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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匆忙起身一邊拿了浸濕的毛巾擦臉,一邊答應著去開門。
問了一聲“是哪位?”答話的卻是譚永宜。駱羽杉微微一怔,趕緊將門打開口譚未宜門都沒進,急匆匆對駱羽杉道:羽杉,快跟我去慈雲庵,三姨娘她,她不好了””駱羽杉一驚,趕緊答應著,一邊匆匆整理了衣衫,穿上鞋子,拿了醫藥箝拉著譚永宜便上了豐。
坐到車裡,稍微平復了下心緒,駱羽杉急忙問道“一姨娘她怎麼了?譚永宜看了看她,嘆了口氣半晌方說道“三姨娘的事,你都知道了吧?”見駱羽杉點點頭,譚永宜才接著說道聽慈雲庵里的柿父說,這段時間三姨娘的病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還掙扎著刺血寫經。前幾天一病不起,庵里的人幾次想到大帥府報信三姨娘死活不讓眼看著一天一天不行了,慈雲庵怕大帥府到時候不依所以偷偷託了人來告訴二姨娘。二姨娘急了,菩訴父親,父親派人去撤請三姨娘回來看病,三姨娘卻寧死都不願意回來,無奈只好派我去找你,駱羽杉點點頭三姨娘身子孱弱,心中一場苦情鬱郁難解。現在病情嚴重,都不願回去帥府,可見時譚嗣慶當初棒打鴛鴦、致使戀人早殤怨憤之深。斯人已逝這些年她卻惜思纏綿,可是心病哪裡來的心藥可醫?自己第一次見她,便知道就蘇爾佗在世,面對這樣的病人恐怕也無力回天心裡一陣鈍痛駱羽杉點了點頭。自己見到的三姨娘,的確是幾個姨娘中,人才最為出色的一個。可惜這樣的一代佳人,榮華富貴、帥府侯門,都沒有使她感到一絲溫暖和幸福,韶華正好,便遁入空門,晨鐘幕鼓九載寒暑,便是一生。前豐之撤后豐之鑑,自己和三姨娘同樣情形下,入的大帥府,一樣的命運一般的無奈,三姨娘已重病纏身,自己呢”
車子在慈雲庵山下停住,駱羽杉和譚永宜下車,周圍已經被大帥府派來的士兵嚴密警戒,而旁邊幾台豐是二姨娘、譚少軼和譚永宓夫妻等人的司機,看來大帥府已經來了不少人。
譚嗣慶的貼身副官許書揚看到駱羽杉和潭永宜忙過來打招呼,隨手接過駱羽杉的醫藥箱“大小姐,二少夫人二夫人派我在這裡等你們,我們快此上去。
二人點頭答應,來不及說什麼,急忙趕上山去。
氣喘吁吁到了慈雲庵卻著到二姨娘坐在上次見三姨娘的那方石桑邊手裡拿著一方白帕捂著臉,肩膀不時顫動,凝噎有聲;旁邊那棵大銀杏樹下,譚少軒手扶著樹幹,頭半仰著臉上淚水無聲長流;旁邊是一臉哀傷的裁美思握了他的手,低低喚著:少軒,;李華青的房門口,王許之一臉憂色,面朝後山無聲無息。駱羽杉和譚永宜相視一眼,兩人心裡都是一沉。沒有多說,駱羽杉徑直衝進了李華青的房子。
眼前的一幕讓她猝然止步。
第二卷 妾意郎情 第二十三章
雖骨瘦如柴,卻依舊可以從眉眼看到昔時風韻的李華青,臉上一抹平靜的淡淡笑容,正斷斷續續很是吃力地低聲囑咐著女兒:……,永宓,你不要難過,娘此生皈依佛門,菩薩許了娘下一輩子不會再受苦,娘終於要解脫了,”娘已經忘記了人世的兒女情長,富貴榮華,永宓不要哭了,娘走了,你和少軼要相互關愛,凡事多隱忍,不要讓娘牽桂”,”
