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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二你找羽杉可是有什麼事?要不你們先走吧,我和大嫂等永寧一起。”譚永宜靠在沙發里,唇角含笑,話卻極是認真地說道。

    譚少軒看了看大嫂和邵雲芝,微微揚唇:“那好,改日我請客。杉兒,我們先走。”

    那雙目光灼灼的黑眸,令駱羽杉心裡一跳,有些慌亂地微微閃避了視線,直到邵雲芝半帶促狹地走過來輕輕推了她一下,駱羽杉才回神不由微紅了臉:“四少夫人。”

    “撲哧”一聲,邵雲芝笑出聲來:“二嫂今晚這麼客氣,叫我一聲雲芝就好。”說完笑著掃了譚少軒一眼:“二少,人可是交給你了。”

    “那我們先走。”譚少軒沒有遲疑,上前兩步握了駱羽杉的手,打過招呼便走了出去。

    車子外面是有些蒙蒙的夜色,月亮已經爬上去,時不時從路兩邊的樹枝葉間露出面孔來。看著路燈光影中臉上還有著暈紅的駱羽杉,譚少軒驀然想起那句月上柳梢頭的句子,不由唇角揚起,伸手又握住了那隻柔荑。

    駱羽杉一掙,抬眼卻看到譚少軒淡淡含笑凝視的眼,呼吸一頓,側開了頭。心裡暗自腹誹,譚老二總是把氣氛弄得這般曖昧,真是討厭。  

    車子已經駛上了江邊大道。望著窗外的夜色,譚少軒的劍眉微微皺了起來,悄悄側目看了看駱羽杉的臉。

    下午去視察運出軍火的船隻,在重兵駐防關卡重重的碼頭,忙了半個下午。直到船隻出發,夏漢聲匯報了寧---曹一線增兵的情況後,微微思索了一下,邊看著譚少軒的臉,邊小心地低聲說道:“二少,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

    該說就講,不該說就不說。譚少軒淡淡斜了他一眼。

    夏漢聲道:“是……關於二少夫人。今天中午,我在府門口碰到那個丫頭急匆匆出去,於是派了個人……丫頭去見的是二少夫人的表哥……”

    譚少軒的眉頭微微蹙起,看了看夏漢聲,隨即視線轉向遠處,不動聲色地問道:“知道那些銀票是要做什麼嗎?”

    “我讓人查了,是登記準備買江邊的荒地。”夏漢聲也覺得奇怪,二少夫人買地幹什麼呢?

    “買地?用柴俊宇的名義?”譚少軒也有些出乎意料,不由問多了一句。  

    “是。”

    “讓人看著,不要阻止。”譚少軒沉默了一會兒,吩咐道。

    “是!”夏漢聲跟隨他身邊幾年,自然明白譚少軒的話是什麼意思,立即答應道。

    “還有,邢秘書說,琴已經運到了,放在別墅那邊,已經請人調好了音,可以用了。”兩人一邊走,夏漢聲接著說道。

    “嗯。小提琴呢?”譚少軒看了他一眼。

    夏漢聲一笑:“二少您那把就不錯,我已經找人裝好弦了,琴弓也換過。”

    譚少軒沒有出聲,二人上車離去,大戰在即大營里還有不知多少事等著呢。

    車子駛進新婚夜那晚住的別墅,駱羽杉微微有些緊張地看了看譚少軒,譚少軒一笑:“上去吧,二樓我新放了個玩意兒給你解悶兒。”

    駱羽杉想不到在偏廳里看到的,竟然是一架奧地利伯森多夫演奏琴,亮晶晶的琴身,渾厚清亮的音色,試探著用手指從琴鍵上划過,一陣清風流水般的夢幻聲音悠然響起。譚老二怎麼知道自己會彈琴?  

    微微側目,便看到了那雙始終帶笑的黑眸,一直就那樣看住自己。駱羽杉有些窘,趕緊找話說,低低聲道:“買,這個幹什麼?”

