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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羽杉在一旁的竹凳上坐下來,左元芷的話引起了她的警惕。這單緋聞如果只是針對自己,或者還可以說成是民眾的獵奇,那還情有可原,照此看來,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看她皺起了眉頭,左元芷嘆了口氣,拍拍她的手:“小杉,不要擔心,我看這件事還是儘快想辦法,徹底澄清為好。糾纏下去,不僅對你,對二少,對大帥府都是不可估量的傷害,國難當頭民眾雖需大帥府的正面形象,才能萬眾齊心應對外敵。”
駱羽杉點點頭:“元芷,我明白。那法院我不去了,今天中午本來要請謝家八小姐吃飯的,我先回去和少軒商量商量,謝謝你。”
左元芷笑著示意她不必客氣,牽了她的手帶著亞玉從巷子的另一端走上大路,招手叫了台車送駱羽杉去了杉園,然後回到法院門前找到大帥府的司機,悄悄囑咐兩聲,司機答應謝了左元芷疾馳而去。
在杉園附近下車,駱羽杉和亞玉急急走了進去,來不及安排其他,駱羽杉匆匆上樓,拔通譚少軒的電話,把左元芷剛才告訴自己的情況和譚少軒一五一十做了說明。
其實,報紙譚少軒一早就看到了,看完皺起眉頭心裡也有些覺得奇怪,這單緋聞不早不晚,偏偏在這時候出現,不免讓人覺得有些蹊蹺。聽了駱羽杉的電話,譚少軒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看了看正在一旁忙碌的夏漢聲,譚少軒沉聲道:“杉兒,你等著,我馬上回來,這件事必須立即解決。”說完掛了電話。左元芷的觸覺很敏銳,這單緋聞絕對不會這麼單純。
想了想,譚少軒喊了夏漢聲過來,一邊用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面,一邊問道:“問問情報處,最近猛虎會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
夏漢聲答應了,有些迷惑不解地看著譚少軒,猛虎會是凌州由來已久的一個幫派,現在的龍頭老大是遠東公共運動股份有限公司的老闆馬嘯風。這個遠東公司表面上是賽馬場,實際上卻是個大賭場,倚仗的是法租界的勢力,在凌州算得上無論軍政界還是金融界都吃得開的人物,平時對軍政府還算恭順,所以二少從來沒有動過他,今天怎麼忽然提了起來?
譚少軒看了夏漢聲一眼,隨手丟過來幾張報紙:“這幾張什麼《遠東時報》、《遠東論壇》之類,是不是馬嘯風的後台老板?哼,他那家遠東木材行,專門把從俄國運來的枕木賣給日本人鋪築鐵路的事,還沒找他算帳,這會兒,竟然大著膽子來摸老虎鬚?”
看著那幾張報紙,夏漢聲旋即明白了譚少軒的意思,沉吟片刻說道:“二少,那這次您是想砍樹還是連根拔起?”
譚少軒微微一笑:“留著也是禍害,讓他們先去打聽清楚,凌州有租界不假,但是,這裡還是中國的領土在這裡光明正大當漢jian?不給他們點厲害看看,真當南方軍政府是吃素的呢。”
夏漢聲一笑,這些他心裡自然明白。
南方軍政府沒成立之前,各地大小軍閥混戰,一些幫會的頭目紛紛與軍閥、帝國主義的在華勢力相勾結,各立門戶,大肆擴張,將自己的勢力擴展到社會的各個角落。為了謀取私利,開賭場、jì院、殺人偷盜、綁架勒索,劃地稱霸,無惡不作成為社會上的一股邪惡勢力。
南方軍政府成立後,軍政府利用軍隊、警察名正言順管理凌州,幫會勢力沒有了存在的必要和地盤,所以,一些眼明手快者便迅速退縮進了租界。
英租界和法租界等都屬外國人管轄,不受中國法律的約束,一些幫派便利用這個地理上的優勢,從事鴉片販賣走私等買賣。
最初從事這一行當最出名的有八個人物,按照出道的早晚,被稱為“八股黨”,他們的頭目在積聚了萬貫家財之後,不想再鋌而走險,繼續幹這種提著腦袋發財的勾當,於是便選擇了安全可靠又能巧取豪奪的新方式利用錢權交易,打通關節,混進租界的緝私機構要害部門,並做了頭目。
其中最有頭腦的便是人稱“笑面虎”的馬嘯風,大權在握後,開始公開販賣鴉片,賺取了更多的暴利,其後便開始涉足金融、工商實業各界,租界當局為了保護其在華的既得利益,對他也極力拉攏,馬嘯風先後被推舉為法租界公董局董事會第一個華人董事,其後又當上納稅華人會會長等職,成為法租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頭面人物。
“看來這匹馬現在當漢jian有些上癮了,”譚少軒頓了頓,說道:“打聽清楚之後,但凡屬於猛虎會的賭場、飯店、銀行、舞廳、夜總會、彩票公司……只要是他們名下的,找理由全部查封!”
夏漢聲點點頭,笑道:“這事兒二少打個電話給四少,有他在幕後指揮,不用一天,全部封得麻利而且理由充分。”
譚少軒微微一笑,點頭同意,略一思索,又道:“明天晚上,小艷秋在大劇場上演新戲《三娘教子》,這匹馬的老搭檔孫良封是個戲迷,必然到場,吩咐他們,先收拾了他!敲山震震虎。”
夏漢聲立正,答應一聲。
譚少軒冷冷哼道:“猛虎會這幾年來做了不少坑蒙拐騙的事,我們不過是沒有騰出手來管,他還真以為不知道,怕了他?竟然和日本混在一起,忘了分寸,敢這樣跟我叫板,我就先斬斷他的左膀右臂、斷他的財路!”淡淡一笑,又道:“若是一門心思要做漢jian,我成全他!”