譚永宓一臉淚水,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握住娘的手,壓抑著自己的鳴咽頻頻點頭淚如雨下。駱羽杉明自,李華青已經把自己熬到油盡燈枯、再無生理,不由頹然閉上眼睛,淚珠滾滾落下,手裡的醫藥箱“啪,一聲趺落在地。房裡正面臨生離死別的母女看到了她,李華青含笑看了她一眼,那沒有了精神的眼中慈樣如舊,是無盡的祝福,“駱羽杉彎起嘴角想作出笑臉,但卻終於無能為力地咬住唇,淚水朦脆了視線,她幾步衝過去,握住李華青無力的手撲上去:,“三姨,“我來晚了……”
李華青艱難地搖搖頭:……羽杉””卻再也說不出話來,那雙看破塵世愛恨情仇的眼睛裡,是痛苦解脫的安然。自己所愛的早已埋骨地下,鮮花著錦般的塵世浮畢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夏日這般漫長,冬夜那樣淒涼,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記得那年,小兒女初初長大,見面時兩人的羞澀和心中如懷兔般的悸動,他說要做那棵大村,她暗暗祝願自己宛若藤蘿,此生懷君,莫失莫忘,此時,她似乎又看到了那個溫潤的男子,笑如春陽,含笑站在門前等著她向他走來。他等了她一輩子,這一回,他們終於不再分離,無論權勢還是刀槍都永遠不能讓他們分離。李華青想著,不知道他會不會難過?因為,他已經等了自己那麼多年”
李華青面含微笑緩緩閉上了眼睛,最後那一眼,除去解脫,還有對女兒的不舍,和對眼前與自己相同命運女子的憐惜和深深祝福”駱羽杉從屋子裡低著頭疾步走出來,向著後院無人處跑去。她顫抖的肩,捂著臉壓抑的低泣,讓在屋子外面等待的諸人剎時呆住,譚未宜雙手捧上臉潸然淚下。
時年十月,西山上楓葉如火的季節,據說曾是大帥府相貌最美、當年最為譚嗣慶喜愛的三姨娘李華青,在慈雲庵鬱郁而歿,年僅三十九歲。
消息傳來,正在大帥府會議廳開會的譚嗣慶急急退場,回到辦公室頹然跌坐在椅子上。跟著想進來安慰父親的譚少軒輕輕推開門,卻發現父親已是老淚縱橫,手撫著額頭閉上了眼睛,於是悄悄關上門退了出去。
依照李華青生前遺囑,死後她的靈框沒有入譚家祖塋,而是葬入李氏故里。靈堂和祭祀也設在了慈雲庵而非大帥府。
祭祀當日,南方軍政府高官雲集慈雲庵。李華青生前倍受煎熬,死後卻備極哀榮,佛門道場,停靈數日,社會各界,紛紛前來祭莫。
一身素裝的駱羽杉以子女之禮守在靈前,沉靜地冷眼看著這一切,看著南方軍政府秘書長彭敬康代譚嗣慶作的那副輓聯:
有才不是德,結幫南國成一夢;
無情卻有情,暮鼓青燈亦春秋。
喪事辦理期間,駱羽杉一直陪伴著譚永宓。本來因為和譚少軒之間的隔膜造成的痛苦,再加上三姨娘之逝,令她始終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懷,較之其他人心裡格外的哀傷難過,再有這段日子迎來送往日夕勞累,所以當譚少軒被二姨娘緊急一通電話從軍營叫回來,心急火燎趕到慈雲庵,半接半抱了駱羽杉回到大帥府時,駱羽杉已經渾身發燙,高燒到迷迷糊糊的半昏迷狀態了。
蔡醫生被迅速找了來,察顏觀色仔細診斷後,方點點頭舒了口氣時譚少軒道:‘二少不必擔心,少夫人只是勞累過度、飲食不濟,兼又受涼所以發高燒了,等我給她注射一針,再開點藥,按時服用,很快就會好的。”
眾人退下,亞玉跟蔡醫生去取藥,譚少軒看著歪在沙發上的駱羽杉。她靜靜窩在沙發一側,有些消瘦的臉上一抹異樣的緋紅,呼吸微有些急促,雙眼緊緊閉著,看上去安靜、柔軟地讓人心裡難過。
