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岡崎不是不知道南方軍可能會派兵向自己的後方穿插,也派了部隊做警戒,但是,這個時代,任何兵種的機動性都無法與騎兵相媲美,日軍在南方的駐軍沒有東北等地那麼多,騎兵從數量上完全無法與譚少軒這個“地頭蛇”的南方軍騎兵相比,所以無奈只得由他的大批騎兵縱橫馳騁。
但是,他和石垣亮太都沒有想到,譚少軒竟然膽大包天,敢派騎兵打到他的眼皮子底下。機場方向傳來的爆炸令石垣亮太滿腹狐疑。正在這時,緊急軍報送到:“萬山臨時機場被炸,詳情待報。”
石垣亮太驚得滿頭大汗。劉家營車站距離萬山臨時機場只有幾公里的路程,機場被毀,自己卻只帶了不到三百名的衛隊,而且這節專列又沒有預接火車頭,欲戰不敵,欲走不能,一時石垣亮太如籠中困獸,陷入了絕望之中。車廂外面的馬蹄聲很快響起來。
石垣亮太躲在車窗的窗簾後向外看去,只見南方軍的騎兵從車站呼嘯而過,衛隊也得到命令,不敢暴露目標,躲在車廂大氣不敢出。
石垣亮太打開了手槍的保險栓,準備隨時自裁。但是彭正輝和他的騎兵卻對此毫無所知,朦朧的夜色中石垣亮太這條大魚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他們只是看到了車站附近零星的士兵,隨手解決之後,便迅即離去,誰也沒有注意這節不同尋常的車廂。偷襲萬山臨時機場的任務已經完成,彭正輝認為不宜久留,破曉之前帥騎兵撤離了萬山。
石垣亮太得以倖免成為俘虜。
日軍南方航空兵總部就象個輸紅了眼的賭徒,指天罵地,誓要報仇。接著,更多的日本飛機從上水臨時機場氣勢洶洶騰空起飛。
二十一日夜,晴空萬里,一架中國飛機在轟炸上水臨時機場時,被日軍密集的地面高炮射中座機,年輕的中國飛行員王海文跳傘時,落在了敵人的陣地附近。
一批批日軍從防禦工事、掩體、村落、樹林等地方向他撲過來,把王海文圍在了一個土坡邊上。
王海文用手槍自衛,剩下最後一顆子彈時,他擦了擦槍上的塵土,緩緩站起身,輕蔑地掃了一眼圍上來的日軍,接著扣響了扳機……
“砰”,槍響了……
圍上來的日本兵,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切。
他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支那如何落後、低賤,支那人如何愚昧懦弱、如何貪生怕死,這些觀念是深深地如同刻在他們腦中的一樣。
但是,眼前,這個眉清目秀的中國青年,顯示出一種更甚於日本武士的豪氣,日本兵心中關於支那和支那人的理念轟然坍塌。
下午,土坡旁立起了一座新墳。日本兵列隊脫帽,垂首恭立。墳前粗大的木牌上,幾個大字震撼、敲擊著他們的心:
支那空軍勇士之墓
日本軍人第一次,為他們的敵人,為他們心目中真正的武士舉行葬禮。名古屋的《每日新聞》記者堂本光一此時正在空軍服役。他向國內發回了一則報導,在日本列島引起了強烈反響。
雖然不許暴露日軍在中國的軍閥混戰中參戰,但是感佩萬分的堂本光一還是在文中感嘆道:“軍閥混戰來臨我機場之支那飛行員,我將士本擬生擒,但其誓死不受辱……對此悲壯之舉動,不得不深表敬意而厚加葬殮……此少年空軍勇士之亡,雖如花蕾摧殘,遺魂不在,然此豪情慷慨,雖為他軍,亦不能不另我等將士為之以掬同情之淚……”
文章最後驚呼:“中國已非音日之支那!”
堂本光一的報導,在日本國內鋪天蓋地的皇軍無敵、支那賤民聲中,無疑是頗為公正的,並迅速在日本引起轟動。一個月後,在東京新宿舉行的“支那空軍勇士”展吸引了成千上萬、絡繹不絕的東京市民。
一向崇尚武威的日本人似乎全然忘記了英雄的國籍、身份,一張張面孔上,無不充滿了敬意,甚至有人為之惋惜、落淚……
王海文用自己的熱血,征服了對手,為自己,為自己的民族立起了一座不朽的豐碑!
王海文是一支中國軍隊、一個民族不屈精神的化身!
聽到這個消息的譚少軒,背著雙手站在牆上巨大的軍用地圖前,許久許久,一動未動。
他的身後,是空軍副司令員周潤清、第一集團軍曹東瑞司令、第三集團軍馬文起司令等高級將領,大家臉上都神色肅穆,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兒,譚少軒無聲地取下了自己的軍帽,眾人無聲地呼應了他的動作。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大家的右手抬起來,莊嚴地對著那張上有祖國河流山川的地圖敬了個軍禮!
周潤清等幾個人的眼圈紅了,譚少軒眼中一滴淚水,無聲滑落。夏漢聲等參謀和副官們側了頭,緊緊咬住自己的牙。
又過了一會兒,譚少軒沉聲道:“給凌州發密電,向老虎叔……致意!並說我譚少軒向老叔……請罪!”
夏漢聲抬手擦了一把眼睛,悶著聲音答應一聲:“是!”
