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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別嫌棄,人人都說王府是金子堆銀子蓋,哈,可金子銀子底下都是稻草,咱們啊,就是枯草,你別把自己當寶,就做一根草,一根枯草需要什麼傢伙什,能有個遮風避雨的地兒就該念阿彌陀佛了。”
“是,我謹記管事的教導。”夏安彎腰,恭順的回答。
韓管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咱們雖然活的不如那些地位高的下人,可是咱這院子不講究那麼多規矩。以後隨意些,只是該幹活的時候不能偷懶,上面派了監工來,他們才真正凶呢,人人都拿著這麼長的鞭子,慢一些就得挨上幾鞭,可疼的很呢。”
“我知道了,謝管事的。”夏安還是禮貌的答話。
韓管事又說了幾項注意,和阿福說的一樣,都強調了用水的問題。最後韓管事好心道:“你登記的冊子,今天送去華嬴苑,明天才算是正式批下。你啊,今天就好好休息,適應一下環境。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多找找阿福,他是王府的家生奴才,對王府比咱們都熟。”
家生奴才不是地位一向要高於後來買進的奴才麼,怎麼阿福落得這般地步。夏安心裡疑惑,卻不敢多問,抱著自己領到的所有物件,到分配好的西屋去收拾住下。
一進西屋,夏安愣了。床呢,床在哪裡?
西屋的布置非常簡單。衝著門是一條兩腳寬的小道,小道的兩邊是用土砌成的到膝蓋處的矮台子,台子上面鋪了很多被褥,沒有一個是整齊疊好的,亂鬨鬨也就罷了,還臭不可聞。
夏安仔細看了一盞茶的時間,方才確認那矮台子真的是床,是他要睡的地方。但是台子上都鋪滿了被褥,他的要放在哪裡呢。
正在苦苦思索的時候,瘸腿男子一拐一拐的進來了,看見夏安苦著臉抱著被褥發呆,心裡感激他讓出肥差,便幫忙安置。到裡面,每個鋪位都往外撥一點,到了最裡面就騰出一個身子的寬度來,對睜大眼睛的少年招招手:”過來睡這裡吧,雖然味道難聞了點,但勝在只有一個人擠你。”
夏安才反應過來,受了人家的幫助,自然要感謝。朝著男子躬身致謝,那男子不理會他這虛假的禮數,逕自搶了被褥來鋪了。
“院子裡的水井邪氣,裡面的水是不能吃的,但是洗衣服沖個涼澡不礙事。我看你是個乾淨人,現在還好是夏天,你能天天沖個冷水,等天氣轉涼了,熱水可排不上,一臭啊可就臭到第二年夏天嘍。”
夏安被嚇到,張了嘴說不出話來。
男子指著夏安的衣服:“這衣服雖舊,但看料子還是很不錯的。咱們院子領到的物件不多,都是人死了東西留下給新人,就這樣,還是分不夠,能領到兩身衣裳換著穿的可少著呢。你身上穿的這身最好脫下來藏好,別被誰瞧見了,給搶了去。”
“可我只領到一身下人服,總要換著穿吧。”
“哎呀,真正到你幹活了,你就沒那個力氣吵著洗衣服了。整天不是土就是石頭,洗乾淨了第二天還不是一樣髒。我姓鄭,叫鄭大,比你大上幾歲,就叫我鄭哥吧。”
這就是有交情了。夏安以前雖出門不多,卻也從書上讀到過一個道理,多交友少樹敵。他立刻報以一笑:“鄭哥。”
趁著其他人都未回來,夏安將新領到的下人服到井邊打水洗了,夜風吹一晚,明天上工時就能穿了。他不是聽不進鄭大的話,只是實在受不了這麼骯髒的衣服,尤其,這衣服很有可能是不只一個死人穿過的。
洗了衣服,搭在院子裡一條黑乎乎的粗繩子上,又用布巾洗了臉。夏安不想回到臭亂的屋子,肚子也不爭氣的餓了。坐了一天的馬車,路上就吃了半個玉米面饃饃,那東西在夏安看來,就是吃個新鮮,不是主食不管飽的。
廚房有炊煙,裡面應該有吃食吧,就是不知道王府里讓不讓隨時吃飯,就是沒飯吃,能喝口水也是極好的。
廚房不大,兩個灶台,鍋碗瓢盆的胡亂擺了一屋子。夏安剛推門進去,就聽見阿福在罵鄭大:“管事的怎麼就派了個殘廢的給我,挑個水也不行,那你進廚房來作甚,難不成是要燒飯,叫我去挑水劈柴麼?”
木門發出“嘎吱”聲響,兩人都朝門口看去。夏安有些不安的站在門口,考慮此時進去是不是不方便。
“你作甚呢?”阿福不是很喜歡這個話少的少年。
夏安開口道:“我想來看看有什麼吃的沒,沒吃的有口乾淨的水喝也成。”
“怎麼,拍花子連口飯也不讓你們吃麼?”
鄭大有些看不過阿福的態度,插嘴道:“拍花子都是拐小孩子的,夏安都是大人了,人販子能捨得花錢給他們買吃的麼,你這裡到底有沒有吃的?”
“沒有,水也沒有,你去挑啊,挑回來我就煮。”阿福成心為難鄭大,後者咬咬牙拿起挑水扁擔要出門,夏安忙攔了。
“我去吧,反正我也要去找找荒地上的井,水也是我要喝的,就不麻煩鄭哥了。”夏安搶過扁擔,學樣子放在肩上,一顫一顫的,還挺好玩。出門那一刻,聽到背後阿福的冷笑:“哼,鄭哥。”
出院門直走,左拐,再直走。夏安走的有些暈乎了,他覺得自己是走對了的,可是為什麼總也找不到有井的荒地呢,現在四周都是齊整的閣樓院子,不但齊整,還繁華,自己住的那破院子跟這裡觸目所及的一切都是沒法子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