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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下,雲宛芙的臉已是淚眼朦朧,卻入不了他心,他還能說些什麼呢?
“難道你要原諒她,是她造成我們今天的一切,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怪她?為什麼?你怎麼如此狠心?”雲宛芙低低地哭泣,春桃擔憂地看看不遠處的榮王,又看看冰冷的楚王,對雲宛芙的失態淚下更是憐憫心疼,兩名本來都是對雲宛芙呵護至極的男子,為何變成如今這幅光景。
物是人非景不再,情亦淡了麼?
“如今的你已經不需要我,你能自由地出入王府,能無所顧忌地站在這裡和我說話,榮王不聞不問,宛芙,你當真還需要我麼?”楚景沐語氣淡然,道了聲珍重就轉身回府,留下飄雪中錯愕的雲宛芙,一人呆呆地站在飄雪中。
楚景沐進了西廂,冰月和奔月悄然退出去,蘇綠劉芙若有所思地喝茶,因她怕冷,門窗緊閉,空氣中遺留著瞬間的沉滯,蘇綠芙放下茶杯,微微一笑,“王爺可有話想對我說?”
楚景沐深沉地看著她,眼中找不到一絲溫情,平常的溫澤消失無蹤,僅剩冷冽和沉怒,他是沙場赫赫有名的將軍,自問謀略皆勝人一籌,卻接二連三地被眼前的女子算計,先是錯娶,後是錯回,一步一步被逼到這風口浪尖之上,她的城府之深,他聞所未聞。
哪怕心中早就猜到真相,他也憐惜蘇綠芙,並不打算責罵,然而,今天雲宛芙和榮王過府,榮王把事實告訴他,想必雲宛芙也和她攤牌,蘇綠芙卻依然無動於衷,仿佛這一切和她都沒有關係,只能說明,她心中並不在乎他的感受,否則怎麼會如此淡定。楚景沐最惱的,只不過是蘇綠芙從未把他放在心上。
“你和榮王是京中盛傳的一對神仙眷侶,榮王卻說他到宮宴之時才得以見你真面目,芙兒,你的心計真的讓本王刮目相看。”
“看來王爺什麼都知道了,惱我麼?”蘇綠芙垂下眼眸,遮住眼帘中的苦澀,笑意也有些黯然。
一招花轎錯嫁扳回榮王在朝中的劣勢,讓他有機會和晉王一斗,也讓雲王成了晉王眼中釘,僅僅一招,對付兩個人,不費吹灰之力。他錯失宛芙,誤娶了她,緣錯一生,不是上天的安排,而是她在幕後籌謀。他竟還以為她是無辜的,對她在京中所受流言愧疚,越加補償她,寵愛她,成了習慣,難以戒掉。
怒,當然有,她把他耍得團團轉,把他一名沙場常勝將軍的自尊心打得七零八落,如此完美的計謀,把他的自信擊破得支離破碎,他的驕傲和自尊竟被她踩在腳底,狠狠地**,她竟然問他,惱麼?
楚景沐深深呼出一口氣,是的,他惱,然而,可這樣的惱怒帶著幾分心甘情願。
他坐到她身邊,抬起她的下巴,逼視她清靈的眼眸,一字一頓地問,“連本王也算計,芙兒,連我你也不會放過嗎?”
她啞然無聲,愣愣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一時讓她措手不及,難免驚慌,楚景沐他究竟知道多少真相?看得出她眼中的懷疑,楚景沐放下手,自嘲地笑著,到現在她心裡想的還是仇恨麼?
“我該叫你蘇綠芙還是劉芙若?”楚景沐悲哀地看著她,蘇綠芙臉色微變,楚景沐自嘲,“你果然是劉悠若的妹妹。”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既然說開了,她也沒什麼好隱瞞,再蓄意瞞下去,倒有些矯情,不如說開算了,以他的聰明睿智,不說也可以查得到。
“你失蹤那天我就知道真相,包括雲王之死,芙蓉血案,你是真兇,本王也已知道,連你想幹什麼,也一清二楚。”楚景沐清清楚楚地看著她的臉,眼眸中冷冽之氣頓去,似春天雪融,露水瑩潤,他知道又怎樣,能親手抓她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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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失蹤那天我就知道真相,包括雲王之死,芙蓉血案,你是真兇,本王也已知道,連你想幹什麼,也一清二楚。”楚景沐清清楚楚地看著她的臉,眼眸中冷冽之氣頓去,似春天雪融,露水瑩潤,他知道又怎樣,能親手抓她麼?