    暈黃溫暖的燈影中,那張瑩潤如玉的花顏恍然木樨清露,溫潤柔膩地令譚少軒只想抬手撫上去。放在鋼琴邊上的指掌動了一下,卻沒有抬起來,譚少軒有些怕唐突了佳人:“杉兒不喜歡?”

    [第一卷 九夜銷魂:第五十八章 所謂伊人]

    怎麼會不喜歡?只是,譚老二這是什麼意思?是因為覺得籠中鳥的自己無聊,還是有意討好?再說自己又有多少機會和時間來這裡彈琴?

    正想著,耳邊聽到譚少軒笑著說道:“好些年前,記得在北平參加一次聚會,當時維也納著名的演奏家布魯斯的一個高足在,所以彈奏了老師的成名曲《康派涅拉》,並邀請在場的中國客人四手連彈。眾人一來懾於其名,二來知道這首曲子有名的難彈,所以一時無人應聲。這高足不屑地譏諷了兩句,說想不到四萬萬人的中國,竟連個會彈鋼琴的都沒有。”

    駱羽杉聽他忽然說起這樣一件往事,清亮的眼眸如沁在泉水中的玉石般,溫潤閃爍地看了他一眼,紅唇抿出一條微微的線條,隱隱透出一絲訝異。  

    “話音未落,有個少女走了出來。什麼話也沒說,坐下便彈了一曲《水妖》。彈完很有禮貌地請那個高足收回自己的話,並且對在場的人致歉。杉兒,那個人是你吧?”譚少軒臉上的笑意更濃,就是那一次,這個倔強溫文而多才多藝的少女便走進了一個少年年輕的心靈。

    駱羽杉沒想到,這麼久遠的往事突然從譚少軒的嘴裡聽到。一時便有些發愣,只看著琴上冰裂紋的玻璃瓶中插著的一支百合花,沒有吭聲。

    “杉兒,這些年了,我一直記得那支曲子。今晚杉兒再彈一次給我聽好不好?”譚少軒拉住她的手。

    修長白嫩的小手被他穩穩握在掌中,駱羽杉掙了兩下,沒有掙出來,便有些羞窘,斜了他一眼,卻見暈黃的燈光下,那張清俊的面孔上全是濃濃的笑意,柔柔軟軟地網住了自己。

    駱羽杉心中不由一跳,覺得熱度又爬上了臉頰,於是低低聲道:“你……放手,這樣……我怎麼彈?……”

    譚少軒笑了笑,輕輕放開手,扶她坐到琴凳上自己就靠著琴身站在那裡。  

    在倫敦,閒暇時駱羽杉經常會彈琴,放鬆心情,發泄情感,但拉威爾的這首《水妖》卻不是經常彈的曲子。

    拉舒爾是法國著名的印象派作曲家。他的《水妖》是《加斯巴之夜》的一個組成部分,描述一個愛上凡人的水妖如泣如訴的悲戀故事。整首曲子很具技巧性,用透明而繁複的音樂來詮釋水精靈哀怨的愛情,傳神而深刻。

    駱羽杉喜歡這曲子卻不經常彈,因為實在是有些費神,也少有那種心境。放鬆心情還是《藍色多瑙河》這類曲子比較舒暢些。

    所以,坐下來沒有立即動手,默默想了一會兒。譚少軒也不催她,只是唇角含笑靜靜看著。

    燈光下,杉兒柔美的側臉,淡淡籠著一層清光。她的美帶著一些古典的味道,有些空靈,有些飄逸,很濃的書卷氣息,高貴而沉靜。

    看著看著,譚少軒的心柔軟了一角,這樣的女子若是兩心情願相伴一生,是怎樣的福氣?心裡默默道:“杉兒,你一定要愛上我!我們一定在天為比翼,在地為連理……”

