉王他們都希望你幸福,而不是背著包袱過日子。”
“我明白的。”蘇綠芙道。“七娘,這些事我都知道,我們不談,好嗎?”
“好!”七夫人也不贅言。
蘇綠芙道,“早上,我給瑤光航運下了命令,涼城和京城的運河全面停航,直到我重新下令開航為止。我還讓離月親自趕往涼城,清空涼城運河上所有的船隻。”
見到七夫人眼中的不解,蘇綠芙才開口,“皇城軍隊揮師北上,王爺今天一早急趕往源城,才兩天,哥哥的援軍不可能會到。瑤光停航……就把榮王大軍攔在路上,等哥哥的軍隊到來。拖延時間,等到王爺完全掌控韓家軍,皇城軍隊就失去進京的最佳時機。”
涼城到京城這道航運被瑤光壟斷,所有的船隻都要聽從瑤光的指示,他們常年駐守邊關,根本就沒有自己的戰船,只能靠商隊的船隻幫他們渡河。等到皇城軍隊上京要渡江時才發現沒有船隻,反過頭來要走回頭路已經晚了。
“想幫楚王?”
蘇綠芙點點頭,有點唇邊苦笑著,眉頭微微擰了擰眉,“爹爹一定希望天下黎民百姓能有個安穩的家,政哥哥在九泉之下也一定希望我們的孩子能活在太平年代。在國家天下前,個人的小恩小恨並不重要。”
“你明白就好。”七夫人十分欣慰。
果真不出蘇綠芙所料,皇城軍隊在涼城被困,瑤光停航,他們被隔在岸邊,離月一到涼城就開始撤離所有瑤光航運的人。把大部分的船隻開到源城附近,軍隊只能看著空無一人的運河長嘆。
因為沒有船隻,官家的航船根本就不能支撐四十萬的人馬和糧糙,才等兩天,大將軍當機立斷走陸路,可是,一來一回,走了回頭路,浪費了大量的時間,過了涼城就迎頭碰上劉楓大軍,不得已被逼回涼城裡面。
四十萬大軍對上二十萬,怎麼說也是也是皇家軍占了優勢,兩支軍隊在涼城對峙了半個月,為楚景沐安撫和掌控韓家軍提供了一段有利的時間。
三支軍隊團團地把涼城圍困,也沒有採取任何措施,單單讓涼城斷糧,輕而易舉地平息了這次的戰亂。
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安撫了這次的**。
當朝丞相李濟在城南有一座宅子,並非住宅,只是用以避暑的一座江南水鄉般的宅子,夜深人靜時,李濟的轎子停在宅子門口,並沒帶一人,獨自一人走進宅子。
恐怕誰都沒有想到,從天牢失蹤的榮王會藏匿著丞相府中。
深夜的庭院,靜得只有風聲,院子裡只有一名榮王最中心的護衛,他一個人正在書房中,看著一幅畫,李濟進去的時候,看到畫像吃了一驚。
那畫中女子,竟是楚景沐王妃蘇綠芙。
“相爺覺得畫中之女美嗎?”
李濟一愣,沒有應話,忽覺得冷清,夏日的夜裡有了秋日清晨的寒意,畫中人,他只見過一面。卻實為難忘,想必誰都難忘當她和楚景沐緩緩步入宴會時的風姿。
她的故事卻天下皆知,京師芙蓉,安陽撫慰難免,朝廷第一嫌疑犯,已經是鳳天皇朝的傳奇人物。這次的宮變,起源也是她,一個女人,牽動了三個權傾朝野的王爺,一夕之間打破了十幾年的僵棋。
“丞相怎麼不說話,是本王聲音太小嗎?”榮王笑問,李濟覺得陣陣冷風自他身上迸發,和周圍隔了一層空間。
“美!”名動京師的芙蓉,怎會不美?
“是啊,本王也覺得很美。”這幅畫像晉王府中之物,當日鳳君政出逃,晉王府被抄,晉王尚未娶妃,並無家眷,府中奴僕逃盡。他搜鳳君政絕密文件時在書房看到這幅畫,蘇綠芙的畫像。
他從不知道,他那位看起來狠戾薄涼的二哥竟擅長丹青,把蘇綠芙畫得惟妙惟肖,眉梢靈動,鬼使神差,他把畫收了起來,這個女人是朝廷變幻最直接的導火索,鳳君政也因她喪了命。
若是去年,蘇綠芙沒有找他合作,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他的宛芙也不會死。榮王唇角牽出一抹冷意。
“王爺,如今並非談論楚王妃的時候,皇家軍在涼城失敗了。”李濟擰眉,輔佐他十幾年,他花在榮王身上的心血又有誰知,權利,在爭權中越滾越大,像是雪球,在膨脹。不能不爭,不能就意味著失去一切,朝廷向來就是一批新臣換舊臣,若是四皇子即位,榮王一黨今後便難於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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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的事,晉王的事,你沒學到教訓嗎?”擰眉,回身,榮王眼神陰鷙。“皇家軍太不成氣候,竟然不聽本王的命令就擅自上京,活該落得如此下場。”
“王爺,四位將軍也只是想幫你?”李濟雙眼隱隱冒火,聽得出他語氣中的放棄。走到今天這一步才說放棄,那他十幾年的心血豈不是白費了。
這場爭奪如此猛烈,結果只有玉石俱焚,若是四皇子登位,他們不死皆傷,這是必然的結果。
怎能說放棄?
怎敢說放棄?
“愚蠢!”輕哼一聲,榮王眼光轉向牆上的畫,半側著臉,陰森沉鬱。眼神晦澀難懂,暗含著一絲毀滅的狠絕。
“丞相,你不覺的這楚王妃實在美得讓人毀滅嗎?”
“王爺!”李濟微喝了一聲,“你想步上晉王后塵,死於非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