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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離坐在上首不說話,夏安低頭跪著,誰也不開口,也沒個動作。最後,反倒是一向有耐心的容離坐不住,大踏步走了出去。
一身冷氣回房,將正在點薰香的微黃嚇了一跳,上前伺候容離脫了外袍:“主子,公子去找您了,可見到了?”
“別跟本王提他,就是一隻餵不熟的白眼狼。”
微黃本想著抬出公子來衝散一下王爺周身的冰冷氣息,沒想到正中王爺的怒點。當下再不敢多言,跪著服侍主子脫了鞋,想去打盆熱水來給主子捂腳,就聽頭上主子用極度不悅的語氣說道:“你從地道去他屋裡收拾幾件貼身穿的小衣和用慣了的東西,外袍就不必了,上次給他做的那幾件能見人的,不是收在本王屋子裡了麼,你找出來包好。”
“您找人給公子做了一百多件外袍,奴才收拾哪件好?”微黃額頭出了細密的冷汗,公子穿什麼都是王爺親自挑選的,這次教他決定,選不好了可不是引火燒身。
“新作的那件大些的銀狐氅,暗紋團花錦簇的金絲袍,兩件花色乾淨的白袍,靴子黑白各一雙,揀暖和的來。玉佩束腰隨你選吧,哪個名貴就來哪個。扳指不用準備了,帶我的那個就行,至於我的包袱你看著收拾吧。”
微黃訝異道:“讓公子帶您的扳指?”那可是當今天子私下送給前皇后娘娘的定情之物啊,果然,王爺待公子的感情不簡單。
“嗯,是該給他漲漲臉面了。”靠親情和同情如何能收服一大家的人,生意人嘛,讓他們看到做夏安的娘家人還是有利可圖的,不愁他們不全力支持夏安。
“公子可是回去了,公子可知道,奴才去被問了怎麼答話?”還是問清楚的好,王爺還沒跟公子說,他要是多嘴了不是死定了?
容離手中摸索著母后傳下來的扳指,這是他母親給他的保命符,戴上這個,他再不成材,父皇和皇族長輩也不會動他。
“他還在書房跪著呢,你儘管去吧。”
微黃暈怔地行禮告退,公子只有在外人在的時候才會行跪拜禮,平時都不用守規矩的,主子寵的厲害,怎麼這次捨得罰跪,公子辦了什麼大事惹怒主子了?
容離氣悶悶的躺在床上,恨不得跑過去將人揪起來狠狠扒光衣服占有他。但他必須忍下來,這次就死別到底,非得逼夏安認清他們之間的感情不可。
雖然他方才在書房故意說難聽話罵夏安,本意便是讓方夏同看到夏安對方家的維護,是以能夠加重夏安在方家下一代當家心中的分量。夏安向他下跪求情在他意料之中,卻又在他接受能力之外。
沖他那麼用力磕頭幹嘛,莫非在擔心自己真的殺了他全族不成?只叫了一句容離就跪那兒了,就那麼不信任自己?
現在還跪著算什麼,哦,難道自己不叫他起來,他就一直跪死不成。好,跪吧,什麼時候跪清醒了,什麼時候再起來。
這一等,容離就望眼欲穿的望著門口到了天將黑時分。微黃儘量隱藏自己的呼吸,悄無聲息地將兩人出行的包袱收拾了一遍又一遍。他是照顧王爺起居的奴才,一般是不能離開主子的房間的,主子沒叫他退下,他只能在屋裡伺候著。他看著王爺忍著氣發泄不出來的模樣想笑又不敢笑,快要把他憋死了。
“微黃,你去看看他,悄悄地……算了,你去叫他起來吧,到隔壁的屋子用點飯,給他揉揉膝蓋,休息一陣就叫他準備出發吧。”容離看著微黃走到門口,又加了句:“他要是想來見本王,你就說本王很生氣,不想見他。”
現在不想見,一會還不得一起走?微黃不明白王爺這樣賭氣的行為有什麼用,嚇唬一會公子就能想明白一切?
微黃走出寢室,卻突然瞧見公子站在內廳,杵的跟柱子似的,死直僵硬。
“公子?”
夏安抬起頭,臉色仍是慘白一片,嘴唇卻被他咬破了,沾上許多血。“容,容離他在屋裡?”
“王爺在裡面呢。公子隨我到隔壁去用些晚膳吧。”
夏安道:“他不想見我麼,我能去見他麼?”說完,頓了一下,不待微黃整理好措辭,他又自言自語地說道:“我不問你,對,我要去見他。”
說著,便逕自朝王爺的寢室去了。留下一頭霧水的微黃,不知該如何是好,眼看公子打開了寢室的門,再無迴旋餘地,就自行退到外面去了。
容離躺在床上,手裡還抓著那塊扳指,冰著臉想後山兵馬的操練情況,迫使自己暫時忘掉夏安。聽見悶響,頭連動也沒動,隨口問道:“這麼快,怎麼沒仔細給他揉膝蓋?”
“……我膝蓋不疼。”夏安的聲音很輕,卻似平地驚雷,一下子把容離從床上炸了起來。
容離陰陽怪氣的問:“本王叫你進來了,見了本王為什麼不行禮?”
夏安抬頭,直視容離,那黑白分明的雙目中閃著明亮的光芒,好像一個人的靈魂燃燒起來一般。“容離,方才在書房你是故意做給方夏同看的麼?你是不是,在為我打算?”
“不是。”快的讓人起疑。
夏安想低頭,低到一半卻突然驚醒。他仰起臉,問容離:“你是為我好才說那些話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