蘇綠芙心有一震,慌了手腳,她做得如此隱秘,他如何得知,就算是懷疑,恐怕也是毫無證據吧,她勉強地按下自己狂跳的心臟,她以為,楚景沐最多知道花轎錯嫁的真相,沒想到連她的身份也調查出來,既然知道她的身份,芙蓉血案的真兇不能猜測。
“王爺,我是劉芙若千真萬確,可其他的事,你就算是懷疑,也沒有證據。”
楚景沐一怒,眼中寒芒頓起,絲絲如刀冰冷地射向她帶笑的眉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劉芙若,你就如此篤定,本王不能拿你怎樣?”
手腕的微疼讓她緊蹙眉頭,轉而卻笑開了,軟席上就兩道身影,一強一弱,你強一分,我便弱一分,他越怒,她越笑,眉目嘴角皆在笑,心卻一片空茫,全無感覺,“王爺此言差矣,劉家諸人如今還是朝廷要犯,你若是去告發,保準是皇帝龍心大悅,前程似錦,我說錯了,王爺不需要我,前程也似錦了。”
“芙兒!”楚景沐難得大喝,她的話極其刺耳,空洞的笑更是如針刺在他心上,陌生地疼痛。
不禁放開她的手腕,見她嫩白嬌小的手腕上有了紅印,他又是一陣內疚,輕輕地摩擦紅腫的痕。
蘇綠芙愣愣地看著他,前一刻還是怒海憤洋,眨眼又是柔情一片,看得她訝然,眼光久久地停留在他撫摩著手腕的指尖,感受那片溫暖,任檀香的香氣在彼此之間飄逸。
“可以告訴我那天發生了什麼嗎?”楚景沐溫柔地攬過她,緊緊地護在懷裡,罷了,罷了,他素來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也從來不是自找不痛快之人,既然捨不得,那就不要放開。
這嬌弱的身子到底承受了什麼樣的仇恨,竟然如此之沉,讓她不惜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去報復,也幸虧如此,陰差陽錯之下,他才娶了她。
“不就是家破人亡麼,不一樣的只是我看著我的家人被殺,連屍體也被毀得一乾二淨而已。”蘇綠芙似在說著一件不關自己的事,語氣毫無波痕,
楚景沐心疼地抱著她,一言不發,早就料到是這樣,卻料想不到如此慘烈,看著家人被殺,那時候的她才是個孩子,如何承受過來的,他沒法想像。
“芙兒,從一開始就想著利用我嗎?”許久之後,他才艱澀地問。
“是,楚家,雲家,韓府,晉王,我一個也不會放過,那天晚上我發過誓,一定會要他們血債血償。”這麼狠辣的話,蘇綠芙說的時候,仍然是帶著笑意的。
“那麼多無辜的人,也不會放過嗎?”楚景沐的心沉進海底,手輕輕地撫上她稍嫌冰冷的手,展開五指,緊緊地繞著,十指交纏,緊緊地握著。
“無辜?那我的家人就全部該死?”蘇綠芙變了臉色,尖銳地反問,笑意冰冷刺骨,許久不經提及的往事在他的追問下藏無可藏,任結疤的傷口被他揭開,此時的她,需要疼痛,來排斥這一片柔情。
“那我呢?也不放過麼?”楚景沐低頭看著懷中的人,柔順的側臉,柔潤的臉頰,柔秀的雙眉,一切的一切是那麼的柔和,除了那顆心,硬如磐石,冷如寒冰。
他的話如蛛網纏繞著她的心,心底緊繃的一根弦細細地斷裂,清晰迴響在心頭,蘇綠芙不答話,或是不敢答,她原本的動機就是報復,讓他痛苦,讓他彷徨,把他推倒風口浪尖上,讓他助她一臂之力。只是報復中,不知不覺多了一些原來不曾意識到的情感。
從認識到現在,他給她的只是無盡的寵愛,無限的包容,如捧著一件稀世珍寶,小心翼翼地呵護著,一點一滴地誘惑她愛上他,他的珍愛,他的疼惜,明顯得她想逃避都沒辦法,他付出成了習慣,她何嘗不是成了習慣,若失去楚景沐的寵愛,恐怕她也無法適應。
眼淚悄悄地滑落在他胸前,一滴、兩滴、三滴,滴滴滾燙,楚景沐抬手想擦去她臉頰上的淚珠,卻被她緊緊地抓著手,依舊十指緊握不松,近距離地看著她臉上的淚,流淌一臉,長長的睫毛沾上淚珠,晶瑩剔透,如珍珠明亮,這淚……好燙!