    這時駱羽杉已經開始了《水妖》的彈奏。

    只見她修長柔美的右手以緩慢的速度,彈奏著密集排列的三十二分音符增和弦,旋律在大三和弦及其半音之間不斷交替、重複,力度輕柔,描繪出水波漣漣的迷人景象。  

    那旋律令譚少軒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夜,她的長髮散開,在水中飄散成網,就那樣網住了自己,網住了心。

    左手撫上了琴鍵,駱羽杉的臉色隨著抒情悠揚的主題旋律,帶出了有些遙遠的美妙光影。好象曲子裡細微的半音般不斷淺淺變化,明明暗暗,有著醉人的恍惚迷離。白玉般的左右手相互交替,音樂在微波蕩漾的水面上起伏跌宕。

    隨著樂聲,駱羽杉的心潮漸漸起伏。波光明媚的泰晤士河,就這樣成為了永遠的夢境嗎?這個時代的女子本來就多被禁錮在家庭中,自己常慶幸,能學習知識做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誰想到半途忽生波瀾,譚老二強取豪奪,自己終成籠中之鳥。

    音樂的主題再現,和弦音跨越了三個八度,左手旋律以八度的琶音奏出,寬廣而優雅,情緒激動起來。

    駱羽杉閉上眼睛,微微嘆了口氣,譚老二眼裡的寵溺和愛意,她不是看不見,只是覺得自己無所適從。生活的巨變,命運的突然轉彎,自己曾經的戀愛被硬生生阻斷……不是為了家族,自己不可能嫁給他。

    這樣的一個男人,又怎麼會將女人、會將愛情放在心上?女人只不過是這些有權有勢的男人生命中偶爾的點綴罷了。父親那樣愛母親,還不是娶了兩房妾室?  

    儘管沒有看到,但譚老二的風流也是有名的,這樣的男人絕對不是愛情的信徒,自己於他,可能不過是個新鮮罷了……隨著思緒,三十二分音符華麗地上行下行,時而插入密集增和弦的伴奏,恍恍惚惚飄出一些感慨,一些朦朧,一些無奈。

    自己也不過認命吧,駱羽杉睜開眼睛,雙手急速地滑動。主題又一次出現,逐漸活躍,力度漸強,當右手奏出八度旋律,樂曲開始熱情奔放……自己也曾經有夢想,曾經有獨立自由的日子,如今一切都已成夢……音樂反覆幾次大幅度的漸強、漸弱,潮水般湧起回落。羽睫輕顫,一雙清澈明媚的眼瞳中泛出隱隱水光,譚少軒轉眼看到,不知不覺間發了呆。

    水精靈渴望著她的愛人,渴望著她的愛情,可是自己,已經被困在這個男人的身邊,能做的只是收起翅膀,無聲無息看歲月老去……音樂漸漸安靜下來,力度轉弱,但是波浪依然在隱約翻滾著。

    駱羽杉又一次閉上了眼睛,順勢呼出口氣,手指撫著琴鍵。主題再次詩意般唱出,優美如畫。輝煌的雙手琶音一度高漲,繼而越來越弱,最後在平靜的微波蕩漾中結束。

    樂聲裊裊,繞樑不絕。兩個人都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半晌,譚少軒輕輕道:“彈這曲子該是很費體力的吧?杉兒上去洗澡吧,早點休息。”說著,扶了駱羽杉起身。

    駱羽杉看他一眼,點點頭,轉身上樓。

    看著她的背影,譚少軒微微蹙起劍眉,嘆出口氣。

    今天的杉兒與那時的少女有了明顯的不同。那時,她神彩飛揚,刻意表現彈奏的技巧;而今天,她是用自己的心在彈這曲子。自己將她精靈的翅膀折斷,會是愛了她還是害了她?譚少軒想著心中的人兒,劍眉微微輕皺,想的有些出了神……

    [第一卷 九夜銷魂:第五十九章 浪漫王子]

    駱羽杉一直沉浸在樂曲的餘韻和自己紛亂難解的思緒中,有些心不在焉地沐浴更衣,拿了一把白玉的梳子,坐在梳妝檯前慢慢梳理著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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