目前國內、國際局勢複雜,若是這些人再起來鬧事,的確不妥,夏漢聲明白,二少是要藉機清理,這樣做也沒有什麼不妥之處,便答應了轉身去安排。
譚少軒英挺的眉宇間一片胸有成竹,在他身後淡淡說了一句:“吩咐他們幹的利落點,不要和租界那邊起什麼麻煩。”
夏漢聲應了逕自走出去,譚少軒起身,叫了侍衛,上車回杉園。
踏進二樓客廳,見到謝廣珊正坐在沙發上翻報紙,駱羽杉卻不在。譚少軒和謝廣珊打過招呼,看了看內室,笑著問道:“今天法院那邊不是開庭嗎?你回來的蠻早啊。”
謝廣珊起身讓座,笑著道:“法院那邊五姐和史律師去了,我從外交部過來。二哥請吃飯,我早早便來了,不會太過唐突吧?”
昨天譚少軒打電話給謝廣珊說想請她回家吃飯,謝廣珊便想推辭,因為不想去大帥府見那麼多人。後來譚少軒說只是自己和駱羽杉一起請她,謝廣珊雖然心裡有些不是味道,卻還是答應了下來,代表團很快便要啟程,未來的日子裡多久能見到譚少軒,都是未知之數,謝廣珊有些捨不得。
今天來的早,而且沒有知會譚少軒,卻是謝廣珊故意的。
因為她也看到了早上報紙上的緋聞。對於兩人的過往,謝廣珊從來沒有關心過,只知道是譚少軒看上了駱家四小姐,堅持退婚,挨打也一定要娶進門,所以在她的意識里,以為兩人之前,必定是心心相印既然一個非卿不娶,那個也必定有些非君不嫁的意思。
但是報紙上的緋聞卻令她大吃一驚,原來這位四小姐竟另有戀人,譚少軒強取豪奪?說起來謝廣珊有些不相信,駱四小姐無論人才、相貌的確頗為出色不假,但是也不會眼高到看不上譚少軒吧?還需要強取豪奪?另外的那個緋聞男主角自己也有過驚鴻一瞥,的確非常英俊,但是能勝過譚少軒?這謝廣珊是不承認的。
疑惑不解,實在坐不下去,便把手頭的工作急急做完,然後問明白駱羽杉在杉園,經直坐車奔了過來。
駱羽杉正在樓下吩咐廚房去採買午餐要用的菜品,見謝廣珊這麼早過來,不由有些微怔和好笑,這位八小姐也可愛,哪裡有人請吃飯客人這麼早就來的?
謝廣珊不清楚別人碰到被報紙刊載那樣的緋聞是什麼反應,但是她清楚自己一定是煩惱不已或者氣憤、發愁的,尤其是大帥府媳婦這樣招眼的名頭之下,既要擔心譚嗣慶等老輩人的看法,又要面對世人灼灼的目光、探究的眼神,那種滋味想想就明白應該是不好過的。
所以,當她看到與平日沒有不同,依舊淡淡微笑、落落大方的駱羽杉時,不由心裡微怔,旋即暗暗讚嘆,這位駱四小姐的確不是平凡人物!這樣的事情面前,依然能夠笑得沉靜安然,單只這份心懷寬廣就不是自己能比得了的!
隨即,便又對駱羽杉和譚少軒實際的關係起了好奇,難道她根本不在乎大帥府或者譚少軒怎麼看?一個女子能這樣坦然對待這樣一件事,其中的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她不愛他。那麼,她真的是被逼嫁進大帥府的嗎?她真的不愛他?
所以,當兩個人坐到客廳,喝完一杯茶,聊了些外交部、巴黎和會的事,以及日本提出的“二十一條”等大題目後,謝廣珊忽然直視駱羽杉,問出了一個令她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問題:“四小姐,二哥他是不是真的像報紙所說那樣強取豪奪?”
一聲“四小姐”叫得駱羽杉心裡一嘆,這位八小姐心地也是不壞的,譚少軒既然是她的夢中情人,那在她心裡必然一切都是完美的,她能問出這句話,而且話里的不平和憐惜淺而易見……看著謝廣珊,駱羽杉淡淡一笑,沒有隱晦地點了點頭:“是,我和少軒之間,說起來的確是一段孽緣。”
駱羽杉已經想過,謝廣姍是聰明人,自己對著她沒必要遮遮接接,把事情完完整整地說明白,對她,對自己,譚少軒都好。
第三卷大愛真情第二十五章
想不到這樁婚姻竟然是這樣而來……看著駱羽杉淡淡含笑的臉,謝廣珊突然覺得有些慚愧,眼前的女子也是在英國呆了六年,經歷過“歐風美雨”的新潮大家小姐,在那樣的情況下,不得不嫁入大帥府,那種心境之下,卻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地得體到位,這若是換了自己……謝廣珊暗暗搖頭,自己說什麼也做不到。
要嫁的不是自己愛戀的人,就算愛的再深再切又如何?吵鬧自己也不會,但讓他每一天都沒有好日子過自己卻必定會做……謝廣珊幽幽低嘆,嫁本來就嫁的不情願,何況還有類似自己這樣的覬覦者在一旁各有心思,這位二少夫人寬宏大量厚道良善,自己的確是比不上的!譚少軒娶了這樣一位覽內助,真真是大帥府的福氣!
喚---謝廣珊暗暗嘆了口氣,如果說之前自己還有什麼奢望,聽了今天這些算是真的灰心了。譚少軒對這位駱家四小姐心心念念了那麼多年,又怎麼會輕易改變心意?更不必說,這位四小姐的確有其過人之處……只是可憐,自己痴戀了這許多年,真的就此黯然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