低低嘆了口氣,譚少軒走到她身邊,窗外的陽光透過紗簾淡淡落在她嬌美的臉上,峨眉間的那抹輕憨和哀傷灼痛了他的心。蹲下身子,譚少軒略帶猶豫地用手輕觸著她的臉頰,指掌下的火熱燙了他的手,他的心,譚少軒微微閉了閉眼睛。
倔強的丫頭,他低嘆,還是自己投降吧,這段日子兩個人間的冷戰,煎熬的或許不止是自己。杉兒的靜默以對圓然讓他傷懷,讓他怒意難平,可是也令自己明白了一件事,譚少軒心想,我就是深愛著她,不能沒有她,既然當初敢下決心強取豪奪也要讓她低頭,為什麼現在反而會垂頭喪氣害怕不能她不能愛上自己?杉兒,既然你不願意向前走,那就讓我一直占據主動,拿下你的心,想著,譚少軒輕輕抱起她,擁在懷中。
懷裡的人朦朧中向他偎依過來,蹭了蹭似嬌慎似責怪地含糊低聲說道:“才回來?那些紅粉佳人呢?……”譚少軒聞言一愣,旋即眨了眨眼,心中驀然一喜,杉兒說什麼?燒糊塗了,她還記得吃紅粉佳人的……醋”這一認知令譚少軒有些心酸,杉兒啊,你為什麼要深深掩藏你的心?這樣的含噢撇嬌令我欣喜若狂啊”,
低頭再看,譚少軒不禁微微苦笑,杉兒只是一句囈語。這樣的話聽著,真是亦甜亦苦,譚少軒幽幽一聲長嘆,自從遇見杉兒,自從立誓要娶她為妻,白頭攜手,自己平生的無奈和無力便都在此了。
把她逼到盡頭,卻也把自己逼到了死胡同里,面對著杉兒,譚少軒覺得自己必勝的信心已經受到打擊。原先以為,就算強要,但是之後我給你最好的,你還能不低頭?
可是就有你這樣的女子,杉兒,是我低估了你,也高估了自己。譚少軒把懷裡的人輕輕放到床上,自已在床邊坐下來,看著她的睡顏。心裡一痛。自己當然知道愛情不是強橫,但是如果不先用這樣的辦法將你握在掌中,杉兒,我們此生可能有交集嗎?
從和你接觸中,我總覺得你不是無情的女子,那為什麼對我,你卻這樣吝嗇你的感情?是我看錯你嗎?不!那這次究竟是為什麼?
腦海中忽然閃現出慈雲庵的靈堂和剛才初見杉兒時的心驚,譚少軒用手槎了把臉,起身站到了窗前。將窗簾打開,秋日的陽光劈頭蓋臉灑在身上。南國的秋天窗外依然一片綠色,有花在糙樹間開放,偶爾還有一隻蝶在綠茵中起舞。
微溫的陽光讓他感受到生命尚存的氣息,譚少軒的心裡微微好過了一點。從第一次見面,杉兒就是沉靜而聰慧的,醫治別人病痛的總是她,可自己卻忘記了,她也不過是個柔弱女子,自己以為理所當然的做法和幸福,對她來講是什麼,自己還從來沒有深層地想遨“從繁朵地思緒抬頭,譚少軒轉身望著床上的人。
這是他的摯愛,明眸皓齒,聰慧多才,沉靜而美麗””他不會放她離去,他會慢慢學著走進她的心靈世界,而不是自以為是理所當然地給與。
藥取了回來,駱羽杉卻昏迷著,藥丸不知道要怎麼送下去,亞玉著急地看著譚少軒。譚少軒微微淡笑,讓她將藥丸加水壓碎,親力親為把藥灌進了駱羽杉的口中。不眠不休折騰了一夜一天,駱羽杉退了燒?
譚少軒走到床邊,看她沉沉睡著,臉上的徘紅已經退去,額前有細密的汗珠,幾縷長發被汗水黏住,人顯得脆弱而嬌媚。摸模她的額頭,雖然有些汗津津,但已經不再發燒,譚少軒放了心,走到盥洗室放熱水,等會兒杉兒醒了,要先洗個深,身上都是汗恐怕是很不舒服的。
等他從浴室出來,駱羽杉已經醒了。覺得有人走過來,長長的羽睫輕輕顫動了幾下,駱羽杉慢慢睜開眼睛,看了一下,旋即閉上眼,朝里側了身子,身體的移動讓身上蓋的薄被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