譚嗣慶聞之大驚,親自去看王玉虎,卻發現他一個人靜靜坐在辦公室內,沒有開燈,面前的一張桌子被他一拳打得斷裂……
窗外,月亮的清輝灑進來,王玉虎看著譚嗣慶的身影,半晌沒有吭聲,許久許久,待譚嗣慶轉身時,卻聽到他輕輕地、非常平靜地說了一句:“……老二,都是好孩子……”
譚嗣慶無聲地點了點頭,半晌也只說了一句話:“老二,是我們兄弟共同的兒子!”
正和明白會戰內情的左元芷、趙其璧、聶崇平、譚永宜等一起組織“會戰婦女後援團”的駱羽杉,聽到這一消息,無聲紅了眼睛,青兒看到她迅速側轉了的臉上,分明掛著一行熱淚……接著便聽到她和趙其玉博士通電話的聲音:“……趙主任,我支持你們的想法,或許到前線去,是我們這些醫生能發揮最大作用的機會……”
接著的電話是打給左元芷的:“……元芷,我支持你的想法,到前線勞軍……其他方面我來接洽,是,算上我……”
日本陸海航空兵司令部,一片沉悶。
短短不到一周的時間,他們卻如做了場沒有盡頭的噩夢。在一向從來不被他們放在眼裡、年輕的中國空軍面前,他們竟然沒有討到任何便宜!而且連萬山機場在內還損失了二十多架飛機,上百名飛行員,這不禁令日軍航空司令部震驚和羞愧。
南方航空隊聯隊長加藤大佐更是痛苦和絕望。一向崇尚的武士夢在他眼裡幾乎破滅。他和他的南方航空聯隊,成了懦弱、恥辱的代名詞,成了大日本帝國空軍的罪人。
幾天後,萬山機場被炸的第五天,加藤用自己佩戴了多年的武士刀切腹自殺,向大日本帝國謝罪。
妄圖給與南方軍多方面打擊的日軍,這時啟動了他們的海上力量。
日本是從強大的海軍起家,所以他們認定,只要海軍參戰,南方軍政府必敗無疑。
老龍口之戰的第六天,南中國海上空烏雲滾滾,海上風狂浪高。
就在這天下午,一架無國籍標識的偵察機在閩中要塞附近南方軍海軍艦隊左舷上空飛行。
就在艦上高射炮準備射擊時,該偵察機卻掉頭向北飛去。不久,便有四架飛機飛臨,早有準備的南方軍政府海軍對空發射,火力十分密集,十分鐘後,飛機攝於炮火威力,始終不敢低飛,匆匆逃走,臨走時,丟下的幾枚炸彈全部落入海中。
程銳光明白,海戰即將展開。旋即下令,艦隊在附近海域匯集,密切注意日軍動向。這是中國海軍在甲午海戰後,第一次與日本海軍面對,海軍官兵滿懷鬥志高昂,誓與日本人決一死戰,捍衛民族尊嚴。
是夜,海軍高級將領參加的緊急軍事會議上,程銳光說道:“我們努力的最終目標,是使中國成為自由獨立之國家。而一個獨立的國家,必須要有土地、人民和主權,三者缺一不可!三者之中,又以土地為最緊要。而土地也包涵領海領土,海,是國家的境界,海權被侵占,比陸地被人侵略更嚴重!國家的強弱,全在於領海權的比例,領海完全與否,全看海軍。我們知道,英日等國工商業之所以發達,都在於海軍的強盛,所謂現在的一等國,二等國,三等國……不在於陸地面積的大小,而在於海軍軍備的多少。我海軍同人,當視海防為國家第一道防線……”
軍事會議召開次日,三艘日艦駛到附近江面,將閩中港碼頭摧毀後轉舵;接著,六架日機分兩批轟炸閩中附近艦隊,投下炸彈五枚,落在“平海”艦艦尾附近水面。其後日機向北方飛去。
試探了幾日後,日軍戰鬥機開始大規模出現在南中國海。
而且,在飛機轟炸後,日艦也穿過硝煙嚎叫著而來,南方軍海軍官兵們,眼睛明亮地尋找著置敵於死地的戰機。
這夜,天空陰雲密布。
一艘南方軍的海軍魚雷快艇悄悄行進在南中國海上。艇上的桅杆已經放倒,魚雷發射管和機槍都被遮蓋起來,艇上既沒有旗幟也沒有燈光,快艇象幽靈一般掠過水麵。
站在快艇駕駛台上的,是福建海軍軍官學校畢業的快艇大隊副大隊長龍興華。數小時前,他接到作戰命令:率領經過偽裝的英制魚雷快艇一一二號,對日本海軍實施隱蔽突襲!
突襲目標,是駐華日海軍排水量最大的艦艇“花月號”,若能一舉將其擊沉,在政治上、軍事。無疑都具有重大意義。
夜色掩護下,快艇悄悄行駛在海上,遠處出現了花月號巨大的黑影。為了降低馬達的聲音,一一二號轉為低速,距離慢慢接近了。
“全速前進!衝過去!”龍興華低聲命令道。
一一二號快艇艦首猛地一翹,突然急速,劍魚一般靈巧地飛馳過去。
短短瞬間,花月號出現在了一一二號八百米的發射距離內,龍興華卻沒有下達魚雷發射的命令,他在等快艇繼續高速接近敵人,力求在更近的距離給花月號致命一擊。
五百米距離,對於快艇來說,只是短短一瞬的航程,水兵低聲報告:“距離目標三百!”
龍興華斬釘截鐵地下令:“魚雷準備——預備——發射!”
“嗵”“嗵”兩聲悶響,兩枚魚雷如離弦之箭飛離快艇甲板,向著花月號直直撲過去。
巨大的爆炸聲來的好像有些遲,隨著驚天動地地“轟隆”聲,巨大的氣浪水柱沖天而起,迸濺的水花飛落到了快艇上。