蘇綠芙的哭泣從來不曾發出聲音,睜大眼睛,默默地流淚,她的淚滴滴如針刺在心頭,疼痛難耐,雙手都沒能撫去她的淚,楚景沐滿眼憐惜,看著一道道淚痕在她臉上交錯,痕跡如刀劃在心頭。
他憐惜嘆息,輕柔地俯首,微溫的唇憐惜地落下,落在她垂淚的眼帘上,蘇綠芙身子微顫著,眨眼的睫毛輕拂著他的唇,如電流過全身,更讓他憐惜萬千。溫柔的吻,點點滴滴落下眼帘上,臉頰上,之後落在她冰冷的紅唇上,蘇綠芙微微一愣,唇唇相碰,氣息交融,曖昧而溫暖,身子如失去控制般軟了下來,呼吸也逐漸虛弱起來。
這不是楚景沐第一次吻她,卻沒有哪次能如此入心,霸道的吻眷戀在她唇上,纏綿至久才深探其中,唇舌的碰觸,交纏綿軟,讓她心神俱動,她和他十指糾纏的指尖微微地顫抖著,更加用力地緊握著他的手,似乎這樣就可以減緩心跳的頻率和顫抖的彷徨。
直至她喘不過氣來,鼻尖的空氣似乎被他捲走,楚景沐才輕輕地放開她的紅唇,意猶未盡地啄著,細綿的吻落在她的鼻尖,唇邊,絲絲柔情。
蘇綠芙心中複雜至極,這樣的溫柔並不屬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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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能閉眼感受著他炙熱的的氣息,在鼻尖團繞不去,還有他略嫌急促的呼吸,輕輕地傳進她耳里,蘇綠芙微睜眼眸,對上的是他眼底的深情和熾熱,見她睜眼,眼光越發專注,越加深刻和執著,在眼底蕩漾。
“如果我早料到會是今天這樣的結果,當初我就不會讓花轎錯嫁。”看著他專注執著的眼光,蘇綠芙輕輕地開口,臉上有一絲為難之色。
楚景沐一笑,多少苦楚在她這一句話後,煙消雲散,有為難,有猶豫,證明芙兒對他並非無意,“幸虧你想到這一招,我才有幸娶到你。”
“你覺得幸運?”
如此滿手血腥的她,一心一意只為復仇的她,嫁給他,到底是誰的幸運?
“是幸運!”楚景沐堅定不移,打趣道,“本王還擔心,這次親了你之後又得昏睡一晚”
蘇綠芙啞然,最終一笑置之,原來他早就知曉。
第一次,她用眼淚騙他,結果他昏睡一晚,這一次,她依舊用眼淚騙他,結果是他心甘情願把心捧上。
“能告訴我,是今天哪樣的結果麼?”楚景沐湊進她耳邊,輕柔地誘惑著。
聽得出他語氣中隱含的期待,蘇綠芙笑了笑,垂頭看著兩隻交纏的手,黝黑和白皙,仿佛本不該在一起,卻那麼的和諧。指尖緊了緊,久到他以為她不會回答,蘇綠芙說道,“左右為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